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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已久的第九次党代表大会终于在北京召开了。伟大领袖**作了重要讲话,他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并且指出:“团结起来,为了一个目标,就是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要落实到每个工厂、农村、机关、学校……”全国人民欢欣鼓舞,激动万分,都渴望着能满足自己的最大需求。造反几年的“英雄”们,盼望着“吐古纳新”,能把自己纳新进党;入党做官论虽然被批透批臭,他们心里有数,不入党,别做当官梦。长期关押牛棚的所谓“牛鬼蛇神”都在盼望“解放”;上山下乡的革命干部,盼望快快落实干部政策,重新走上为人民服务的岗位。林场职工也议论纷纷,“九大”开过了,马上要开“四届人大”了。人大以后,我们这些老临时工,总要解决了吧!斗批改,斗批改,斗也斗了,批也批了,也好改改了吧!”眼巴巴望着“九大精神”能给自己带来幸福。县军管会又对父亲的问题落实了政策,仍然属于一般政治历史问题。他的死,是对运动不理解,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块,终于被搬开了,我感受到了相信群众相信党的正确性。可是,林场在一阵欢庆过后,似乎按兵不动了。劳动时,老职工又开始议论起来,并发泄不满,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我只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除了同情,我又能奈何得了什么?

有一天,突然来了几个公安人员,说是在后面宿舍区墙上发现“反动”标语。从此,又进入大规模的排查,查来查去,怀疑到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头上。寒冬腊月,又下起了小雨,我们组便在一个职工家里讨论此事。下午四时,一个回家喂女乃的女工人,悄悄地对我说:“我来时路过下面解放军挖的那口井,看到井里有个东西。”“什么东西?”我急切地问。她胆怯地回答:“好像是个人。”“赶快去救人!”我说着就往那口井奔跑,一个叫杜希武的老工人,跑得最快,第一个到达井边,“是个人。”他说着,毫不犹豫地一跃入井,双腿踩在井壁突出的石角上,向下移动,幸亏水位高,很快就抱起了人。当我们接住人,拖出井口时,她面呈紫灰色,已经停止呼吸。我立即把她伏在旁边的水泥板上排水,然后进行人工呼吸,最后是口对口,吸出喉咙的粘痰,又口对口吹气。医务室的医生赶来时,人已被我救活,正抬着往她家里送。这个到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女人,是林场的技术员,正是那个写“反动”标语的小孩的母亲。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她一贯谨小慎微,群众形容她:“这个人,树叶掉下来都怕打破头。”当得知“反动”标语是她的孩子在墙上胡乱写的,她惶恐不安,对孩子说:“你不能承认!你一承认,妈妈就没命了。”当得知孩子已经承认时,她惊恐万状,便自寻短见,想一了百了。谁知,求死不能,罪加一等。

这件事后,领导经常按排我到场医务室去帮忙,我当然是一如既往,认真负责的对待每一个病人。有一天,林场的卡车从山上运了满满一车松树下来,速度很快。那时候,在山区卡车也不多见,一个老工人威风凛凛地坐在车上,没注意,颌下被人家乱接的广播线划破一个长口子,鲜血下滴。恰巧场医回家休息了,我被叫到医务室。在场的人都惊慌失措,连声说:“赶快送医院!”“赶快送医院!”我检查后,沉着冷静地说:“伤口虽然很长,有三公分多。可是,并不深,没有伤及颈部动脉、静脉,也没有伤及气管和食管,伤员此刻不宜搬动,伤口暴露时间也不能长,最佳方案是及时清创缝合。我想,大剂量的青霉素控制感染,破伤风抗毒素再用上去,应该问题不大。如果再用卡车送病人转院……”话音未完,田兴华用怀疑的口吻说:“你能处理吗?”我胸有成竹地说:“能,我完全能处理好。”他说:“那就交给你吧,你可要负责到底。”他是在给我施加压力,我镇定自若,说:“我当然要负责到底。”我给他认真清理创口以后缝了六针,一周拆线,伤口一期愈合。这两件事传开后,林场上上下下,无人不对我刮目相看。我想:其实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价值,就体现在能否善于把自己的才能,发挥作用到最高限度来回报社会。我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征途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随后,林志远也到技术科上班了,他洋洋得意。

