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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纵意虽未亲来,却安排得宜,从城郊到城门口都有人接应,一直将苏岑迎进城中,直接送进了将军府。

这将军府是孟君文先时住过,他出事之后秦纵意接替了将军之职,却并未住在这里,是以一直空着。

十二名亲卫也都聚齐在一起,只等着苏岑安顿好了,一声解散,众人也好各自回到各自的职位上去。

将军府里也有几个生涩的小丫头,互相带着惊疑的眼神望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苏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门外抢进来一人,一身孝服,甫见苏岑,便跪下去,忍泪道:“大*女乃,您来了?大爷他……至今没有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

正是多日不见的清明。

一个大男人失声痛哭,苏岑心里边也不是滋味,轻轻别了头,道:“清明,只要还没看见你家大爷的尸首,就说明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你何必现在就作此悲声?”

清明哽咽着道:“旁人都可作如是侥幸之想,可是小人岂能?那日是小人亲自看见大爷被敌国士兵砍下马的……只恨小人无能,奋力冲上去时,敌国人已经撤退,遍野尸横,却独独不见大爷……”

清明以头触地,悔恨不已。

苏岑的心就是一沉,她只知孟君文生死不卜,却不知这里还有内情。清明亲眼得见,想来不会有错,就算孟君文再命大,只怕也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想着那血溅三尺的场面,苏岑也是唏吁不已,曾经还高傲如同斗气的小公鸡,能恶狠狠的,却是鲜活的和她面对面说话,如今却只成了一抹仅余的印象,再相见,只怕是一缕幽魂,冰冷的开始腐败的身躯……

苏岑有一种眩晕的作呕感。

如果只是一个寻常陌路,听来或许感慨,却也不至有这样深刻的印象。可因为曾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又有着夫妻名份,她对孟君文的死,觉得太过突兀,无法接受。

听着清明压抑的悲声,忆起孟夫人思念儿子几近崩溃的疯狂,苏岑怎么也没法一点都不受触动。

良久,她才强自镇定道:“清明,不管怎么样,这会不是自乱阵脚,椎心悲痛的时候。大爷的后事,还得你来操持……”

苏岑的话,情感略嫌淡薄,不过却极中肯,也很有道理,清明激动过后,也就慢慢平静下来,点头称是,又连连请罪,只说耽误了苏岑休息,又叫几个小丫头好生服侍,便退下去。

成熠上前道:“苏姑娘,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便带着兄弟们回大营去。”

苏岑忙道:“这些日子都劳动各位,苏岑心下十分抱歉,无以回报,只叫京城的羽霓裳做了些棉衣,不成敬意,还请各位笑纳。”

她说着便把几个包袱都拿出来,送到成熠的手上。成熠一时倒有些感慨,忙道谢不迭。

来时见苏岑带了好几个包袱,还暗笑女人出门果然麻烦,又不是去享乐游玩,还带这么多东西。今日方知竟是替他们兄弟做的棉衣……

送走成熠,小丫头上前给苏岑行礼。苏岑顾不得疲惫,问了问府里的状况。府里人手倒是不多,除了四个小丫头,就是厨房里有两个大娘。

孟君文不带女眷,身边都有小厮服侍,这几个丫头也就是帮着厨房打下手。

苏岑道:“你们只管和从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着一个跟着我就成了。”

其中一个大些的便道:“奴婢春枝,今年十四岁了,就由奴婢来服侍大*女乃吧。”她知道清明是这府里除了孟君文之外,最大的管事。他对这新来的女子如此恭敬,又叫着“大*女乃”,想来这就是将军夫人了。因此开口就是“大*女乃”,接受的快,叫的顺,没有一点适应初期的生涩和尴尬。

苏岑在心底冷嘲的苦笑。

她这一向都是掩耳盗铃,经不过一个农家小丫头的最朴实的一句称呼。不论旁人再怎么叫她苏小姐,苏姑娘,她也不可能和孟君文撇清的有多干净。

苏岑笑里有一点尴尬,却也不春枝她计较。解释起来太废话了,孟君文又是这样一个情形,再解释她们夫妻不睦,空是画蛇添足,毫无意义。因此只一点头,道:“也好。”

春枝年纪颇长,就比旁人多了些眼色,带人下去,不一会替苏岑打来了热水,道:“奴婢已经叫厨房做着饭菜,等女乃女乃沐浴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苏岑道了声辛苦,只叫春枝下去,自己除了衣服,躺进涌桶里好生泡了个澡。待到从净室中出来,春枝果然摆好了饭菜。

