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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结缘会

月色朦胧的夜晚,彩灯与炮仗当空交汇,街边各处商家张灯结彩,门户大开,生意兴隆,成群结对的人进进出出,多为青年男女,小贩们高声欢呼,卖力吆喝,神色无不洋溢着喜,紫抒走在街边,面具遮住了容颜,身侧提有一盏莲花彩灯,度步轻缓的走着,街边诸多男子,对她行去注目礼,观之其面容被掩藏,却也不曾贸然上前与之搭讪,

要晓得这几年结缘会当中,既已生了不下十回啼笑皆非之事,是为生有相貌丑陋之人,为了体会一次被人关怀倾慕的心愿,便想到用面具暗暗遮住容貌丑陋不足之处,且有不少男子,见其身姿妙曼,气质尤好,便上前搭讪,互交了信物,取下面具之时,方觉自个上了当,而后拔腿就跑,却被其费力追赶在后,甩掉亦是难事,便就此应正了一句名言,丑女也疯狂—

故至今结缘会上,若撞见戴面具的男女,不管其身姿如何妙曼,身形如何挺拔修长,人们亦不会轻易上前搭讪,所以现下紫抒才会落得清静,并未曾受到男子相扰交谈。

之前和傅青梵的一番言论,却是紫抒赌气了,买花灯的用意实则是想与他共赏一次结缘会上的热闹气氛,未想他竟丝毫不感兴趣,一口回绝掉了。

紫抒观之熙攘人群,神色难免有几分落寞。眼睛悠悠转转落至一处,默默停住了脚步,题字台边,一女子面含娇羞将花灯轻放于其上,身侧的男子深情凝视她一眼,从台面笔架上选了毛笔,沾了些许墨汁,后左手扶袖右手置笔在花灯上题了诗句,那女子巧笑焉焉,解了手中的红线,两人各持一方,紧紧缠绕手心,

一旁的小贩连连道喜,“恭喜两位喜结良缘”

男子从腰间取出碎银郑于台面,挑起花灯,两人十指相扣结伴离去。

紫抒瞧着两人走远,莫名行近止步题字台前,她将花灯放在上面,欲拿笔题字,

“姑娘使不得,”旁边的小贩出声止住了她,

紫抒抬眼打量他,“小哥,何事?”

那小贩连忙解说,“姑娘想必头一回参加结缘会,故有所不知,为女子花灯题诗的皆是男方,”

她顿了顿,而后摇头,“无妨,我就自个题吧—”

说罢从台前取下毛笔沾了墨水,移至花灯边缘,准备下笔,却遭遇突来之手动作轻缓夺去了她手中的所持之物稔,

紫抒转眼,见得一位玄衣温文尔雅的公子立于身侧,眉目之间温润如画,一双梵天星眸熠熠生辉,内里笑意涌现“让吾来题诗,姑娘愿否?”

见得是他,紫抒故意变了嗓音回道,“小女子自幼相貌生有僻陋,故结缘会上用此面具遮了容颜,公子若是兴趣盎然在我的花灯上题下诗词,便要对小女子的今生负责了.”

他一手挥扇,“如此也无不,在下意之至”

紫抒笑笑,“那请便-”

严荣卿持笔重新沾了墨汁,不曾犹豫,便在花灯之上开始了题诗,

燎原得见一鸿影,

久挂时日染于心,

次遇随心觅芳踪,

吾解一生情归处,

紫抒瞧着那些字迹,霎时眼神闪烁,微微掺杂了不置信的迷茫,遂侧身抬眼望着他,“原来,真的是你—”

严荣卿注视她,半晌点了点头,

她的唇角无意之中勾了一丝笑,“何以现下又承认了?”

“原因…乃为诗句的下半首,”他轻轻回之,

严荣卿慢慢伸手摘下了遮住她脸颊的面具,瞧见了她的眼睛里,波纹荡漾,亦如滚滚红尘中的云烟弥彰,迷离,漂浮不定,

紫抒看着他,心底说不清是何等滋味,万年来费尽心思的追寻,挂念惦记着此人的恩情,今日终是得见了,而后方了却多年来未曾如愿的心思,

她走近几步,双指缓缓划过严荣卿身侧的衣襟,渐渐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目叹息,“万年来,知我找的好苦,寻遍仙界各处,踏足人间不下百回,只为重新得见你的踪迹,”