林场职工的工资很低,老工人月薪二十六元六角,老知青十九元,新知青十三元。好在蔬菜自己种,一、二分钱一斤,林粮间种的桃子、梨子、板栗、山芋,价廉物美,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据说,一个南京知青来了三个月,春节回家,妈妈看到她鼓鼓的两腮,以为她患上了腮腺炎。她风趣地说:“妈!我们天天吃山芋,是长的山芋膘!”搞得全家人哄堂大笑。逢年过节还杀猪,按人口分肉。这样,下放干部就很讨巧,我俩八十多元的工资,已经是令人羡慕的高收入了。我花三十五元钱,请人从常州买来一段的确良布,开大会时穿着笔挺的的确良裤子,更是令人赞不绝口。工人们有困难之处,我都会解囊相助,我把旧棉袄棉裤送给了张队长。因为他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四个孩子和盲人妻子,经济十分困难,令人同情。可他从来不叫苦,而是脏话、累活抢着干。他总是这样说:“我们这里是血吸虫病高发区,我十多岁就得了血吸虫病,脸黄的像金瓜,膀子瘦的像丝瓜,肚子大的像冬瓜。是党和**派来的医生,不要我一分钱,给我开刀,治好了病,还当上林场的工人。如果还在旧社会,我坟头上的草都已经割过几十遍了,我不好好干,对不起**他老人家。”多么朴实的语言,流露出深厚的感恩之心。这使我对他敬仰三分,我和工人的感情也越来越亲近了。一晃又要过年了,按风俗,年初一早上要吃红枣汤圆,意在今年团团园园、甜甜蜜蜜,我很想吉利,就和林志远拿着糯米到老工人家,用石磨磨米粉,还逗着女儿把我们当牛赶,这也算是一番天伦之乐吧!

春节一过,又迈开了春天的脚步。满山坡的小草,伸着懒腰,欣欣然睁开睡眼,冬眠的蛇、虫,也蠢蠢欲动,躲在泥土里度过严寒的青蛙,跃起而出,大地熬过了冬天,又开始苏醒了。革命在发展,人民在前进。解放军、工人组成的**思想宣传队,又进驻了林场,目的是搞整党、建党。首先召开活学活用**著作经验介绍会、忆苦思甜大会、吃忆苦饭等等,来启发一颗“忠”心,“翻身不忘**!”“幸福永记党恩情!”口号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誓死保卫**,誓死捍卫**的革命路线,忠于**,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激情在胸中燃烧。大有“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气势。军代表在大会上一再表态:“有军工宣队为你们撑腰,有**撑腰,革命同志们不要怕打击报复,我们一定按照**的教导,搞好这次整党建党工作,吐故纳新,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并深入群众中个别谈心,群众真的发动起来了。我内心燃烧起近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激情,也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讲。