热腾腾的糙米饭,只有一碟腌萝卜,一碟白菜炒豆腐。

苏岑将近十几天没有吃过一顿热呼的安稳饭了。也就算是她身体强健,换成别家娇滴滴的小姐,在冷风里啃着冷硬的馒头,喝着冰凉的生水,不生病才怪。

可是事情千头万绪,苏岑月复中饥肠漉漉,对着饭菜还是没有胃口。

一直没到边关之时,总觉得再多的想像也是想像,因为没有落到实处,反倒是因为成了一种念想而让人生有了依靠。

可是现在真的到了,苏岑反觉得落到实处也不是什么痛快的滋味。就好像扎进了一根长长的荆棘,一点一点的再往里面扎进去,疼的疼,痒的痒,并且这种折磨的滋味还在继续。

春枝看苏岑慢悠悠的端着碗,眼神里浮起的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便歉然解释道:“边关苦地,没什么精美菜肴,女乃女乃就将就些吧。”

苏岑猛的一抬眼,问:“什么?”

春枝似乎读不懂苏岑隐忍的不悦,仍然天真的道:“奴婢说,边关苦地,又是大冬天,一时也没什么好的菜,从前孟将军在时也不过就是多一味鸡蛋汤。”

苏岑又好气又好笑。孟将军,看来在她们心里很有地位。既然孟将军以前吃什么,那么现如今她也就得吃什么。而且,因为她的地位比不过她们的孟将军,所以待遇就要比孟将军稍降一格。

苏岑一乐,朝春枝道:“我又不是来享福的,自然是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忽然想起来她依附着孟君文,待遇要比这些丫头们不知高了多少,她这么说,还是太虚伪了。再看春枝,扑闪着大智若愚的眼睛,分明读不懂她话里的软钉子,就是一叹,问道:“你们都吃过了么?”

春枝笑道:“奴婢和几个小姐妹们一起吃,大*女乃不必挂心。”

苏岑道:“去吃饭吧。”冬天太冷,饭才出来很快就会凉。苏岑一是体谅她,二来实在忍受不了吃个饭,眼前还杵着一个人,眼神咄咄,不时还要旁白几句,给她添堵的人。

苏岑强迫自己吃了一小碗饭。粗米从食道中滑下去,似乎能感觉到那种粗砺的摩擦感,胀胀的,充实着苏岑的肠胃。

她起身倒了碗开水。

这里的水有一种热辣辣的味道,直呛进苏岑的口腔。苏岑将水含在喉咙口,一时倒不知道是吐出来还是咽进去了。

等她细细回味,那种热辣辣的,似乎只是她的错觉。这又不是酒,也不是太烫,怎么会有热辣辣的意思?

勉强咽下去,再没有了喝水的。

她环顾着自己所待的这个房间,布置摆设和京城倒也差不多,只是粗略简单了不少。苏岑竟然破天荒的升起了孤独和凄凉的感觉,她想家了。

春枝很快就回来了,收拾了碗筷,对苏岑道:“刚才清明来说请夫人稍事休息,待会秦将军要来。”

苏岑应了一声,心却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没来由的,她有些怕见秦纵意。给自己的理由是,秦纵意必然要谈到孟君文的生死,而这个问题,是现在苏岑不敢触及的话题。

心怀忐忑,苏岑并没休息好,甚至起来时还有些头疼。坐在床上,正在半清醒之间徘徊,就听见春枝在外边和谁说话:“大*女乃睡着了,奴婢这就去叫醒大*女乃。”

却是一个醇厚的,优雅的男声阻拦了她道:“不急,我在外边坐坐。”

秦纵意——

苏岑才沉寂下去的心跳又快速起来,像是一个忍不住就要跳出来。她下意识的捂了捂胸口,暗暗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

趿鞋下地,勉强模到一杯冷水,也顾不得那种奇异的怪味,压抑住了浑身血流的速度。用最快的速度穿好外裳,又整理了下头发,这才扬声道:“春枝,可是秦将军来了么?”

门吱一声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春枝,而是一个高大的瘦削的人影,像是一座山,将整个房间的唯一出口堵塞住,似乎没人能进得来出得去。

苏岑抬眼,对上秦纵意那双晶亮的,似乎看得懂一切的眼睛,心底的忧伤如同大军急驰过后扬起的漫天灰尘,汹涌而至。万语千言,各种念头一一从心头碾过,把她柔女敕的心踩踏成一片狼籍的嫣红。

苏岑张了张嘴,喉咙如同被刀割刮过,嘶哑的厉害,就连吞咽,在这一刻都成了最艰难的动作。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人就朝后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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