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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田福才焦头烂额,急得差点要跳楼了。

因为,他又接到了“顶头上司”的命令。这一次可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对付了,吕茂生来了个狮子大张口,说:“盖房缺钱,借三万买钢筋水泥,明年一并还上。”话虽说得很动听,可福才知道,别说是来年,就是下辈子他也不会还,而且也还不起!吕茂生整天好吃懒做,自出狱以后就没有出去挣过钱,哪里攒得下钱来?这事让田福才为难极了。他虽被人称为万元户,可钱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让他一下子拿三万元送人,说实话他根本就舍不得。再说,他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过完这个暑假,三强和水灵一个要上大学,一个要上高中,那书学费、住校费、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况,三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家的现金、存折都由桂娥保管着的,他若没有正当理由,她怎么会愿意把钱给他呢?前段日子,他几百几百地往外拿了好几次钱,桂娥已经在摆脸色了。每次他都说是借钱给别人,可眼看每次都有借无还,桂娥已经在疑神疑鬼了。田福才做贼心虚,惶惶不可终日。

他苦恼极了,被这件烦心事搅得寝食难安。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五十好几了还去惹这些花花草草的事,以至于给自己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如今,这世上他最恨的人就是吕茂生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恨不得亲手宰了他要了他的命。甚至,他有时还经常陷入幻想之中,幻想着吕茂生什么时候骑车被撞死了,走路掉进潭里淹死了,上山砍毛竹从悬崖上滚下来摔死了,或者干脆又犯事进牢房了。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吕茂生还是那么好好地活着。相反,他的日子还越过越滋润,活得比谁都逍遥自在。现在,他一不打工做活,二不伺弄庄稼,整天打打牌搓搓麻将,可人家照样吃香的喝辣的,顿顿大鱼大肉。他有棵摇钱树田福才呗。陶春香也风光起来了,穿着也比以前考究了很多,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可人心是不满足的,吃穿不愁了,她又有了盖几间“小洋房”的想法。是啊,家里的破泥屋早就让她看得一肚子气了。她把盖房的打算告诉了丈夫,丈夫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说:“咱没这个呀?拿什么盖?”“笨蛋,不有个田福才嘛。先开口要上三万,买齐材料再说,以后不够再慢慢要。”陶春香说。吕茂生犹豫了。他可从未一次性向田福才要过那么多钱啊,那简直是个天价呀。田福才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会乖乖地把钱给他吗?万一一气之下去告他个敲诈罪,那他吕茂生岂不是自作孽,不可活?“胆小鬼,你怕什么呀!”陶春香一见男人那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人要脸,树要皮!他那张保证书还在我们手里呢,他哪怕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听我们的!再说了,反正他有钱。他们家去年仅养猪就净赚了好几万,还有桃子林、板栗山和毛竹山上的收入也上万。再说了,他做村长的,每月除了固定工资外,还有油水可捞呢……”“咦,怪了!你怎么对他家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是听谁说的?”吕茂生疑惑地,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陶春香方知说漏了嘴,忙辩解道:“我也是听他女人讲的嘛,你不知那个桂娥婆娘有多喜欢炫耀了。”吕茂生不再追究了,夫妇俩又开始秘密筹划“借钱”方案。

眼看距离吕茂生定下的期限只有三天了。田福才整天为这事着急上火,嘴角边都急出了一圈燎泡。他不是没有钱,但他压根就不想把钱给他。他绞尽脑汁,苦思幂想,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这天,听说吕茂生到隔壁村找人打麻将去了,他便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偷偷溜到了吕家。敲开那扇熟悉的门,他的身子筛糠般地抖——他实在是吓怕了,又担心左邻右舍看见。陶春香正在家对镜贴花黄,看见老相好,她先是愣了五秒钟,然后就上前一把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叔呀,人家想你都想死了,你可真狠心啊!自那次以后连面也不和我见了!”她一边哭着一边忘乎所以地亲起他来。田福才也恨不得搂住她亲个够,可深深的恐惧感使他极不情愿地推开了她,找了一把竹椅离她远远地坐下了:“香香呀,你过得还好么?”不问则已,一问她又抹开了眼泪:“叔,你不晓得,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哟,我真是生不如死啊!自从发生那事后,那畜牲天天在家折磨我,不是打就是骂,一不高兴就把我揍得鼻青脸肿的。叔呀,有时候我还真不想活了。要不是想道这世上还有你在掂着我,念着我,我早就寻死去了!”田福才听了,直感到鼻子酸酸的。他一边为她的处境而心痛,一边又为她的痴情而感动。这时,他也顾及不了一个大男人的面子了,也哭哭啼啼开了:“香香呀,你不知这狗日的有多狠毒呀!他把我田福才当成了他的财神爷,三天两头地来敲竹杠,我可被他整惨了!”陶春香的脸红了红,说:“可气的是他拿了钱从不做正经事,也不顾家人的死活,把钱都拿去赌钱喝酒了,我可一分也没见着!”其实吕茂生每次都把从田福才那里“借”来的钱如数交给老婆,然后她再给他一点零花罢了,如今她已有一笔颇为可观的积蓄了。田福才像霜打的茄子,苦着脸说:“香香呀,你知道吗,前几天他又来找我了,一开口就向我要三万,还定了期限的,你说这不是欺人太甚么?”陶春香一脸惊诧状,“三万?啧啧!他妈的他也太黑了吧?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呀。”田福才恨恨地:“他也太贪了,有时候我就想,老子偏一毛钱都不给他,任他处置好了,谅他也不敢怎样!”陶春香一听这话急了∶“那你就不怕,不怕他把那张保证书拿出来示众……”他见她主动提到这事,便把早已想好的话说出来了:“香香呀,我知道你对叔好,你一定会帮叔的。你看,你天天和茂生吃睡在一起,你能不能……能不能把那张保证书偷来还给我?或者干脆一把火将它烧了?这样,吕茂生就没了证据!只要我俩来个死活不承认,他空口无凭的说了也没人相信呀,那咱俩不就月兑离苦海了?”“这老狐狸!”她心中暗骂,但表面却惊喜地说哎呀这真是条锦囊妙计,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不过她说她也不知道那张纸藏在哪里,但她答应去找找看。田福才像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感激的差点给她磕头了。

