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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垂首聆听孟夫人转述孟老爷的话时,心里却并不感激。听上去对孟君文不甚满意,可行动上仍是偏袒之至。

他孟家娶媳妇,苏家有没有说过“尚未准备周全,故此择吉日延礼”,或是“爱女心切,故此不忍嫁之”之类的言辞?

若是稍微有此意,孟家定然反目。

可孟家就做得出这样的事,抬出来的理由更是可笑之至,竟说“回门之礼需用心慎重,尚缺一两样极贵重之人参”,又说“老夫人病体违和,一日不见君文便心下焦虑难安”,故此拖到后日再回门。

孟夫人心情极是愉悦,转述了孟老爷的意思,又温言嘱咐苏岑:“你身体不适,早些回去歇着,我叫人请了太医,傍晚时分叫他替你诊诊脉……”

苏岑更是哭笑不得。她这是撞的轻,若是再重些,当即就会口吐白沫,头晕脑胀,一步都爬不起来,等到晚上再请太医诊治,她离黄泉路也就一步之隔了。

越是富贵簪礼之家越是虚伪虚荣,禀承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所有丑陋都掩藏于黑暗之中。

孟夫人最后又道:“君文今日是应了太子的邀约,不得不去。等他回来,我叫他过到碧叶居……”

去做什么,孟夫人意在言外。可以说是去探病,也可以说是陪罪,更可以说是就此两人成就夫妻的周公之礼。

苏岑只得含羞带怯的行了礼匆匆夺路而逃,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散,才出门就吐出一口血丝来。

玫瑰吓的大惊,苏岑却摆手道:“没事,不小心咬伤了舌尖而已。”

她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孟家这么无耻的,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有着正常点思维的人。她们分明是拿她当死人呢,只会喘气,连声都不会吱。

苏岑回到碧叶居,玫瑰替她奉上茶。才喝了一口,苏岑便掩口将茶都吐了,疼的直吸气。玫瑰手足无措,道:“都是奴婢心急,没模模茶是烫是温,大*女乃,没烫着您吧?我去给您拿冰块来……”

苏岑捂着嘴,示意玫瑰回来,缓了缓才嗔道:“傻丫头,是我自己不当心,关你什么事?不是茶烫的缘故。以后且莫自乱了阵脚,做事之前先衡量好了再说,免得自讨没趣。”

玫瑰这才自悔刚才随口说了一句“拿冰块”的话。这里不是苏家啊。脸上红了红,道:“是,奴婢就是一时心急。”

等苏岑没事了,这才细声细气的将从紫荆那套来的话说来给她听:“大爷最爱玉兰花,说是占尽早春的风光,又细净白瓷,如同上好的白玉丝绸……大爷平日都在东院练功,最爱喝雨前龙井……”

苏岑听来听去,都围着孟君文一个人打转,不外是他的喜好爱恶。

想着今日他作壁上观,一副置身事外的嘴脸,苏岑就觉得他尤其可憎,明明一副人模狗样,偏偏一点责任感都没有,白瞎了他那上好的容貌。

想让她讨好他,那也要看他是不是值得她讨好。对于这样一个只知舞枪弄棒,又刚愎自用,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她才不会在他身上多费半点心思。

他不待见她,她没道理让他清清净净,总得给他添点恶心才算得上礼尚往来。

想到这,苏岑提起十二分兴趣来,道:“你把芍药叫进来,我有事问她。”

玫瑰自己说的起劲,见苏岑却没什么兴致,只得住嘴,出去把芍药叫了来。

苏岑问芍药:“府上都哪里有白玉兰花树?”

芍药显见得是个爱花惜花之人,一提花,她如数家珍:“因着大爷喜欢玉兰花,故此府上种了许多,不过说也奇怪,只碧叶居和大爷的青云阁里活了三株,一到春天,开满花树,远远的就能闻到淡雅的清香……”

苏岑点头,眼神透过镂花窗棂,看向院落的那棵白玉兰,不由的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芍药看的奇怪,联想到晨起苏岑的那句“加菜”,又见她的眼神盯着玉兰花树专注痴迷,心下突生不详预感,迟疑着道:“大*女乃,您问这个做什么?大爷最爱玉兰不过,若是……”若是有人敢动,只怕他发起脾气来,连老爷夫人都得退避三舍。

苏岑淡然笑笑,道:“我在想,既然大爷喜欢白玉兰,我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大爷满意呢?”