一天傍晚,张队长把我叫到一个工人家中去,其他几个队长已经在此集中了,他们向我谈了很多对林场的看法和想法,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事,我根本不知道,真是触目惊心。然后,张队长说:“张医生,我们都很欣赏你的一句口头语,要凭良心!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一个凭良心说话,凭良心做事的人。我们文化低,想请你把我们讲的话,写成一份揭发材料,交给军宣队队长,林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什么要说请呢?这也是我应该做的事!”我目睹着打击一大片的清理阶级队伍时关进牛棚长长一队人还没有解放;又搞了一个深挖“五一六”分子,把南京下放的老知青关的没剩几个,一些白天还在田野嬉笑着上班的青年,突然失踪了。据说:对“五一六”分子的审查,都在夜间进行,并且在深夜转移隔离地点,林场居住分散,是搞隔离审查的有利条件,全县很多“五一六”分子,已经人不知,鬼不觉地转到了这里,林场已经成为揪“五一六”的集中营。田兴华在这一年多来究竟想的什么?干的什么?特别对于几个年轻姑娘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这是一个维修电话的工人亲眼所见,当他爬在电线杆上俢理电线时,居高临下,看到了田兴华和材料组的某人,青天白日在干那见不得人的事。他坑害了她们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他埋葬了她们对崇高理想的追求。他口口声声要执行**的革命路线,实际上所作所为却是背道而驰。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培养、造就无产阶级接班人的一大举措,他却在奸污知青,破坏上山下乡运动。老工人怨声载道,他们发现在办大型学习班期间,依靠民工上山造林的结果是,把他们培养了几年的树苗,成捆成捆的被埋在山洼里腐烂,造林不成林,弄虚作假,冒领工资,白白浪费国家钱财。**早就指出:“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身居革委会主任的田兴华罪责难逃,他的精力根本不放在工作上,而是想方设法奸污和自己姑娘同龄的女孩,他利令智昏,有本事搞得几个姑娘之间还争风吃醋,做人起码的良心都没有,何谈党性?他已经毫无党员的品德和气节,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蜕化变质分子,严重损害了党的事业、严重破坏了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和威望,这种人,不在这次“吐故纳新”中清理出党,绳之以法,怎能保持党的高度纯洁性和战斗力?越想越气愤。我不是一个退出急流,甘当阴士的人,只是这几年的政治处境,迫使自己不得不慎重从事。现在,老工人都觉悟了,我不能再重足而立、侧目而视了。况且,这么多下放干部中,他们选择了我,是对我最大的信任,这种责任感,更激起我内心固有的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热爱**的深厚感情,我向他们保证:“一、决不辜负大家的愿望,所反映的内容一定要表达群众的心声,写好后,争求你们的意见,进行俢改后再定稿;二、绝对保密;三、抓紧时间,尽快写好,争取三天完成初稿。”大家很满意,丁队长说:“就这样定下来,张医生你先走,停一停,我们再分散走。”听此话,我想到电影中,地下工作者散会时都这样离开现场。那是在旧社会,为了躲避特务的追踪,现在竟然要运用那个年代对待敌人的方法进行撤离?林场斗争形势的复杂性就可想而知了。

回家后,我挑灯夜战,毫无睡意。林志远却告诫我:“写什么?出头柚子先烂,不要惹是生非,好不好?”我说:“你平时不是也很有看法吗?现在群众都觉悟起来了,我们还不和大家一起行动,算什么干部?”“你是下放干部!”他把下放二字的音说的又重又长,“下放不就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改造非无产阶级思想吗?我现在和他们站在一起,共同战斗,同呼吸、共命运,难道有错吗?”他又说:“好言相劝你不听,就等着自食其果吧!”不管他如此反对,在最短时间内,一封题为“田兴华究竟干了些什么?”综合性揭发信,交给了军宣队的负责人手里。它表达了林场绝大多数职工的心声和愿望。我渴望已久向光荣、伟大、正确的党敬献忠心的愿望实现了。为保持党的纯洁性,为了党的建设,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如释重负,心情特别舒畅。

