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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哗然地一片糟乱。太子御寇脸色一变,急急扶起妸姒,众人都不知生了什么事,起身向妸姒处张望着。允儿急招医人前来,医人把脉奇道:“贵女脉像平稳,并无异样,想必仅是酒醉,并非急症。”

允儿笑道:“原是醉了,这却不妨事,且送公女回房睡一觉,明日起来就好了。”

贵女们告退散去,一阵风儿传过来,有人小声嗤笑道:“就这等酒量,还敢夸下海口,只喝烈酒,真是笑。”

允儿使人送公女回去,又嘱咐了随行人等几句。想了想不放心,又派了浣纱前去照应。御寇心中不安,惦记着妸姒,便告罪离席随妸姒一同回去了。

一场隆重的贵族内部亲情酒宴便匆匆地离奇结束了。

当夜,允儿便留宿在章华宫。楚王许久没有近身了,二人都十分尽兴。允儿在瞬间攀上峰顶的时候,突然耳畔响起了梦中的那种尖叫,飘飘渺渺,似是狂笑,又似在申吟……

一夜不曾睡好,楚王早朝起身时,允儿也起身,伺候着楚王洗了涮了吃了喝了,允儿便回去流观阁。

齐奚见她眼眶青黑,便劝她补补觉。躺了片刻,心中有事无法安睡,又起来了,命齐奚去找初雪来。

初雪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允儿看着她,轻轻地笑了:“猴儿,乖乖地招了,你昨儿给那公女喝了什么酒?”

齐奚抿嘴一笑:“今日宫中都传遍了,早上越姬宫中的人特意跑来问奴婢,昨天晚上醉酒的那位公女,今日不知醒了没有。奴婢也真当她是不胜酒力,难道还有别的缘故不成?”

初雪咧嘴一笑道:“酒是再正常不过的酒,要怪却是怪不到我头上,谁让她满身的虫毒,禁不得雄黄酒。”

齐奚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允儿因心中猜出几分,却并不觉得十分惊讶。

想了想,只做不知,仍旧使人送了醒酒汤去。

外面天气炎热,允儿起身去隔壁看了看商儿,商儿已经竖着两条结实的小胖腿儿扶着案几站立着。白白胖胖的小手踡成小拳头,塞在嘴巴里啃啊啃着。乳母笑盈盈地拿着布偶逗他往前走。商站在那里,转着看看乳母,又看看案几,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允儿进来,商立刻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小胳膊挥舞着,允儿满心欢喜地上前抱着他,商乖乖在伏在允儿肩头,将脸儿贴在允儿脸颊边上。

齐奚哎呀一声,急急地拿帕子给她擦着,商的口水顺着肩头淌下来,濡湿了允儿衣衫。允儿转头看看,笑道:“不妨事,回去再换一件便是。”

又逗着商儿玩了片刻,起身叮嘱乳母几句,便走出门去。

回房换了衣衫,带着齐奚和初雪,往藏书阁中去。

许久没见到秋夔,自公子坚离去己有月余,秋夔便搬进藏书阁,除了出来给太后请安和偶尔到允儿处坐坐,便再不出门。

见到允儿前来,秋夔喜出望外,起身相迎。

允儿握着她的手笑道:“当真是躲清净了,现在连我那里也不去了。”

秋夔一笑:“我一个没过门的女人,自然是要避嫌,你那里大王常去,我再去碰到了尴尬。”

允儿失笑道:“不来我处,竟是这个原因大王若是有意收你,你早就成了我姐妹了,还哪能成了我嫂嫂?”

秋夔笑道:“这宫中无人敢和你争宠,谁不知道大王宠你宠成心尖了。”

允儿摇头一笑:“错了,如今便有人了。”

秋夔怔了一下,不解地问道:“大王纳了新人?我却没有听说。”

允儿慢慢踱了几步,笑道:“你现在快成先生了,躲在这里学了一肚子的学问,哪里还管外面有什么事。”

秋夔脸色凝重,担心地看着允儿,正色道:“不论何事,我一定站在你这里,到底生了何事?”

