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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方回应了声是,站起来接过账册。

那册子厚厚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款项出处。

他少时聪慧,虽然由父亲带着识字读书,却因为罪官之后的原因,并没有可能参加科考,荒废掉也是情有可原。

进入林氏绸缎庄后,更是再没有跟墨水打过多少交道。最多的时候,也只是画几张图样。

文字如同一样技法,时间长不接触,必然生疏。

更何况是寻常人难以看懂的账册。

这些事,工部诸位大人都是知道的。

撰写账册的司大人扬眉瞧着苏方回,神情间尽是不屑。似乎他那本账册放在苏方回手里,是玷污了。

果然,苏方回看了一会儿,便起身把账册交还给程轲,低头道:“下官虽然识字,却不擅长阅检账册。大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纰漏。”

其实账册自有管文书和账房的再行审阅,的确犯不着让苏方回这么翻看。

司大人撰写的账册被人认可,却并没有高兴起来。只是撇了撇嘴,端起几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那神情,估计是在想,审我的帐,他还不配!

“哦,”程轲掩上手里一本文书,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们便都签阅认可,盖上印鉴。明日一早,本部案便呈送尚书大人过目。”说完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烦忧。

“不过……”苏方回抬头道,“不过这个数目,恐怕即使是为修缮皇陵,户部那边,也很难阅批。”

“你倒是知道这个!”一直闷不做声的孙大人道。

他们之前多有争执,就是因为这钱难以俭省,担心户部认为工部这边呈报太多,有贪腐的嫌疑。毕竟今年才过了一半,花出去的银子已经抵了往年全年。

不过大家的话都没有说到明处,只是都觉得按照眼下的修缮方案,所用金银还是过多。

苏方回解释道:“本朝皇族多俭省,也对民意分外关切。眼下刚花了不少银子整修黄河河道,又花这些修缮皇陵,恐怕国库那边压力不小。”

大弘朝倒是不缺钱花,只是花到哪里,可不是随随便便的。

且不说户部那边阅审严格,御史言官们也都不是瞎的。

程轲抬眼看向这个新晋的水部员外郎。

眉毛相比一般男子柔和一些,但是眼神锐利冷淡,模样清瘦俊朗。如今竹丝乌沙帽稳稳戴在头上,一身官服穿得周正平整,颇有些清廉之相。

他不由得心情好了些。

“那么依苏大人所见,此事该当如何呢。”

苏方回缓缓站起来,躬身一礼。

“苏大人不要多礼。”程轲面色微急,似恨不得下来把他拉起来。

苏方回神色微肃,缓道:“册子里几处修缮的方法,过于传统,苏某可改良些工法,可俭省十之三成费用。”

改良了工法,便可省了人力物力,费用自然会降下来。

“此话当真?”程轲站起来,讶然道。

“属下将竭力而为。”苏方回沉声道。

“苏大人修好了缓通锥,咱们是知道的。不过水部的器具,和我工部还是不太一样。”掌管工部下工法一部的司大人立刻道。

此次整修皇陵,工部这边主要是司大人负责。苏方回这么说,司大人很是不服。

第一天来,便要逞能吗?

程轲对着司大人摆了摆手,“能不能改,不是凭空便说得出的。就劳动司大人和苏大人一起,重审图纸,改良工艺吧。”

“可是户部那边催着咱们呢。”孙大人开腔道。

程轲轻轻拍了拍桌子,“不急,本部案会亲自去一趟,给你们再宽限几日。”

就几日啊……

司大人神情惴惴。

思虑片刻忙低头称是。

几日便几日,答应下来的是苏大人,自己引引路便好。

室内气氛一时间融洽稍许,其余几个员外郎也跟苏方回寒暄起来。

……

……

应该很疼吧?

就因为误以为自己属意肃王,又被伶牙俐齿的小姐妹三言两语怂恿,便利利落落碰瓷了?

这是傻,还是没脑子?

林钰站在台阶上哭笑不得。

眼前内侍们飞奔过去,韩言秀的两个小姐妹也跑下去搀扶,已经迈上平台的命妇下意识向前几步,一片忙乱。可是不管内侍怎么扶,地上的人都似筋骨尽断,站不起来。

纷乱声传入大殿,更多的内侍跑出来,有人回去禀报道:“钟秀县主摔下阶梯了。”

不多时,前面华盖举起,太后殿下的身影出现在平台之上。

林钰忙随众人一起,跪地请安。

太后眼光往台阶下看过来,见韩言秀呜呜哭着,附身在地面泣道:“言秀不能起身请安,望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今日也穿着朝服,黄色的锦袍贴青金石,缘边上绣着龙凤斗珠图,头戴尺高凤冠,看起来威严肃穆。

华盖轻移,太后走下台阶,长长的衣襟后袍扫过林钰的裙摆。

凤目冷扫左右,“怎么不把县主扶起来!”

内侍上前搀扶,这一次钟秀县主终于任内侍搀着,坐了起来。只见她发髻微乱,脸上几道灰土,脖子上一片殷红。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是青紫一块。

“伤得还蛮重,”太后声音微温道,“你的母亲没有教你礼仪吗?好好走在台阶上,竟然也能摔下来。”

钟秀县主泫然欲泣,闻言低声道:“是言秀的错。”

“不是,”付萌跪在台阶上,指了指林钰,“言秀姐姐说,是林小姐把她推下去的。”

说完忙低下头,似乎万分担忧。

太后还没有允许她们起身,跪地的众人都浅浅埋头,一时间,揣测的眼神看往林钰。

她神情宁静,不争不辩,眼神清明。

太后也看了看林钰,似乎这会儿才发觉她与众人一起,跪在台阶上。

韩言秀发觉太后正看向林钰,声音打颤道:“就算是林小姐推的,也必然是因为不小心。今日是林小姐的吉日,求太后殿下不要责罚。”神情恳切,令人动容。

“是吗?”太后冷肃的脸上突然含了笑容,微微探腰查询的身子站直了,斜眼看向韩言秀。

目光冰冷,韩言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太后又看了一眼付萌,“付小姐,相国府想必教过你知书达理、不可妄言。你看到林小姐推钟秀郡主了吗?”

原来付萌是相国府的小姐。

付萌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忙摇头道:“小女只是听到钟秀郡主这么说。”

太后环视一圈,低头看向韩言秀道:“林小姐还没有承认是她推的,你便要为她求情。栽赃是你,想博个贤良的名声,也是你。宫城禁地,难道庆安郡主就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韩言秀身子一软,跌在地上。

“求……求太后殿下明鉴。”

“明鉴什么?”太后勃然大怒,“林小姐该是第一次见你,无冤无仇,她推你做什么?”眉毛竖起来,吓得韩言秀嗫嚅片刻,说不出话来。

“好了……”高处一人缓缓走下阶梯,扶住太后殿下道:“小孩子们乱置气,别伤到太后尊体。”

正是辅国公夫人。

“你是个明白人,”太后温和道,没有理睬韩言秀,转身走上台阶,“我是怕委屈了这孩子。”

说话间已经走到林钰身边,手轻轻往下一伸,把她带起来,“明明一腔热血,出入虎狼之地,救了我的大孙子。还没有进宫城,却要被这杂七杂八的,伤了心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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