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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弥天大谎

皇上在园内现场摆桌审案,凡有要说的都上前如实诉说。

众人只顾你拥我挤凑趣热闹,事发前哪注意那么多。要说看到最多的就是金戈面露怒色,手捏一块扯碎的衣襟立在顾娘娘身后,那时顾娘娘已经朝栏雕扑去了……

喏,她手上还拿着证物呐。

有的甚至还看到金戈把手伸到了顾娘娘的背后,顾娘娘本来稳住了一下,哪知金戈突然向前一步,顾娘娘突然就向前扑了去……

众说纷纭,从进入湖心亭前至顾嫔最后落水各说不一,但有一段绝对是相同的,那就是以上那一处。

皇后述叙比较客观,但那一段仍然与大家所述相差无几。

皇上端坐在上首,龙颜不善。湖心亭的人仍然忙进忙出,端出的水全是血红,一条条的白布拿进去,再拿出来时成了红色。

女人们吓得面无血色,嘴唇直打哆嗦,甚至不敢多看。

金戈笔直的跪在皇上面前,手里还是捏着衣襟,不辩驳不屈服。

太医来报,说顾嫔仍然昏迷呼吸羸弱,但生命无碍。不过以后要落下病根,撞到亭栏引起小产,之后又掉进冰冷的湖水里受了寒气,伤了身体,怕以后不能再孕了。

皇上命人把顾嫔送回宫好生调养,再命人把金戈押进天牢,连同成鱼luo燕壁月休花四人一起。今日天色已晚,择日再审。

入夜,金戈躺在潮湿阴暗的天牢,对申吟和惨叫声充耳不闻。

丑医来看她,与此同时成鱼四人被提去审问。

金戈追了几步扒着牢门看着四人,四人分别拉过她冷凉的手握了握,有轻有重。金戈氤氲的看着四人拖着脚镣离去,禁不住一阵心酸。

“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他们可是男人。”

金戈不语,静静的坐到丑医面前,由着他捏着红肿的手腕把脉。把完脉,再帮她处理扭伤。

一直以来,金戈总能不知不觉的感受到丑医身上的熟悉感。此时此刻惨白的月光印在他脸上,虽面无表情,却让她看到了久违的亲切和祥和。

咬咬牙,金戈轻声问丑医他们俩是否在哪里见过。

丑医头也不抬,回答:“当然见过,哪天不见上一两面的。”

唉!金戈叹气:好像他们都没变,就她一个人变了,变得多愁善感追忆过往了。

“你说”,金戈收回手,望着那方小窗幽幽问,“他会不会怪我。”

丑医收好东西,自顾自的放下高挽的袖子,说:“抬头三尺有神明,问心无愧。”

摇摇头,金戈的面上有几分落寂,几许悲伤,觉得丑医这话有些自欺欺人。

“你不明白,他还没闻到这满世界的花香,还没见到这温暖的阳光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却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救不了。??了。”

丑医停下动作,眸中莫测一闪而过,蹙了眉看着金戈问:“你说的是谁?”

金戈苦笑,迎着丑医的目光回答:“那个孩子,未出世的孩子”。

语毕转头又看着那方小窗:“他也该有个孩子了。”有了孩子,江山社稷就有了接班人;有了孩子,她的孩子也就保得住了。

“会有的”。丑医自然的挨着金戈坐下,亲手拭去了她脸上的眼泪。

他的手温暖,他的话柔和,让金戈很安心。望着他那真诚而怜悯的目光,恍惚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金戈眼前交替。泪水又流了下来,金戈冲着丑医猛点头,最后破涕而笑:“谢谢你的劝慰。”

丑医眼中有了笑意,甚为少见。

“我应该谢谢你才是,你的坚强,你的善良,你的忍耐在寻常女子身上是寻不到的,你的家人会为你骄傲。”

这么一通说话,金戈心情好了不少,擦干泪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丑医道:“你说得对。”

丑医……

御书房的烛火没有往日明亮,窗外秋风萧萧,衬得房内越发的晦暗,皇上倒剪双手望着窗上隐约印出的枯瘦枝丫发怔。烛火燃了好长一节,突然“噼啪”一声跳起几点星火,接着又暗了暗。

“你们可看清楚了?”