送钱的期限很快到了。正午时分,陶春香来到村委办公室找田福才,趁没人偷偷地告诉他。她说保证书在箱底被她翻到了,可她正想烧掉不巧被率茂生发现了,他把她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叫娘,还扬言说若他们再敢耍什么花招,他立马就把丑事公布于众。田福才一听这还了得,连忙偷了家中的存折,去石坳乡信用社把钱取出后,毕恭毕敬地给他送去了。

吕茂生蘸着唾沫数完那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后,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又瞄准了田福才左手中指上的那只沉甸甸的金戒指,“哟,叔呀,你这戒指挺不错的嘛,能不能借我戴几天?”田福才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上来了,他恨得连胸上的那几排肋骨都颤抖起来。这可是他们田家的传家宝,不知传了多少代,是母亲临死前摘下来亲自戴在他手上的。他当然不乐意!他委婉地说:“茂生,这又不是啥好玩的东西,这是我娘临死前留给我的。”

吕茂生见他竟敢拒绝,顿时凶相毕露,他大步上前,挥起手就给他重重一个耳光:“你到底听见没有,给老子摘下来!”

这耳光扇得很重,田福才顿时痛的七荤八素,老张老树皮般的脸上还留下深深的五个指印。这下他忍无可忍了!他打从娘胎出来,连他爹妈都没舍得动他过一个指头呢。他气得脸都绿了,新仇旧恨一并涌上了心头,他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他女乃女乃的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冲上前去狠狠地捶了茂生几拳,吕茂生不甘示弱,飞起一脚就往他的胯下踢。顿时,田福才疼的眼冒金星,他猛地操起一只结实的大竹凳,使出吃女乃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向吕茂生砸去。不偏不倚,正砸中了他的胸口。吕茂生“啊”的惨叫一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一旁的项春香这才反应过来,她吓得什么也顾不得了,跑到门口就大叫起来,“来人哪,救命啊,这里出人命了……”

田福才因故意伤害罪被派出所拘留了几天,最终还是被保释出来,但他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这一砸,竟把吕茂生砸成脾脏破裂,当下就被送到乡卫生院抢救。后来因为病情实在太重,又被转送到青山县第一人民医院。他整整昏迷了三天,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活过来了。居说这住院费一开始就交了五万多,手术要分好几次做,以后要交多少还是个未知数。这些费用当然都得由田福才承担。而且,当初为了免于牢狱之灾,他还答应了吕家给五万精神损失费。这样吕家人才去派出所求情,让他们从轻处理的。为此,他只能倾囊而出。家中现金不够,他不得不把养猪场里的所有猪都给卖了,凑足了第一笔钱送到医院。由于他犯下大错,他的村长,委员的职位也被吊销了。他现在一文不名,只能灰溜溜地回家种田了。而最令他恼火的是,吕茂生在身体略为好转后,向村干部以及所有去看望他的乡亲,都现宝似地向人展示田福才亲笔写的那张“保证书”。于是,田福才的桃色事件弄得人尽皆知,像特大新闻一般在各村传播开了。