整党建党眼看就要进入建党阶段了,群众在盼望中等待,在等待中企盼,盼着把田兴华揪出来,绳之以法。可是,他仍然神气活现、稳如泰山地坐在主席台上,并把共青团员都不是的陆飓和牛红霞列为纳新对象,交给群众讨论。几年来,人们的政治嗅觉越来越灵敏了。目前的形势下,一些心怀鬼胎、对田兴华隐恶扬善的人,洋洋得意;一些曾经积极发言的人,已经有些胆寒了;有些人学会了虚与委蛇。而我是个天生的笨蛋,不会鹦鹉学舌,也不会像猴子那样模仿,更不会像苍蝇那样钻营。曾有好心人劝告我:“算啦!不要讲多话了,这种整党建党,还不是蒸熟的馒头哈口气?内部早有定局。”可是,我认为:既然来听取群众的意见,我们就不应该隐瞒自己的政治观点,纳新什么样子的党员,直接关系到党的建设、关系到党的战斗力、关系到党在群众中的威望。于是,在小组讨论会上我大胆发言:“我提一个纳新对象,张小明,张队长苦大仇深,对党对**怀有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政治立场坚定,是职工中听**话、跟党走的典型,工作一贯积极,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确实起到了先锋模范作用,算得上一个无产阶级先进分子,在坐各位,一定比我更了解他,纳新这样的人,我们的党,才有生命力、才有希望。我不同意把一些入党目的不明确、甚至动机不纯的人作为纳新对象,要遵照**的教导:特别警惕赫鲁晓夫弍的人物混进党内。”接着,有好几个工人发言,同意我的看法,在场的军代表也连连点头,最后,这个讨论小组一致同意将张小明列为纳新对象。

真是强龙抵不过地头蛇。解放军突然接到命令:撤回部队。仅仅留三个工宣队队员,职工都觉得解放军不在,就失去了依靠,心中忐忑不安。有人打听到真实情况是:军工宣队在了解了林场存在的严重问题和田兴华的犯罪事实后,向县革委会作了汇报,而分管这次整党、建党工作的徐付主任,正是同田兴华一起后院起火,杀出来造反的工农学派队友,他推说要和“三代会”即工代会、贫代会、红代会领导硏究后再说,军宣队长反问:“三代会怎么有权管到党内的事?”为此,徐付主任却脑羞成怒,像泼妇骂街似的,训斥道:“你们这是听信谣言,支派不支左,违背县革委会整党建党的精神,作为支左的解放军,不应该犯这种立场错误。田兴华的问题,县革委会一天不批示,不得采取任何行动。意见让群众提,要重证据,重调查硏究,不能上阶级敌人的当。”介于这种情况,军代表不得不离辙。

伟大领袖**的整党建党战略步署在林场激发出来的革命热情,又被扼杀在摇篮之中。陆飓和牛红霞被纳新进党内,并分别担任副书记和党委委员,田兴华改任林场党委书记。他趾高气扬地说:“新的党委会成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抓阶级斗争。**教导我们: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我场的“一打三反”运动和深挖“五一六”运动要向纵深发展,“五一六”分子是危险最大、隐藏最深、七十年代威胁最大的敌人。我们这里是大有人在,有些人,不是“五一六”,也是个“五一七”,还有些人,是个不是“五一六”的“五一六”分子。他们把矛头指向以**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指向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指向新生的革委会,他们挑动群众斗群众的罪行,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想破坏我们的整党、建党运动,真是罪该万死!”牛红霞激动地呼口号:“将深挖“五一六”运动进行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就在党委会成立的第二天中午,我们刚吃完饭,丈夫在洗碗筷,我在洗衣服,女儿在撘积木。突然,材料组的两个知青站在门口,我正要开口打招呼,却听到了恶狠狠的声音:“你们俩,到前面办公室去一趟。”我虽有预感,但不知会这么快,心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问:“什么时候?”“现在就去。”我站起身,月兑下袖套,解开围裙,林志远也放下手中的活,湿漉漉的手,扶了扶眼镜架,走出门去,聪明伶俐的女儿,好像有一个不祥之兆袭击了她的心头,一把抱住我双腿,胆怯地说:“妈妈!你别走!”我宽慰她说:“爸爸妈妈去开会,马上就会回来,你在家把长江大桥撘好了,妈妈大大的奨赏。”孩子含着泪,松开了柔弱的双臂,眼看着爸妈被人带走,留下自己守家。