芍药大喜,心下宽松,出主意道:“大*女乃,不如奴婢替您折几枝最好看不过的花枝,送到大爷的房间里去……”

“不好,我们能想到的,几位姨女乃女乃自然也能想到,东施效颦,白白的落人口舌。”

芍药听苏岑的话有道理,长眉微蹙,一脸深思状。她原本就生的甜美娇憨,这时更是无形中显出一种少女的娇媚来。

苏岑看的挪不开眼,不由的就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来。

芍药展颜一笑,道:“有了,大*女乃,奴婢有个姨母,专门负责府里的各种薰香,不如奴婢去跟她请教请教,用白玉兰做出薰香来,大娘娘用香袋盛了,送给大爷,岂不又文雅又别致?”

苏岑含笑盯住芍药,道:“真是个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的丫头,你把这件事做好了,我大大的赏你。”

芍药微微赧然:“奴婢能替大*女乃分忧,原就是份内之事,不敢讨赏。”

苏岑大方的一挥手:“谁做的好,我自然要嘉奖,就好比谁犯了错,我也必然要罚,总不能上上下下都糊里糊涂的过日子。”

芍药道:“大*女乃说的是,奴婢愚笨,原本就是该赏罚分明的。”

芍药兴冲冲的去请教她的姨母,苏岑也静下心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左右闲着无事,她便拿起针线来。玫瑰进来替她倒茶,见她正在分着彩线,便凑上来道:“女乃女乃要做什么?奴婢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苏岑道:“我想做个香袋,你帮我把线分了吧。”

玫瑰在外面把苏岑同芍药的对话多少听了两句,心下明白这是要给大爷做,一时深以为然。男人都是要女人放段去哄去讨好的,女乃女乃难得想明白这个道理,她和大爷早晚会感情融洽,因此便高高兴兴的应了声替苏岑分线。

主仆两个一边做活计,一边说着闲话,忽听门外有人声问:“大*女乃可在?”

玫瑰忙放下彩线,一头迎出去应道:“女乃女乃在呢。”

却见是紫荆站在院门口,停步含笑往里望着。玫瑰几步迎过去,亲热的拉起紫荆的手,道:“姐姐好稀罕,难得过来串个门,快进来。”

紫荆见玫瑰诚挚热情,全部发自肺腑,一时只觉得温暖不已,跟了玫瑰往院里走,小声道:“我可不是偷着来玩的,是夫人打发我来知会大*女乃,亲家老爷派了表少爷来看大*女乃呢。”

苏岑知道这是爹娘派表哥来接自己回门的。低头闷坐半晌,思量来思量去,还是要见见,不然回去爹娘必然不放心。

换了衣裳,又略施了粉黛,将额上的青紫遮了,这才带着玫瑰和紫荆去了花厅。

才进门,就见表少爷林之春背手站着,观赏着墙上的字画。那背影修长高大,如竹如松,气质温婉如兰,一见就知是个博学多才的书生。

苏岑头一次见,却也知道他是苏夫人的娘家侄儿,下过科考中过举人的,在这一方很有才名。难为他书读的好,于人情世故上又不古板,性子洒月兑通透,不论是长辈还是兄弟姐妹,和他在一起都觉得如沐春风。

林之春虽是看着字画,耳边却倾听着屋内外细微的动静,忽然转过身,便看见了苏岑,忙含笑施礼:“表妹,大喜啊。”

苏岑忙还礼:“多谢表哥。”

林之春人如其名,这一笑有如春风化冻,又如春雨润物,竟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宁,仿佛他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温暖一般,让人身不由己的想要靠近。

林之春却讶异的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定苏岑的额头,打量半晌,又细细打量苏岑的脸色。

苏岑耐不住他这样的关切,微微将头别到了一边,道:“劳烦表哥跑一趟,先坐下喝杯茶吧。”

林之春心思聪敏,知道此时不追根问底的时候,便落座喝茶,笑道:“姑父、姑母望穿秋水,盼着表妹和表妹夫回去呢,这才一大清早就赶着我过来,我怕被人笑话,只好在街上多转了两圈,这才免了扰人清梦之嫌……”

林之春说话幽默风趣,倒不像一般的书呆子。

苏岑笑出来,道:“都是表妹惫懒惯了,才会让表哥笑话。我从此再也不敢做乡下人,早睡晚起,凭白被表哥讽刺。”

林之春拱手:“岂敢岂敢,表妹若自称乡下人,那叫我有何面目站在此地?我岂不是成了泥中人?”

苏岑自谦,他便自嘲,非要比苏岑低上一等不可。苏岑与他一见如故,又见他处处宽和谦让,很有表哥的风范,不觉得从心里又与他亲近了几分。

这几日嫁为人妇,却胜似几千年,乍逢亲人,一颗孤单凄惶的心才算是有了着落,虽不能与他倾诉衷肠,可是听得他与自己言谈笑若,也觉得无比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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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看,俺看来要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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