严荣卿搂住她的腰肢,一手轻抚她的背,默语“紫抒,幸苦你了—”

街边人群繁多,两人相拥于此,引了不少男女属目,旁边的小贩拍手叫绝,“好一对佳人才子,恭喜姑娘公子各自觅得良人,”

听了小贩张口祝贺,她蓦然回神,慢慢抽回了身子,“貌似让人误会了,”

“我未曾觉得,”他眼中依旧笑意盎然

“啊?”她抬头莫名瞧他,

严荣卿转身,向小贩付了银钱,置起题了诗的花灯递与紫抒,轻言“你的—”

“嗯”她伸手接过,

“还有这个,要不要?”严荣卿摊开手心,掌中赫然多出一卷红线,

她垂目细瞧,“何意?”

“你定知晓其当中涵义所指”

“是我…”她言语间犹犹豫豫,

严荣卿随之叹息,“我知现下你已心有所属,故不想承诺与我—”

她点头,默默应承了他的话语,

“我只是感慨这人间结缘会的妙处,又恰巧在此同你相遇,便想借故缘一回自己的心意,今日过后,你本无需应承忌讳什么,就当还清了万年前我对你的施救之恩即,”

紫抒眼中显现迷茫,“如此小事怎能与之恩情相比,”

“在我眼中,却并非如你称之一般被视为小事,”

“嗯,”她伸手取了严荣卿手心的红线,解开两端,一端递之他手,一端留在自个掌心,两人相视片刻,抬手均将两头红线紧紧缠绕指尖,后垂手相扣十指。

街的另一边,立着三人,均带有面具,着绿湖色衣裙的少女,手指一处,“师兄,傅公子,快瞧啊,那不是紫抒吗,难怪方才自个先行奔走入街,原是为结缘会上觅见自己的良人啊,”

傅青梵目视两人渐渐远离,衣决轻舞,周身气息携了丝清冷之感,这便是她想要的,如今,亦是如愿了——

“嘿,师兄早知我像紫抒一样,自己先行游街,兴许也已觅得未来来郎君了呢!”

止意瞬间冷下了脸,“胡闹!”

止樱,撇撇嘴,“说着玩儿的,师兄这般是为作甚?”

“你我同是长年待与荣膺山修行之人,怎能与世间众生一般随意成亲的”

她抬头见其脸色冷的想冰一般,遂嬉笑轻呢,“那我与师兄成亲好?”

“这…”止意并未预料她会这般言说,顿时无语收场,脸色也慢慢恢复血气。

身旁两人的对话,皆落在傅青梵耳中,让他莫名感概此言论的熟悉之处,昔日,她也曾这般说过—

一路上严荣卿牵着紫抒到了连理枝树下,地势所处的两棵古松,年月久远,树皮略显枯燥,枝叶却是繁多茂盛,长就的地面虽隔了些距离,却并未分之,两方延伸所出的枝干密切相连,其余枝叶亦是相互攀岩紧搭,如同不分离的夫妻。

结伴而来的男女众多,古松树上被挂满了祝福的红绸子,

树下形有诸多石台,台边做了几对白苍苍,皱褶满布的老人,他们已经老去,手中依然红线缠绕,枯瘦的十指相扣一起,他们皆是一生得了祝福,为还愿而至,

台面上被整齐搁置了厚厚的锦布红绸,路过的女子上前取之,向老人低头诚心告谢,与身侧陪同的男子行至古松树下,女子掌心微合,红绸子被夹在双手之间,低头闭目虔诚许愿,后将红绸子交与男方,他便奋力将其抛郑到连理枝树上,于此许愿完成。

紫抒好奇观之,松了严荣卿的手,解开了相缠的红线,再将花灯置于他手,行至石台边,向老人低头告谢,取了一段红绸布锦握与手中,朝连理枝树下走去,寻了一块地方落定脚跟,抬眼瞧了瞧连理枝,合了掌心的红绸子,微闭双目开始许愿。

严荣卿立于她的身侧未动,垂眼细瞧尚且留在指尖独自缠绕的红线,惜另一端终是落了空。

慢慢的紫抒重新睁了眼,她抬头看着挂满红绸子的连理枝,若是诚心求取,擅用法术实为不敬,只得打算徒手抛郑上去,

“说说许的什么愿望?”严荣卿摇扇遂问,

她转眼看着他,“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不好?”

他点头思量“这个愿望…确实挺有气魄的!”

