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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转头看着明光,有些如释重负地说:“还好霞儿不像我这个当娘的那么笨。”

明光立刻回答她,伯母万不能这么说,您不笨,是云霞太聪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

“哎呀,还是明光会说话,你和霞儿,就是天生的一对聪明人。”云霞娘欢喜地接了一句。

这时,大堂里又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原来舞娘们的舞蹈接近尾声,那坐着抚琴的舞娘站了起来,徐徐走到台子中间,突然伸开两臂,广袖轻扬,从袖中竟然飞出很多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台上。

漫天花雨,好美的景致!

大堂里的观众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新鲜的舞蹈,啧啧咂舌、各种夸赞的声音不断响起。

等赞过了雅梨园艺人的好本事,众人又夸起了李记酒楼,大手笔请来了雅梨园,他们才有幸看到这样的好戏。

云霞娘看到花瓣雨时,就开始由衷感叹了:“霞儿,这支舞太妙了。娘活了这么大岁数,才发现舞蹈还能这样跳。”

“雅梨园不愧是声名远播的戏班子,就今天的表现来说,实在是当得的!”

明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台上跟众人鞠躬致谢的舞娘们,接着云霞娘的话继续感概。

两个人都很激动,唯有云霞较为淡定。

比这新奇的多的舞蹈云霞都是见过的,所以不足为奇。但她对雅梨园还是很感激的,能献出如此精彩的表演,让观众们看得尽兴,顺便也记住了李记酒楼的开业典礼,对李记酒楼以后的生意实在是大好事。

台上,舞娘们鞠躬完,人群要求再跳一次的声浪也越来越大,雅梨园的负责人不得不跃上台子,跟大家讲后面的节目一样精彩,而他们雅梨园不能坏了规矩,得按照排好的节目往下演。

又说还有好些节目要表演,不能耽搁时间,若是耽搁了后面的节目就不成了。

最后负责人跟大家拱手施礼,才让那些大喊再来一次的人消停了,台上站着的舞娘们也松了口气,互相对看了下,跟在负责人身后准备下场。

随着舞娘们轻移莲步下得台去,跟着上来了一男一女。

两人的年龄并不大,约莫有十三四岁。少年郎是个翩翩佳公子,飘然隽逸;少女妆容精致,煞是莹丽。两人往台上一站,正是玉貌般的一对璧人。

不过,他们均是一身戎装打扮,少年英姿勃勃,少女也不逊色,她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髻,除了斜插一把小银梳外,并无任何其他饰品,看着却别有一番韵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俩腰间所悬的佩剑,那剑鞘十分精美,上面镶嵌着耀眼的宝石,还不只一颗。连剑鞘都如此不凡,鞘中的剑应该也是上好的。

这应该是要表演剑术了?

云霞转头问明光。

刚才明光看着这两个人穿着戎装,立刻猜测出他们是要表演剑器舞,一种把剑术和舞蹈结合在一起,刚柔相济的表演艺术。

他有那么一丝晃神,要是台上站着的两人是举廉兄和瑶华的话,应该不比面前的一对儿逊色;然后又想到是自己和云霞站于台上,下面的观众会有什么反应?

一定会说自己配不上云霞的吧?

这么想着,他伸手碰了碰眼罩,垂下了右眼眼睑,唇边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然后就听见云霞问他的问题,明光忙抬眼看着云霞说:“不是剑术,是剑器舞。”

“剑器舞?公孙大娘跳的那种的剑器舞?”

