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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空黑云渐破,一缕鱼肚白在逐渐明朗,阴暗的长夜即将过去。

中山医院大楼里的走廊上依然亮着灯,几个值班护士凑在值班室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韩剧。早些时候送来的一个重症患者,传说是受了枪伤,让这几个小护士议论了老半天。在表面上看起来安定平和的大都市里发生枪击事件,绝对算得上是大新闻。然而护士长在她们询问时用非常“不屑”的态度否认了传言,声称那个病人不过是意外被尖锐的护栏刺穿了肩膀,意图打消这些年轻女孩的好奇心。

其实除了重伤的病人以外,他那个浑身是血的女眷也十分特别,单从外形情况推测,这位年轻女子一定经历了可怕的事情,可是她的眼神却冷静得吓人,让人不禁多看几眼。可医院领导对患者身份严格保密,小护士们只能从前后开来的豪车推断这位病人出身不凡,那个女眷八成和他是情侣,其他具体情况就由得她们瞎猜了。

单人ICU病房里,灯光已经被调节到适合患者休息,又不影响监控观测的亮度。一袋暗红色的血浆悬挂在输液架上,不紧不慢地把一滴滴生命之源注入病人的静脉。一面玻璃隔开了两个房间,也隔绝了可能造成感染的细菌。玻璃另一边是个坐在不锈钢靠椅上的女孩,凌乱的长发被草草系成一束,两只本应明亮的双眼却布满血丝和疲惫之色。

凌祈的视线偶尔在心电监护仪的显示屏上停留,几条纤细的线条在上面有规律地波动着,证明方惜缘的手术基本成功,进入了观察阶段。在汪洋几个头目的内部会议结束以后,她一直陪着汪凝待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候。长达三小时的煎熬后手术指示灯终于熄灭,走出手术室的主刀医生宣布手术成功,随即面色苍白还戴着氧气面罩的方惜缘被推了出来,送进ICU。

林致恒和老刀按汪凝的布置已经分头离去,凌祈则拒绝了医生让她休息的建议,执意坐在ICU旁边的观察室,随时注意着方惜缘的变化。汪凝见了女孩的表现,知趣地给二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也许他们真的欠缺这样一次机会。

深夜的医院静得可怕,只有ICU里各种仪器偶尔发出的声音让这个世界显得不那么死气沉沉。在等待天亮的几个小时里,凌祈想了很多,从杀手们的组织行动到背后可能的势力,从当时反抗的各种可能到逃出生天的幸运……可女孩却发现自己总是不能集中精神,因为只要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不停回放着方惜缘中枪倒地的瞬间,还有鲜血在他衬衫上盛开出的彼岸花……

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对死亡威胁时一定会有恐惧。

但凌祈前世并不是普通人,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就算死亡的感觉会勾起她心中的阴影,但女孩的内心比一般人要强大的多,否则不可能在危急时刻还能冷静判断,坚决突围。如果没有方惜缘受伤的拖累,再给她足够的武器,凌祈甚至有信心把那些杀手全部消灭!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如此后怕呢?自己心里的恐惧如果不是可能失去生命,那会是什么?

是害怕失去他吗?

方惜缘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清楚地表达他对凌祈的感情,早在三年前的那次离别就有了预兆。在夜深人静的环境里,刚刚经历逃出生天的凌祈,慢慢地把自己的内心彻底剖析了一遍,结果则是前所未有的诚实。

看到方惜缘倒地的时候,她做了什么?顶着随时可能袭来的狙击打开车门做掩护,把青年拖到安全地带。

看到方惜缘大量失血危在旦夕的时候,她做了什么?毫不犹豫月兑下自己的衣服作为包扎材料,还在伤者逞强的时候痛骂了他一番。

看到杀手的数把手枪对准凯迪拉克齐射的时候,她做了什么?想也不想就扑在方惜缘身上,为他阻挡可能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

这些都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原来不知不觉中,方惜缘已经在凌祈心里占据了重要的地位。那个时候凌祈想的不是逃生,而是一定要保住方惜缘的性命,如果两人的位置对调,女孩相信自己也一定会为他挡下那发子弹!

还不够明朗么?如果再否认,是不是太自欺欺人了?

凌祈的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痛苦的莫名温暖,一种想法在她的心中第一次冒起了萌芽——

如果自己是个完整的女子该有多好?