“既然你都这么言论了,貌似还不错,”

紫抒上前走近几步,同些许男子一样开始费力抛郑此物,抛啊抛,抛啊抛,抛的不下十来回,就是无法将红绸子准确挂上树枝,还险些累岔了气,于是,神色哀呼重回严荣卿身边,一手扶着他的胳膊大口喘息,“帮…帮我想想办法?”

“怎不用法术?”他气定神闲摇扇问之,与紫抒现下的状况形成对比之势,

“如此不就无法彰显我的虔诚之心了,既是人间的…还需以人间之礼相待,”

“你既这般认死理,那我也是无法的,”

紫抒抬头打量他一眼“真的无法子?”

“无半点法子,”他语气诚恳答道,

“唉!罢罢罢,”紫抒松了手,转身重新回了原处,继续她的抛郑大业,不知又抛了多久,只觉抛的天昏地暗,两眼花黑,终于,她等来了机遇,此次绸子在被抛郑半空之时,欲像之前般无力落至地面,未想迎面起了一阵风,吹起红绸子,将其稳稳托起,再落下时,却是稳稳搭至连理树最高,最繁茂的枝叶端儿上。

她蹦起身形,奔向严荣卿,抱着他一阵欢呼,“果然,我将它甩上去了!!”

严荣卿用扇子微微遮住唇角,无意轻咳几声,“若告知你,本是我在旁相助,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失望?”

她险些笑岔了气,顿时收了喜色,放开了他,“你若不说出来,我却也不会觉着失望,”

“那么抱歉,本人一向做了好事,都期望能为人所知,”

紫抒龇牙,“难怪荣城的百姓会这样爱戴你,原不知你还会自卖自夸的说,”

严荣卿用扇敲了一下她的头,“现下知晓亦不算晚,”

她抚着头撤离一边“勿要乱了小女子的型,”

他出声而笑,“你的性情实属怪异多变,”

“此话怎讲?”她疑惑求解,

严荣卿,移步摇扇在其身侧转了半圈,道,“方才同你结缘会上相遇之时,你的神情落寞,挫败,现下不到一刻的时辰,便如此兴奋观了,”

紫抒悻悻然,作势认点头,“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嘛,”

“是吗”他收扇靠近紫抒,垂目,将她此时的神情全然尽收眼底,“你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什么意思—”

“独处时黯然神伤,与人相处时埋没自个的忧伤,是怕会给身边之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紧拧眉角,莫名道“你的此番言论,实为大道理也,不过我并未你想的那样伟大,我有喜,有怒,有悲,有哀,乃人之常情,至于维持哪样的状态有多长久,全凭我自个的决定,无需这般大惊小怪的—”

“多日不见,伶牙俐齿似有所长,”

“人嘛,终归要时刻长进些才好,”她轻笑,

“但愿你此时所言,是为真话,”

“然也!”

严荣卿将花灯递给紫抒,重新牵起她的手,“走吧,我再带你去些地方,”

“嗯,好,”

紫抒偷偷瞄他一眼,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严荣卿,谢谢你的关心,我不想再多欠你一回——

严荣卿带着紫抒几乎走遍了结缘会各个角落,彼此未曾许下任何承诺,相处的却很融洽,如知己,如友人,亦没有丝毫尴尬之处,由此紫抒有些怀疑先前严荣卿为她题诗表白之际,是否存了耍着她玩的心思—

过了亥时,结缘会中已觅得佳缘的男子女子相继离去,谙榮街的人数虽在渐少,气氛却依旧热闹。

紫抒停了步伐,将指尖月兑离他的掌心,转身与其相望,“荣卿,谢谢你今日的相陪,紫抒很开心,现下时日已晚,我们也该各自回去休息了,”

严荣卿挥扇,垂眸瞧着她腰间挂有的面具,甚是惹人欢喜,遂伸手潇洒取之,抬手扬了扬,“这个,便送与我了—”

紫抒瞧着面具之上所绘的娇憨小熊,忽想起她赠与傅青梵的那一只,本属一对,也不知晓他今晚有无配戴,以此无形挡去多数女子的殷情。

“嗯,难得你喜欢,紫抒当然双手奉之,”她看着他,无声笑了起来,

严荣卿凝视眼前的笑颜,顿时有些恍神,“就这样笑着,便好—”

紫抒渐渐止了笑容,注视他,灵兮双瞳,内里蕴含真诚,“荣卿,认识你我很开心”