云霞张口回了一句。

明光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我听说,雅梨园的剑器舞算得上上乘之作,很值得欣赏。“

这是义父看了雅梨园表演后的结论,而且义父还对他说:”杭儿,雅梨园所有表演中,最对义父胃口的就是剑器舞。“既然义父如此推崇,这个剑器舞定然是好的。

那他便有必要跟云霞母女推荐推荐了。”娘,我马上能看到活生生的剑器舞了。“云霞一下就激动了,挽着母亲的胳膊嚷嚷了起来。

被女儿摇晃个不停的云霞娘,呵呵笑着说:”瞧把你激动得,你爹是武将,刀剑这些你不是早就见过。“

对于云霞的莫名激动,母亲有些不能理解。

相对于剑器舞,云霞娘更偏爱刚才的舞蹈,舞姿柔美不说,一眨眼间,舞娘的衫裙还能由绿变红,最后洒下一场花瓣雨,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剑器舞能有这个舞蹈好看吗?云霞娘颇有些不以为然。

殊不知,云霞熟背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这首诗,对杜甫诗中所描写的舞姿一直心驰神往。因为这首诗,她爱上了戎装,正所谓:楼下公孙昔擅场,空教女子爱军装。对于后来她高考填志愿填部队院校,也算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促进的因素呢。

现在能亲眼见到儿时心心念念诗句中的舞蹈,由古人亲自演绎出来的舞蹈,她怎能不开心?

此时,台上的少年和少女已经向观众席致过礼,准备开始表演了。

只见两人从腰间的剑套中拔出短剑,嗡的两声清脆之音再次让大堂变得安静如无人之境。

两人步调一致,手中的剑闪着白光,舞动起来。

舞蹈姿势行云流水般飘逸,抑扬顿挫,雄浑洒月兑。随着他们手中短剑的甩动,旋转,挥舞,传出有规律的声响,竟是十分让人着迷。

此时云霞娘就是如此表现,她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双手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刚才的不在意早就转化成了非常在意。

好舞蹈,刚中有柔,柔中带刚,美感与豪放组合在一起,带来的是全新体验。

雅梨园一定是想着将军府行伍出生,所以特别准备了剑器舞,改天一定要登门向人家致谢才行。

云霞母女在心中同时产生了这种共识。

啊,好惊险!

大堂里突然有人尖叫出声,原来少年手中的剑直接向少女刺了过去,而少女往后仰倒,灵活的躲过剑尖。

确实很惊险,但是也很刺激。

这已经不是一般舞蹈能诠释出的招式了,显而易见,这两人都是有剑术基础的,而且水平不低,所以舞剑的姿势才那么到位。

观众们还未从前面的惊险回过神来,又有惊险发生,只见少女凌空飞起,那剑向少年的头发削去,眼见马上就要削到了,少年却不慌不忙,把手中短剑往上一抬,轻巧地格挡开了少女的短剑。

少年高举短剑,霜刃如雪,直刺苍穹,少女打着旋轻盈落地,剑尖指着地上。

明光轻声念道:”执剑于天地间,行仁仗义。“

云霞往后退了退,从母亲的背后朝明光灿然一笑,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明光回了她一个笑容,那凝结着激昂飞扬的明亮笑容,让她觉得眼前的其他事物一下就黯然失色了。

紧接着,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心中喃喃道:不愧是叫明光,真的如一道明亮的光呢。

大堂里的掌声再次雷鸣般的响起,人们的热情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都快把大堂给淹没了一般。

台上的少年和少女的表演还在继续,他们时而旋转,时而翻滚,时而腾跃,时而俯伏……完美的印证了一舞剑器动四方那句诗,现场那么多无法平静的观众就是对此诗句最好的注解。

说到那首诗,云霞忍不住吟诵出声: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刚念完,台上的表演完成,酒楼内外一片肃静。

人们已经忘了其他的,都还在回味刚才的剑器舞。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和少女已经离开了舞台,大家才开始叫好,然后叫好声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下换成了云霞娘激动不已,她拉着云霞问那剑为什么会发出声响?