我和林志远被分别带进两个小办公室,田兴华和牛春霞正坐在屋里等候着我,田兴华突然发问:“腊月二十八日,你到哪里去了?”我理直气壮地回答:“先到医务室看了几个病,后来就到苗木田里劳动,起苗去了。”他提高嗓门说:“我问的是晚上。”我有奌莫名其妙,除去磨粉那个晚上,我没有出去,这有什么过错?便回答说:“我到老工人王五家磨米粉去了。”他又问:“林志远去没去?”我说:“我们全家三口都去了。”他追问:“几点钟回来的?”我想了想。说:“九点半钟左右。”他接着问:“回来后,林志远出去过没有?”我说:“没有。”他凶神恶煞似的说:“真的没有?”我不加思索就回答:“肯定没有。”他又问:“林志远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裤子?”“深藏青的。”“有没有灰白色裤子?”“有一条银灰色裤子是夏天穿的,冬天一般不穿。”“现在在家吗?”“在家。”“你马上回家,把他所有的裤子都找出来,让他们检查。你自已的问题,要深刻反省,以后再说。”我在家中翻箱倒柜给他们看过后,他们把那条银灰色的裤子带走了,家里乱七八糟还未收拾,上班的钟声又敲响了。此时此刻,千万不能迟到,不能留下任何话柄给那些人。我把门一锁,女儿往幼儿园一送,就下田劳动。

正是播种育苗的大忙季节,可是,大大小小的干部都在忙于开会,在田里干活的人了了无几,老工人杜希武气愤地说:“抓革命、促生产。促个屁!成天开会,把骨头都坐懒了,根本不想做事情。”一个女工说:“就你老杜积极,不是调你到常州飞机场去参加飞机防治松毛虫吗?还不在家休息休息,准备准备?”他说:“明天下午才出发呢,有什么好准备的?”一个南京知青说:“大家都像你这样就好了!”他又说:“好什么?清理阶级队伍时,不照样揪出来斗?问我地主婆为什么炒蛋炒饭给我吃?”那女工说:“那不是你自己讲出来的吗?”他说:“我自己讲的不假,一个长工吃了碗蛋炒饭,就成反革命了?这个跟揪叛徒、特务有什么关系?两个大姑娘钉住我问,我没有好话说:地主婆给我吃蛋炒饭就是骗我多卖力,多干活。难道还想叫我跟她上床睡觉?”一阵捧月复大笑后,有人说:“你老杜是荤素都上,真拿你没办法。”他笑着说:“我不这样讲,能过得了关吗?”

听到大家在说笑,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人们好像看出我心事重重,谁都不来打扰,而我感到心里闷气。抬头看看天空,阳光时而被一片片慢慢飞过的毛卷云遮盖,俗话说,天上毛卷云,不过三天雨淋淋。应该抓紧时间把种子播下去,林志远平日都是边指导边干活。心想:他的问话怎么还不结束?人民来信是我写的,打击报复应该冲我来,为什么把矛头指向他呢?今天问我的一些问题也很蹊跷,越想越不得其解,我默默地想着干着,干着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回家的路上,才发现所有显目的墙上,都贴满了大幅标语:……揪出“五一六”分子林志远!揪出破坏军婚犯林志远!看到最后一个完全出呼预料的罪名,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跌倒,幸好路旁有一棵大榉树,被我一把抱住,站下来定定神再走,心想:这些人,对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家走。