他的双眸细致描绘着她的音容相貌,眼神闪了几闪,“认识我,但愿你一直都不后悔—”

紫抒察觉他的话音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识你,哪还有紫抒的今日,”

良久,他二人立于热闹的人群中相视而笑,

别了严荣卿,紫抒原本打算返回客栈,途中忽见结缘会上仍旧孜然一身的男子,成群结队向一处方位拢去,便朝街边摆摊的小贩问之,

小贩叹息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是因为谙榮城最热闹的烟花之地娇娘阁中,头牌菁婉姑娘将在今晚择选自己所喜的男子共扑良辰之夜,”

紫抒疑惑“那小哥作何叹息呢?”

“姑娘且瞧瞧这结缘会上,还未曾觅得良人的女子,她们皆为良家儿女,却是因为那箐婉成心有意的搅合,造成现下这般状况,”

紫抒依言稍稍打量结缘会上那些姿色一般,神情落寞的女子,正欲渐渐离去,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却并不这般认为,”

小贩停下了欲收摊的动作,“咦,姑娘何以如此言说?”

“想必今晚的男子多数亦有奔着那菁婉而来,于此便晓得心思已在她之身,凭此见本就泄露出了其风流的性情,若是随意结缘良家女子,那岂不是间接形成了她们的悲哀吗,”

小贩思索郁结了一阵,遂连连赞同,“姑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啊,倒是小目光短浅了,”

“凭小哥这番言论,不难瞧出你本是位热心肠之人,”

小贩跟着抬手扰扰头,“嘿嘿,不敢不敢,纯属我瞎操心罢了,”

紫抒一路跟着那些男子,终是到了娇娘阁,阁楼外站着两名长相粗略的黑衣大汉持刀把守,一位丰胸翘臀尚显年轻的管事老bao,正飞舞着手绢,迎接招揽客人进入,所到男子推推嚷嚷,争抢着入内,凡是进阁楼的男子皆要递交十两文银观赏费,那些男子心甘情愿任其宰割,只有少许穿着普通的男子,看似并非富家子弟,尚还立在门外犹豫,神色纠结,思量着要不要进去,

那老bao,开心着数落完收取的银子,放进袖沿,抬眼瞧了瞧仍在门外徘徊,争扎的男子,便飞舞着手帕靠近,

“呦!几位公子既然想看美人,怎的几两碎银也不舍得花?”

“能否通融通融,这…这进娇娘阁的银两也太多了些,”

老bao笑着一手攀附上了男子的身躯,一手状似在其身前有意无意的按压,那男子顿时害羞退缩开来,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今夜本是菁婉姑娘选择自身所喜的男人共度***的大事,只要你肯花钱进入,若是有幸被菁婉瞧上……”

见几人来了兴趣,老bao却有意止住了未完的话语,无形将一干人等勾的心痒难耐,

“妈妈,快说若是被菁婉瞧上会怎样?”一男子咽了口水,忙上前追问,

老bao顿时掩帕笑了笑,甩向他“呦!瞧你这猴急样儿,那我就心善告知你,若是有幸被菁婉瞧上,便不用再花取一分银子,就同她共扑那…欲仙欲死的境界了,”

男子顿觉一股血气热流冲上脑门,便再也无法思考,快速掏了积攒已久的银子,双腿打颤着朝娇娘阁内行近,门外先前未曾进入的男子,均对老bao扔了自己怀揣已久的银两,相继入内,

老bao赶紧屈腰拾起洒落满地的银子,“哎呦喂!实不该如此糟践了银子,”她挥手招着黑衣大汉,“快…快些帮我捡起来,妈妈重重有赏!”

两大汉闻之,连连应声蹲拾拣。

紫抒隔了些距离观之,欲化为男子混入,刚要抬手施法,便被身后之人拍了肩膀,遂转身,瞧见止樱正站在身后,

“嘿!紫抒,恭喜,恭喜!”止樱一脸嬉笑,

她被弄的一头雾水,“什么?”

“紫抒,方才我们都瞧见你在结缘会上觅见自个的情郎了,”

“你说…我师兄也瞧见了?”

止樱点头,“嗯,瞧见了,”

“那他有无说些什么?”

她摇头,“不曾,”

紫抒垂目默默叹息,她这是在抱着什么奢望呢,期盼那人会有一丁点儿的在意?吃醋?怕是她只能自个在心底幻想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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