“傻瓜。”

精致的嘴角微微翘起,若有若无的泪水顺着光滑的脸部肌肤轻轻滑落,她也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谁。

屏风酒吧的隐藏包厢里,一个水晶制作的烟灰缸中塞满了烟**,房间中浓郁的烟味证明这里待着个大烟鬼。

林致恒靠在沙发上,距离他结束向部下布置任务的会议已经有个把小时了,但是手中还在燃烧的香烟证明,他想的事情依然没有做决定。

表面上靠开夜店营生,背地里却擅长一些黑市的药品交易,林致恒虽然与汪洋联系紧密,但却是汪凝手下最接近黑道的人。和老刀依然掌控着不少黑道势力不同,林致恒还在做些见不得光的药品买卖,无怪乎陈奇曾经也一直想拉拢他,只不过被惜少提前点破。

那年陈奇找上门来的时候,一方面想通过收买方惜缘的手下瓦解掉汪洋的黑道势力,然后把汪洋少爷拉入伙,所以林致恒无论从业务还是身份上都非常符合陈奇的需要。但林致恒自己心里清楚,想让他投入陈奇门下那从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一贯明哲保身的屏风老板今天晚上结结实实地热血起来。

由于走的是灰色地带,身家性命自然都谈不上安全。有一回林致恒瞒着汪凝抢了笔大买卖,得罪到HK那边心狠手辣的家伙,为了保护妻儿,不敢让老大知道的林致恒只能安排着把他们送去澳大利亚避难。没想到在临行前被对头掌握了风声,还好通过内部渠道得知情况的汪凝出手相救,才保住了林致恒家人。事后屏风老板遭到重罚,险些被赶出组织,但他依然对汪凝的帮助感激涕零。

汪总,你曾经救了我老婆儿子的命,所以谁伤了惜少,我一定不能放过他!

雄心热血虽在,林致恒却深深感到这一次的敌人非常棘手,哪怕是曾扬言杀他全家的HK黑道,也不敢在大陆明目张胆地大量使用枪支。汪凝这几年注意力多集中在白道生意上,老领导汪铎去世前又盼着汪洋集团能彻底洗白,所以汪凝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以黑道手段正面硬杠敌人的本钱。

所以,汪洋需要援兵。

早在离开中山医院时,林致恒就已经想到了最好的援手,可是直到现在,他依然在犹豫自己是否有资格有能力去请援兵,特别是在汪凝还不知道的情况下。

罢了,哪怕这次真被汪总赶出组织,也要求到那尊大佛!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洗白大半的汪洋能够独自面对了,再犹豫不决,最后只会把所有的东西全部葬送掉!

打定决心的林沧熙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这是一次漫长的呼叫,电话里响了十几声的呼叫音,林致恒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接通。没想到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险些把他给噎死。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沙哑,恐怕是睡到一半被吵醒,喉咙发干所致。

“对不起……不是故意吵醒您,只是有个紧急情况发生,不得已才打扰的。”林致恒的声音就像只乖猫,他感到那个沙哑的声音里喊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才说:“说吧,是阿凝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是。”林致恒似乎非常注意对方提到汪凝时的态度,犹豫再三才说,“出事的是惜少,他晚上被人枪击了。”

“你说什么?!他还活着吗?”。那个声音一下变得如刀锋般锐利,显示接电话的人已经彻底清醒。

屏风老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发自内心的畏惧给吓了一哆嗦,战战兢兢答道:“救回来了,晚上手术已经成功,现在正在ICU观察,但还没有完全月兑离危险。”

“枪击的具体情况如何?你知道是谁干的吗?”。那个声音愈发冰冷。

“一个狙击手,还有五个以上用手枪的,惜少被打中右肩膀,还好内脏损伤不严重。”林致恒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您也知道,现在整个省里面恐怕除了陈奇他们,没有其他人敢这么干。汪总这几年一直把精力放在事业上,恐怕要对付他们有些力不从心……”

对方沉默片刻,不冷不热地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们?”

“这……是的。”林致恒些微犹豫后,鼓起勇气说,“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您能帮助汪总、帮助汪洋了!况且惜少这次伤的那么重,您也该回来看看他不是吗?小林这次斗胆说了这么多,请您多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今天的通话不必告诉阿凝。”对面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林致恒愣愣地听着耳机里的忙音,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的求援是正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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