云霞跟她解释,那剑柄和剑体之间是装有机关的。

云霞娘哦了一声,又转头问明光,这剑器舞也是雅梨园自己创设出来的?”伯母,这个舞蹈很久以前就有了,不过雅梨园把此舞蹈又跳出了新高度。“”原来如此,难怪霞儿刚才那么激动。刚才我还以为那群舞娘所跳之舞便是最好的,看了这个剑器舞,我才发现,完全能胜过前一个。“

云霞挽着母亲笑:”娘,我们是将军府的人,又受爹潜移默化的影响,自然是更喜欢这有剑的舞蹈嘛。“”好像是的,呵呵呵。“云霞娘笑出了声。

关大人派来的几个人也笑出了声:雅梨园今天的表现非常抢眼,李记酒楼的重新开业的庆典也是相当成功。

与此同时,酒楼外面的人群中,有个清秀的男童奋力往外挤了出来。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带着意犹未尽的眼神回头看了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转过好几条街,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前,男童往身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才拐进了巷子里。然后一溜儿小跑,到了巷子深处一间大门低矮,稍微有些破败的院子前,伸手拍响了门。

很快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妇人探出头看了看,一把把男童拉了进去。

关上门,她朝里头喊道:”钟儿,柱儿回来了。“

话音刚落,编钟便如旋风一般从房间里刮了出来,拖着男童往里走。

妇人跟着两个孩子进屋,笑着说编钟那么猴急,当心把你柱子表弟给拖到地上去了。”姑母,钟儿直接背他进去,柱子表弟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说着真的蹲下,让柱子爬到他背上去。

既然表哥说了这话,那柱子就不客气了。

爬到编钟背上,柱子享受着让表哥背自己的乐趣,就像个得胜回归的将军一般,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妇人见了也不禁笑出了声。

进了屋,编钟放下表弟,便开始问李记酒楼开业的情况。

柱子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都跟表哥讲了,一边讲还一边比划,兴奋的小脸通红。

说完了,他拉着编钟的手说:”可惜娘和表哥都没去看,您们去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编钟沉默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柱子忙跟着站起来,拍着自己的嘴巴说:”表哥,柱子又忘了,您不能去看的,还说这样的话,该打。“”没事,表哥不怪你。“编钟伸手拍了拍柱子的头。

柱子娘正好端着水碗进来,说让儿子喝点水,刚才她可是看见儿子的嘴角都干裂了。她边走还边在想,也不知道这孩子说了多少话,连嘴都说干了。

此时柱子确实口焦舌燥,在李记酒楼现场他跟着大家一起又吼又叫,拍掌欢呼,回来又忙着跟表哥讲述,口里真的是口水快没了。

见了他娘手中的水碗,眼睛都亮了,立刻奔过去接过水碗,大口大口的灌入肚中。”慢点喝,别呛着。“见儿子喝得又快又急,柱子娘忙提醒他。

一大碗水都被柱子喝完了,他抹了抹嘴,这才舒爽了。

编钟模着柱子的头说:”表弟辛苦了。“

柱子忙摇头说自己不辛苦。这是他的心里话,若不是表哥来告诉他,有这样的热闹可以看,他还不知道呢。结果表哥还拿了银子给娘,说是请他帮忙去看热闹的辛苦费。

自从柱子他爹去世后,表哥拿来的银子是娘儿俩最大的一笔收入了。

有钱赚,又能看热闹,而且表哥只有两个条件,一不能跟任何人说他请自己去看过李记酒楼开业庆典,二是要好生看,回来把看到的讲给他听。

柱子觉得完成这个任务对自己没有半点难度,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等去了以后,他才发现这个任务是好得不得了的差事。他看到了好多稀奇好玩的事情,若不是表哥要他早些回来汇报,他铁定要看到最后散场才会回来的。

编钟又跟姑母说了会儿话,便说自己要回去了。

姑母和柱子都留他吃了饭再走,想着在府里焦急等消息的六少爷,编钟果断摇头拒绝了。

见留不住这个侄子,柱子娘只得和他约了改天来吃饭,编钟一口答应后,母子俩才不舍的把他送到院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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