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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绿柳一脸不高兴地从酒楼里出来,后边跟了几个作短褐打扮的小厮,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红食盒。她手里还捏着那枝金叶子。见了赵珉等人,绿柳只福了福,转头对提着食盒的人说道:“放车上吧。”

那几个人将食盒放到车厢门前,绿珠从里面探出头来,将食盒提进车厢。绿柳麻利地蹬着小凳子上车,一头钻进车厢里。

赶车的妇人与另一壮实妇人收了凳子,将系在柳树上的绳子解开,左右坐到车辕上。一人拿起鞭绳喝了一声:“驾”。随着车子移动,阮媛很客气地在车厢里说道:“谢楚王世子了。”

赵珉开心地说道:“阮少夫人慢走。”

因为占了便宜,手里拿着绿柳递回来的金叶子,面上笑得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绿柳少不得劝道:“少夫人,不是奴婢爱管事,可真的不能随便接受外男的*东西,尤其是跟皇家拉上关系的,到时不光传出去不好听,也让世子爷难做。”

难得的,绿珠也点头附和。

阮媛也不反驳,笑眯眯地一手捏着金叶子,眼睛却瞅着眼前堆凑到一块儿的大红食盒。因为心情好,直接将绿柳的话当成耳过,这边进那边出,也不出言制止。反正绿柳语音好听,全当有一婉转的啼鸟,留着路上解闷。

京城自来是北面的房贵,南面的房子便宜。自然的,因为离皇宫近,各衙门也都在皇城里面,北面住的非富即贵,南面住的则多是平民百姓,或低小的官史。面地式则是东高西低,所以东北更是寸土寸金。

阮峰家就在京城的西南面,离南门不远,极为吵杂。阮家人都极为正直,从没因为阮媛高嫁而想巴上镇北侯府,所以上辈子阮媛嫁进镇北侯府后,没有大事的话,阮家人从不主动登门。一是怕自己身份低,给阮媛添麻烦,二是怕让镇北侯府的人误会他们是来找阮媛打秋风的,而无缘无故地被镇北侯府的人瞧不起。

阮媛倒是对家里颇为照顾,却不怎么回来。一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事是不能回娘家的。二是阮媛也太忙了。忙着跟随赵宁,忙着讨楼石欢心。后来又忙着算计楼石不被发现。

其实后来刘贵发达以后,对于曾经接济过自己的姨母家还是挺有感情的。拿出钱来想让阮家搬家。可是阮峰义正言辞地拒绝说:“有多大本事,吃多大饭。我阮峰要是搬家,一是靠自己,二是靠儿子。决不能靠个外姓,我连女儿都不靠,如何能靠妻外甥?”

而大孙氏也如此认为,所以小孙氏和刘贵只得作罢。

马车停在不算熟悉的家门口,阮媛挑开车帘子的那一刻,说不上心情,只觉得眼里发酸。而听闻到动静的大孙氏从屋里跑出来,连鞋都提上。趿拉着鞋,嘴里说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回来了?你婆婆知道么?”

阮家虽说是独门独院,但太过小,连一进都算不上。从门口能直接瞧见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半人高的院墙圈起来,东面临时搭起来一个放杂物的棚子。西边窗前种了棵樱桃树,樱桃早已经熟过被摘了去,只星星点点的还有几颗晚长的,还在枝条上,也已经熟个差不多了。

阮媛迎上大孙氏,一把抱住母亲,本不想哭,但眼泪却不听使唤地往下流。大孙氏也是泪流不止。大孙氏虽不去侯府,但女儿如此高嫁,她如何放心?

再说三朝回门也好,到现在,这个世子女婿都还没登过门,大孙氏不与阮媛提,不过是怕自己的女儿难受。自阮媛嫁过去后,哪有不偷偷地去打听的道理?而传到大孙氏耳里的风言风语,也自然不怎么好听。

大孙氏第一次去镇北侯府求见自己的女儿,却被当成了打秋风的,给了些钱财东西,只在门房里呆了片刻,就被镇北侯府的人恭敬的请了出去,送回了阮家,美其名曰帮她提东西。

到家之后,大孙氏大病一场,却连自己的夫君阮峰都没说。之后几次想主动登门,在侯府门口徘徊许,终没敢去求见。不是怕还如上次那般被误会,只怕给女儿添乱。

此时见女儿突然回来,又知道女儿在侯府过得不如意。便怕阮媛这是后悔了,或与夫君吵家,所以跑回娘家。大孙氏到底是个上岁数的人,也知道嫁都嫁了,没什么后悔药吃,少不得忍了。

绿珠跟着在边上抹眼泪,一副大难不死,刚出火坑见到亲人的模样。还是绿柳最为清醒,出声提醒道:“夫人、少夫人进屋吧,让人瞧着了不好。”

大孙氏先回过神来,领着阮媛进到东屋里,就炕沿坐下。阮府里本就绿珠和郑妈两个仆人。因为疼惜闺女,全当了陪嫁,所以此时阮家一个下人没有。阮峰去了衙门,阮媛的两个兄长在书院上学,所以只有大孙氏一个人在家里。

进到屋里才坐下,大孙氏就又抱着阮媛一通哭:“你就心高,我当初不乐意,你非要嫁过去。受了气我也不能帮你,就连想去瞧一瞧你也不敢,这可怎么好?这不是要我的命么?现如今也只能指着你两个兄长出息,给你换个能依靠的娘家,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你得如何熬呢?”