“回皇上,游园时并无异常,各宫娘娘们说的不外乎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时不时对个对子。

后来累了,姜妃和胥妃提出上湖心亭休息,这时顾娘娘才挑起与大宫女的言语冲突。”

皇上拎起了眉峰,转身看向成鱼,问:“可注意其它。”

成鱼四人一字儿排开垂手立在皇上面前,皆摇了摇头说:“属下都仔细观察过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异常。”

沉沉叹了口气,捏捏了眉头,皇上话语中有几许疲惫:“继续”。

四人将今日游园之事一一道来,详细到谁是什么脸色,谁说了什么,谁又做了什么。

“属下四人刚选好位置,就见大宫女直直的撞向亭栏,幸好大宫女用手护着才不至于伤到自己。”

“嗯”,皇上略点头,良久缓缓道,“想她定能保护住自己的。”

成鱼四人互看了一眼,又道:“后来属下们分站亭内四角,视线毫无阻挡。

当时大宫女离顾娘娘最近,因急着护娘娘,却没注意到她身后一个穿着小宫女服的人抢先她一步,借着旁人的阻挡运了几分内力推了顾娘娘一把。”

“可看清那人?”皇上身形一顿,眼中闪过晦暗,似是想到了什么。

“回皇上,属下们无能,并没看清。那人动作看似一般,却奇快,怕是与羞花不相上下。”

“哦——”皇上拖长了音调,有了几分兴趣,“什么时候朕的后宫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是不是朕放得太松了。”

“皇上”,壁月向前一步,道,“属下们从没在宫内见过此人,昨日也是第一次看到,很是陌生。再者依属下之见,那人可能戴了面皮,恐怕不是女子。”

于是,四人又将近月余游走各宫得到的情况汇报给皇上。

皇上一字不漏的听了个仔细,深邃的双眼看着壁月,简单利落的吐出一个字:“说”。

“此人推了顾娘娘乘乱逃走,属下跟着他从冷宫外的偏门出了宫,又混出了城外,没走多远那人突然倒下。

属下本欲向前查看,斜刺里突然窜出几人扛着他就跑了,独留下一人一直候在原地。为防打草惊蛇,属下没有冒然前往,又返回了宫里。”

皇上脸色晦暗莫名,在烛光的映照下有几分冷冽:“好,很好,明目张胆的把手伸到了后宫。”

“此人对内宫极熟悉。冷宫到偏门还有一段距离,那里常年杂草丛生,小路纵横交错,他竟能准确无误的一直到达偏门,属下都不曾这样熟悉。”

壁月说完,顿了一会儿便退回原地,静静的等着皇上沉思。

好一阵皇上才抬起头,问:“金戈怎样了?”

四人同时一愣,这完全和刚才说的话题不搭边嘛。四人眼神交流,最后决定干脆不语。

皇上等了半晌没听到回话,不由得抬头询问,见四人神色不虞,便有些烦燥,挥挥手道:“罢了,让丑医过来。”

祼燕闻声出去,转眼间又进了御书房,后面跟着丑医。皇上微微一哂,继而狠狠瞪了几人一眼。

众人无视,丑医上前便道:“回皇上的话,金戈怒极攻心又无处发泄,只好吐了一口自己的血来消消气。”

几人嘴角抽搐,讪讪的看着丑医面无表情的脸。

“你要不把你那丑面具给朕撕了,朕定要同金戈一样‘消消气’。”

“不劳皇上挂记,臣自己来。”说话间,丑医已将那张相貌丑陋的脸皮给撕了下来,同时人又高了几分。

皇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前去抓花那张还是平淡无奇的脸——他到底在脸上弄了几层皮。

呃,天子无力,转念又开始佩服此人的易容术和忍术,让亲近的都无法查觉。

嗯。改天朕一定着手选几个好苗子跟他学学,免得这门隐术给失传了。

“皇上选的好苗子什么时候来,属下最近挺忙。”

得,真是君臣一心,皇上想什么他便说什么,好兆头。

“嗯,是得多找几个人给朕分忧,朕也累得茶饭不思,戈儿手法不错,待会儿找她按按。”

身材挺拔的男子欲说什么,终是闭了嘴不再言语。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皇上说完话后突感无奈,只得坐回书桌,耐着性子看着几人。

丑医沉思良久,觉得天子更不易,何必给他添堵不是。

当初皇上找到自己苦口婆心,论天下论政道论百姓。自己答应誓死跟随却死活不愿入仕,皇上却对自己信之任之,从不假以辞色。

思及此,丑医不由得婉言道:“皇上,你也不必太过劳心,现在只是开始。金戈她很好,就是内疚没救下皇子。只是……”

只是向天下慌称她有身孕,便已是毁了她一生。

皇上的眼神暗了下去,有些疲惫的仰靠在红木椅上,他当然明白丑医的言下之意。

“你们也知道情势不容,就快被引出洞了,朕怎能轻易放弃。”

房内的人觉得很压抑,毕竟这个牺牲太大了,不但是天家血脉的一条鲜活无辜的生命,还是一个女孩一生的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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