允儿笑笑:“逗你呢,真有什么事,何用你来出手。”

手自袖中模出一封书信,递交秋夔:“且先看看这个,你的好郎君托与大王交给你的。”

秋夔脸上一喜,伸手接过,展开看着,脸上渐渐勾出一丝笑意。

允儿看着她的神色,也不说话,悠悠然看着窗外,等她看完。

秋夔放下信简,高兴地抿嘴一笑道:“事情进展顺利,坚已经回到了晋国边境,内应的臣子已经联系上,这几日便要举事。”

允儿也十分高兴。秋夔又担忧着:“万一举事不成,也许此生都再不能相见了。”静默了一下,又微微笑着:“即便如此,我也要等下去,初雪说的对,生离,又不是死别,总有一天,还会再见,哪怕见不到,他也会在我心里。”

允儿笑道:“莫要这么伤感,多多祝祷神灵吧,有时我们真要跟初雪学一学,这丫头天塌下来都不会眨眼的。”

突然转头看着,初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齐奚笑道:“初雪一进来,便跑到里面去看书简了。”

秋夔笑道:“这丫头也是爱看书的。……只是爱看些无用的书。”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夫人不怀疑初雪的来历吗?半路上捡来的人,不能是圈套吗?”

“初雪必是出身高贵,一个小乞儿,又怎么会识字?见到了贵人,只怕是要吓破胆的,你看她从来一幅嬉笑的样子,哪怕是见了太后,也有本事把太后逗笑,想来是见惯了这些阵仗,并不当回事。”

允儿点点头:“确实如此,我早就明白,但从来没问过她。一个机灵聪明的丫头,如果不是万不得己,谁会抛弃富贵到街头行乞?我在这宫中……并无仇人,又位及宫中之主,一般的事情动不了我……一旦有什么事,让初雪立刻死掉还是能做到的,初雪不至于为了害我,连命都不要了吧……”

“我之所以相信她……”想起那个射父的话,想了想又把这话咽了下去,“……便是我直觉她并没有害我之意……就如你一样,是神灵的旨意,将你们送到我的身边……”

秋夔叹了口气:“你是一片好心,但愿事情如你所愿。”

允儿看着她,一身白衣,一头乌,除了耳中的一点珍珠,再无半点修饰,清丽的如同出水芙蓉。

“我在家中时,我娘告诉我,越是最初时对你十分热情之人,越是不会太长情……你和初雪,都不是这种人,从一开始便一直在我面前展露本色,并无半点矫饰,因而我信你们……”

秋夔请允儿落座,奉上香茶。

允儿轻咳一声,突然有点难为情地开口:“嫂嫂虽然没有出嫁,但在夔国宫中也是见多识广之人。我有一事,想请教嫂嫂。”

秋夔第一次见到允儿的窘迫,有些奇怪地问:“不知是何事?你但说无妨。”

允儿抿了抿嘴,下定决心说出口,低低地说出了自己在妸姒入宫前夜所做的梦。而与楚王行/房时,耳畔总会响起那个声音。几乎分辩不出是在梦中还是真实的。

秋夔大惊,月兑口而出:“此梦不吉。”

允儿点点头:“我也知是不吉,但这梦境总是在那种时候……那事结束后,我总是感觉十分疲惫,睡也不睡好,我担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还能有什么古怪,这分明就是那个妸姒给你下了蛊。”

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从书架后面传来。

二人吃惊,齐齐回头。不知初雪在后面坐了多久,高大厚重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简,她藏在后头竟是看不到。

不待二人开口说话,初雪便起身,走了出来,坐到案几旁,端起秋夔的茶仰头就饮了进去。

秋夔嗔道:“真是急性子,我且再给你倒一杯。”

允儿看着初雪,不知刚才的话她听进去多少。幸亏没有把那射父的话说出来,不然初雪必会将她的信任看成是交易。

初雪见她看着自己楞,微微一笑:“夫人欲问缘由,且看看这个便知。”手中递过来一部翻开的书卷。

伸了个懒腰,人却倒在秋夔的榻上,仲夏的阳光自窗棂处照进来,正照在初雪的脸上,初雪眯了眯眼,抬起手遮着那强光,阳光依然自手缝处倾泻而下,照在初雪晶莹的脸蛋上。

初雪喃喃道:“不想楚国宫中竟有这么好的藏书。我长这么大都没看到过……”