大孙氏絮絮叨叨,一通哭。

阮媛也跟着呜呜哭出声来,好似将两辈子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直到娘俩个全哭够了,阮媛才让绿珠喊那两个壮妇,将食盒提到外间,里面的菜摆到桌上。

大孙氏出去,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擦干净眼睛,才仔细打量起女儿的穿着打扮来。瞧着一身华服,头上金光闪闪,觉得简直是富贵逼人,再瞅自己身上破衣烂衫的,也能理解女儿为何非要嫁进侯府。

以大孙氏的审美,完全不觉得她女儿的打扮有什么不对。不禁由衷的赞叹:“到底嫁到侯府,就变得不一样了。真好看。”

绿柳闻言,眼角不自觉地动了动。

阮媛笑道:“真的?我也觉得好看。爹什么时候回来?两个兄长呢?让人喊他们回来吧,我午饭还没吃呢,咱们连晌带夜地吃一顿团圆饭,完再走。”

大孙氏一听,高兴得有些不大相信地问:“真的?能行吗?我听人说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可不像咱们老家似的,这闺女回娘家都是有时限的。你婆婆说让你几时回去了么?瞧瞧,才嫁过去两个月,这瘦的。唉……我就说那种人家咱高攀不起,你非要嫁过去。”

说着说着,因为心疼女儿,大孙氏就又唠叨上了。

阮媛一头钻进大孙氏怀里,瞪大眼睛说瞎话道:“娘别听他们瞎说,侯府除了规矩多点儿,别的可好了。我公婆对我很好,家里大姑都嫁了出去,只一个小叔子。我瘦是因为认床,刚嫁过去睡不好,夜里起来又受了风。世子爷可知道心疼我了,我都说没事,非连晨昏定省都让我省了,怕我劳累着。”

大孙氏听了,嘴里直念佛道:“阿弥陀佛,你可哪辈子修来的福,嫁到那种人家去,竟还能享受着这种福?我嫁进你们阮家,可是做足了小媳妇,到现在还没熬成婆婆呢。阿弥陀佛,明儿我就给你婆婆立个生牌供着,天天为她祈福。”

阮媛喃喃道:“可是女儿想你们,女儿希望你们都长命百岁,大兄、二兄快点儿考个功名,娶妻生子,为阮家开枝散叶,娘也快些享受着当婆婆的幸福来。”

大孙氏将阮媛从怀里拉出来,点着她的头道:“怎么出嫁了,反倒变女敕了?你在家呆着,娘出去寻了隔壁吴家二哥儿去喊你爹和那两小子回来,咱们早些吃饭,虽说你婆准许的,但也别太晚了,你婆婆给面子,也总要留着些才好。”

阮媛道:“娘怎么这回改寻吴家的人了?怎么,娘与程大娘合好了?”

吴家这位大娘姓程,她的夫君与阮峰是同袍,但其家与吴贵妃的娘家是出了五服的同家,便处处自以为高一等。大孙氏才搬到这里时,阮媛已经十几岁了,也要寻婆家,又见吴家的家境还可以,就有了心思。

大孙氏拿话试探过几回,这位程大娘心高,说话就有些不中听。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因为是自己的女儿被嫌弃,总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就生出了隔阂。

现在郞另娶,女另嫁,阮媛又高嫁了,而吴家二郎却娶了个不怎么好相与的,天天与吴家的程大娘吵。大孙氏自然就放下前嫌了。

大多数人的心胸都没想象中的广阔。曾经嫌弃过自己的人,过得倒不如自己,谁都会非常的安心。

大孙氏笑道:“瞧你这孩子说的,左邻右舍的住着,当然往好了处。”

阮媛又问东邻道:“卢大叔的病怎么样了?”

大孙氏急着出去,道:“回来再说,我先去让吴二郎寻你父兄去。”

看着火急火燎往外走的大孙氏,阮媛一阵心酸。

回到阮家,绿珠才感觉到回家,很自觉的去厨房收拾饭菜。绿柳对于这些不太在行,但也自觉地帮着绿珠打下手。

大孙氏求了西邻吴二郞帮忙去喊人,没一会儿便又进到屋里。阮媛情绪平静不少,问道:“娘,小姨可有让人稍信来?表兄如何了?”

果如阮媛记忆里一样,大孙氏听了,不禁叹气道:“贵哥儿乡试过了这么些年,就因为没来京的路费,一直没法子参加春闱。我一直想存下点儿钱让人给你小姨稍去。可总有事存不下。好容易房子买了,咱们家也安定了,你却又非嫁那种人家,我手头就又没钱了。好在前些时候你小姨让人稍信来说,钱的事已经解决,让我别再担心。明春的春闱贵哥儿定会参加,倒是让我安心不少。”

想了想,阮媛决定实话实说:“娘也不想想,小姨能有什么办法?定是知道咱们家紧不出钱来,怕娘担心才故意让人稍信安娘的心。表兄只怕是打算着讨饭来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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