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行男儿之事,夏君以为可乎?”
“哐当“一声,夏菁手中酒樽落地,刚好撞在几案铜脚上……
仿佛一阵焦雷在头顶炸开,夏菁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她自以为可瞒过所有的人……
她以为公孙起只是怀疑她的来处,没想到……
“你……知……道?!”夏菁的声音里带着浓浓无奈和悲怆。
“起早已知晓!”公孙起说罢,又叹了口气:“只是未想到你来自异世……”
“你早已知晓?!”夏菁只抓住了前面的重点。
“第一次见君,起便心生疑惑矣!”
原来如此啊……
既是知悉了自己的身份,那么……
“为何替华隐瞒?”
“华之才,胜过世间男子多矣!”他停顿了一下,瞥了夏菁一眼,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道:“若能与公子结缘……”
“与公子结缘?!”
“然也!效妇好辅君故事。”
仿佛嫁给公子伊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夏菁想也没想,猛地站起身来,月兑口而出:“不可能!”
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又失去理智了,猛吸了一口气,待情绪稍稍平静了些,走向公孙起,跪了下来
“起公既已识破华之身份,想必猜到华之无奈!华生为女子,本已不便,奈何生就如此皮囊?当日若非扮作男子,此刻华早成宴上之礼。以色侍人,焉能长久?色衰爱弛之际,何处是华归处?吾心实在惶恐,君能体谅华之无奈。望君继续相瞒公子,实话告知起公,华至临淄,皆是相避公子之故。”
“相避公子?”
“然也!于华而言,于乱世苟活便是足矣,吾只求心无挂碍。吾倾菁华全力相助公子,只求来日自由之身!”
“自由之身?”
低着头的夏菁只觉得公孙起的语气非常奇怪,似低吟,似疑惑,却又带着淡淡的嗤笑……
然后,夏菁听到公孙起呵呵而笑——似乎很开心,又似乎很得意,其后说出的话却又是如此的漫不经心:
“君若能隐瞒真相永远,起亦视君如世间男子!”
夏菁有些许的疑惑,但并没怎么在意,公孙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觉得自己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她郑重对公孙起行过大礼,朗声道:“起公今日之恩,吾铭感五内。来日但有差遣,吾必全力玉成”
“真的……?”公孙起邪魅一笑,扶起夏菁,似笑不笑地凝视她的眉眼:“那……”
夏菁觉得公孙起那个眼神太可怕了,无端端竟让她浑身一抖,赶忙补救:“除了与公子伊的事!”
“夏君何必如此紧张?起岂是挟恩求报之人!”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但如果夏菁足够细心,一定可以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狡黠。
“谢起公成全!”
“不用谢我,起这也是成全自己!”
成全自己?
夏菁望向公孙起的眼神里尽是问号。
公孙起眯着的眼睛想狐狸一般狡狯……
“起无妻无子,孤独一生!此刻平白得一聪慧乖巧的孙女……哦……非也……是孙子,一世亦是不枉矣!”(经过夏菁的解释,公孙起也明白爷爷等于祖父了)
夏菁窘迫,纳言道:“起公,方才是华唐突,实在……”
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难道,华以起年迈昏聩,不堪君之祖父?“
“非也!”夏菁断然否决,急急解释:“是华……”
没等夏菁把下面自贬之语说完,公孙起再次打断了夏菁的话,而且,夏菁听得出来,公孙起的语气颇为不忿:“既然不是,那此事便已定了,自此,你无论是男的女的,无论是公子剑士还是菁华主人,你都是我公孙起的孙辈!”
此刻的夏菁并不知道,一条束缚灵魂的绳索正在形成!
夏菁跪下去,对公孙起行了一个大礼:“孙儿拜见祖父!”
“呵呵,大善!华也无需称我祖父,便依尔前世之礼,换我爷爷便好!”公孙起扶起夏菁,高兴道。
“爷爷!”夏菁从善如流。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夏菁变得有些兴奋,道:“爷爷,要不,您与我齐归临淄罢,住在菁华别庄或是华园都可以,如何?”
“华园?”公孙起直接忽略他新任孙女(孙子)的孝心,直奔主题:“华园是你的?”
数日前友人来访,说起华园盛会,还送了自己一卷《周雅》,用的却不是竹简和帛缵,,问及来历,只知道是一富家公子送进府的贺礼,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然也!孙儿此行旨在推广纸的普及!”
“纸?”
“然也!纸又轻又好着墨,比起竹简不知好了几倍,孙儿料想,牡丹花会之后,购纸之人必会疯狂而来!”
说到这里,夏菁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自袖里取出一件东西来,道:“此乃《周易》,以纸装订而成,算是孙儿拜见之礼!”
公孙起接过《周易》——与友人送的《周雅》一样的书写材料……
公孙起深深地凝视夏菁,半晌,幽幽一叹:“华之能,得之国兴,失之国亡矣!”
夏菁扁扁嘴,她可没认为自己有红颜祸水的潜质!
现在她的人生目标只有一样——自由!
然而,不是所有的有志者,都是事竟成的!
“公子让我一入临淄,便前与爷爷相会,不知爷爷可有话对孙儿明言?”真是的,被刚那一堆事一搅合,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华之五策,与起之谋相合。菁华之事,华儿已做得很好,吾心甚慰。吾在临淄,身份甚是不便,更兼年老体衰……”
“爷爷,您没有!”
“华儿但请放心,公子归齐之事未了,吾怎可安然离去。华儿且听我言,吾知公子与华儿打算,然此事极其凶险,晋王善疑,太子阴狠,元、允二公子亦非善类,我儿身处各方角逐之中,独善其身恐是不易,华儿你可想好了!”
“然也!华儿知道,华儿自当保全自己,望爷爷放心!”
“也罢,吾这里有书信及印鉴,临淄有吾旧人及公子死士,凭此二物,诸人随君调遣!”
“谢爷爷!”
“此齐国诸臣喜好,于华儿或有助益。”
“诸臣喜好?”
夏菁愣愣地接过帛书,满面震惊。
“你爷爷我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腐儒。哼!……”
“是是是,爷爷是身处林泉,心怀天下,心胸宽广有如浩瀚大海,那孙儿便先谢过爷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