远远望见自家门口也被贴上标语,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庙小神灵大,下联是:池浅王八多,横联是:如此一家。这种污辱性语言贴在门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决不能容忍它来损害女儿幼小的心灵,我不顾一切,拿了钱就到小店去,买了一张大红纸、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汁。挥毫写下:听**话,坚定跟党走。横联是:赤胆忠心。用面粉打点浆糊,贴在自己的门上,一红一白,形成显明的对比。下面的文章让你们做,量你们不敢撕下我的这副对联。接回女儿后,正在收拾中午扔下的乱糟糟的一摊子,有两个人破门而入,后面还跟着新上任的副书记陆飓。他用狡黠的目光打量两付对联以后,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动作够快的。”接着又阴阳怪气地说:“我代表党委通知你,林志远已被隔离审查,他的问题是非常严重的,既有政治问题,又是刑事犯罪案件,摆在你面前的唯一出路是:必须划清界线,反戈一击。本来你也应该进另外一个学习班,考虑到这孩子无人照顾,孩子是国家的财富,是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接班人,党是会爱护的。因此,你的问题就先搁一搁,看你的态度吧!何去何从,自己选择。不过,像现在这样对抗下去,是没有好果子给你吃的。”一道冷峻的目光划过我苍白的脸。他以命令的口气:“给林志远拿一些钱粮和换洗衣服。”随后,三个人拿了衣物便扬长而去。

唉!满怀信心盼望着落实“九大”精神,能把自己掌握的技术,用于为人民服务,想不到迎来的又是一场灭顶之灾。人生的道路上,多少次,满腔热忱迎来胜利曙光时,却总是大祸从天降。命运为什么总是捉弄我们这些忠实、善良的人们?我的头象喝醉酒似的,昏头昏脑,凝思着依在关紧的门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好像听到女儿在叫我:“妈妈!妈妈!点灯吧!我怕!”唔!天又暗下来了,屋里黑洞洞的,我点起美孚灯,火光啪啪啪啪,异常亮了几次,又熄灭了,重新点亮后,看见女儿哭丧着脸,呆望着我,这才想起该给她弄点晚餐了。我说:“可怜的乖宝贝,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女儿确实饿极了,吃下一碗稀饭后,不声不响自己上床睡觉了。而我则吃不下也睡不着,思绪万千。田兴华这个有严重错误和犯罪事实的人,好似大象的,搬不动。陆飓和牛红霞也在他的保护伞居高位,必然会对自己采取打击报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拿林志远开刀,而且,下手这么神速。大概是内心的迫不及待,又怕在群众面前过分露骨,即选择林志远作为突破口,最终达到整我的目的。显而易见,也是杀鸡给猴看的手段。想借此把老工人压制下去,可见其用心之险恶。说林志远是“五一六”分子,他从未参加过打、砸、抢。也没有搞什么三指向一挑动,纯粹是编造罪名。这破坏军婚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捕风捉影也得有个影子,明明是无中生有。也许,揭露了田兴华奸污知青,破坏上山下乡运动,他就来一个猪八戒倒打一钯,揪你丈夫破坏军婚,扰乱军心,毁我长城。自己没有的事,他总不会承认吧!不过,他这个人,今日有酒今日醉,小资产阶级思想的动摇性是存在的,压力太大,会忍受不了。唯一能帮助他的办法是把**著作送进去,这是精神食粮,让他利用这个机会多读一些**的书,对,把我看过的那一套给他,很多精句我已经用笔圈起来了。林志远!这次轮到你去经风雨,见世面了,希望你能经受住这群众斗争的大风雨、大世面的考验。以前我都是把相信群众相信党这七个字铭记不忘,还有李旭斌的叮嘱,使得我能正确面对一切。而现在,党的“九大”开过了,按照**的指示“整党建党”、“吐故纳新”,在林场却出现这样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现象,难道不令人担忧吗?不过,我总觉得党的政策是好的、是正确的、关键是下面有些当权人,出于各种目的,他们不听**的话、不执行党的政策,或者搞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才形成各种各样的复杂局面。**说:“政策决定以后,干部是决定性因素。”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林场目前仍然是田兴华执政,我就必将面临着非常严峻的考验,看来真是出头柚子先烂,可我心甘情愿。**教导我们说:“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让我们高举起他们的旗帜,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吧!”何况我还不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是多经历一些精神上和**上的磨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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