翻了个身,冲秋夔笑道:“姐姐,要不要我教你给你的情郎种颗蛊,日后他要是敢负你,你动动嘴巴便收拾了他。”

秋夔刚倒了茶,笑着递了过来道:“不劳你操心,留着此法将来对付你的如意郎君吧……不知将来谁会娶了你,想必是个福泽深厚的……”

初雪嘴巴弯弯一咧:“我才不要嫁人,我要娶十个八个小郎,不喜欢了就丢出去……”

二人调笑着。允儿这边翻看着书简,心中却十分骇然。

及至翻完书简,手竟然抖了起来,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秋夔偶一抬眼,看到允儿的样子,吓的捉起她的手急声摇晃着:“夫人,夫人。”

允儿回过神来,转过头急忙问向初雪:“书中并未写破解之法,你有办法?”

初雪自榻上抬起身来,认真地摇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日她喝了雄黄酒便倒地不起,说明她身上的毒性确实很大。毒性越大,越禁不得这酒。”

“既然书上说,这蛊咒是靠行/房时才起用处的,那夫人在解了此毒之前,莫要再与大王亲热便是……”

允儿脸色大变:“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厉害的巫术!”

初雪点了点头:“当年我在镐京,也只是听说了她曾拜过一个苗女为师学习。但不知居然是真的,而且修为之高,能远隔千里便施了蛊。”

允儿镇定下来,问道:“不知她通过何种途径向我施蛊?”

初雪想了想:“水。”

“这书上记载,这种蜮蛊生活在水里,所有江河都是通的,此女想必是在路上找到了水源清洁之处,便施了那蛊,蜮蛊顺水而下,来到宫中,按此女指示,便在饮水或其它用水中使夫人中了毒。”

齐奚听到这里,惊呼一声,扑上来急的声音都变了:“夫人中了毒?夫人,你感觉如何?”

秋夔急急地让她噤声,皱着眉说道:“此事不外传,对夫人不利。”

允儿向齐奚摇摇头。

初雪沉思道:“只要不行/房,便不会有事,此蛊只yin女,通过与男子行房而损夫人元气。夫人承宠越多,便损耗越大,最后形容枯槁,直至元气用尽人便死去。”

秋夔疑惑地问道:“她为何要对夫人下毒,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齐奚愤愤道:“你不曾见宫宴上那贱妇对大王的行径,这宫中都传遍了,陈国公女当众勾引大王,害了夫人,她便当夫人了。”

初雪摇摇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秋夔看着允儿的神色,轻握起她的手道:“不论是什么目的,先要将夫人的毒解了才是。”

允儿轻轻地开口:“不想她对我有如此的敌意,和她要解药,想必是不肯的。这么歹毒的法子,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

初雪凝神想着,右手狠狠击向左手手心道:“一不作二不休,我给她喝了雄黄酒,想必她也清楚我们有了戒心。接下来,便挑明了防备着,莫要再给她下毒的机会,她想必是没有耐心等着夫人油尽灯枯的,我们且走着瞧瞧。”

允儿的脸色缓了过来,想到一事,向秋夔说道:“后天便要去渚宫避暑,你随我一道去吧,人多有个照应,宫中进了这等妖孽,你一个人在这偌大的藏书室,我也不放心。”

秋夔点头:“放心,我随你去。”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夜便搬回来住。”

允儿道:“那便委屈你还与招月初雪住在一处吧。”

秋夔笑道:“正如我意,夫人多虑了。”

齐奚担心地问道:“此事非同小,夫人要不要禀报大王?”

允儿沉思道:“如今只是一个梦境和我的感觉,并没有实在的证据,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若惊动了此女,再做什么手脚,反倒不妙,如今我已知道该怎么做,就先不要禀报大王,等有了证据,再禀报不迟,以免大王怪我多事。”

几人都点头赞同。

走出藏书阁,允儿突然转头问向初雪:“你今年当真只有十岁?”

初雪一怔,随即咧着嘴一笑道:“其实我已经十三了,只是行乞的日子太久了,饿的长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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