桂娥差点不想活了。她做梦没想到,丈夫竟会做出如此丢人之事。她在家大哭大闹了几天后,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毕竟,她都年过半百了,孩子也有三四个了,她总不能闹离婚吧?只是,令她心痛的是这几年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一下子全都哗哗的似流水般的流走了,这无异于从她身上剜肉呀!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恨那个不检点的女人陶春香。她认为就是这个小**勾搭了她丈夫,才让她家倾家荡产的!这天,她只身一人来到吕家湾,一坐在陶春香家门口,指桑骂槐痛快淋漓地骂了一下午,什么“臭婆娘狐狸精不要脸的”,什么“千刀万剐不得好死恶有恶报”的,世界上最恶毒的字眼全都用上了。一边骂,她还一边手脚并用,拍着巴掌跺着脚,骂声也拖得长长的。陶春香开始还躲在屋里装哑巴聋子,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冲出来与她对骂。两个女人都不是好惹的,骂着骂着就扭打起来。桂娥把她衣服的纽扣抓下几颗来,在她雪白的胸脯上抓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来。她则把桂娥的头发扯下几把来,两个女人打得翻天覆地。

多事的八月即将过去,三强要赴省城滨江去念大学了,田家喜忧掺半。三强的录取通知书上注明的需缴的书学费和住宿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下把田福才愁坏了。他们家经他这么一折腾,已经一贫如洗,原本风光无限的万元户如今竟沦落为贫困户了。他家的猪也卖光了,他再也筹不到钱买猪崽了,养猪场算是彻底倒闭了。吕茂生这一住院,再加上精神损失费,一下子花了他十多万元。他不仅赔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好几万元的外债。万不得已,他只能拉下老脸四处借钱。可是,以前那些老朋友(都是一些村干部)见他今非昔比,竟没一个人愿借钱给他。最后他还是从他的三个妹妹那儿筹到了一点钱。桂娥也四处奔走,从她娘家兄弟荣坤那儿得到了一点资助。而竹军呢,虽然他办厂资金比较紧张,但看到水荷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还是挤出一万元钱来让她交给她的父母。水荷不肯收,他就亲自登门把钱送到田家来了。桂娥二话不说就收下了,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给了竹军一个笑脸。她的心一片悲凉,心想这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而无私的水荷也把这几年攒的一点积蓄全都拿出来了。水蓉却一毛不拔,她开了好几年的裁缝店,应该小有积蓄。可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她却一毛不拔。原本富足的家突然变得破败潦倒,她只会哭哭啼啼,怨天尤人。

经过多方努力,三强的第一笔学费终于凑齐了。可是,田福才马上又犯愁了,接下来儿子的生活费又怎么办呢?吕茂生出院后后,还是动不动就去医院躺几天。他把医院当成他的疗养院了,慢慢静养着他的“富贵病”。那些进口药一用就要好几百元,医院已多次在催缴医药费了。万不得已,水荷做出决定,她也随三强一起上省城,边打工边资助弟弟上学。

明成被两个看守人员带了出来。听说有个年轻女人来探监,他猜想一定是大妹妹明彩。可是,当看到来人时,他顿时惊呆了,原来是竹秀。

明成静静地打量着她,一时间心潮澎湃。是啊,她没变,还是像以前那样黑黝黝,壮壮实实的。只是,细心的他发现她有了黑眼圈,眼角还流露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忧伤。当他的目光和她的碰撞后,他不由率先垂下了头。他心里充满了羞愧和悔恨,哪里还有脸来面对她啊!在狱中他曾收到过很多她写来的信,信中都是一些勉励的话,让他不要灰心,好好改造,注意身体之类的。他看了备受感动,有几次看着看着就哭了,泪水浸湿了信纸。可他却没有勇气给她回信。曾经,他那样深地伤害了她,而她却不计前嫌,他是多么的内疚啊!父母每次来看他都要提到她,说她如何如何地关心他们,经常去他家帮他们洗衣做饭,端汤送水,就像他们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着他们。他听了百感交集,心中满是感动。其实,在狱中的日子他也常常想起她,想起他们从小到大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他的心总是一

片凄楚。她写给他的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都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当然,田水蓉带给他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刚被判刑时,情绪一度很不稳定。想到自己从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堕落成一个罪犯,想到从此失去了清白和名誉,他生不如死,无比的颓唐和气馁。可是,只要一想起水蓉,想到刑满后能与心爱的姑娘长相厮守,他就又对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了。他暗下决心,在狱中一定要表现出色,争取减刑早日回家。疯狂的如潮水般的思念占满了他的心间,他连做梦都在与水蓉约会。他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眼巴巴地就盼着她能来看他一次。可他盼啊盼啊,没想到盼来的却是一封绝交信,他顿时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当下就病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与他海誓山盟的痴情女子会突然变得如此绝情,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的,也许当初他是不该做下这等丑事。可别人不知道,她应该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取悦她呀!为了她,他可以赴汤蹈火,可以不顾一切。而她,为什么在他最落魄最潦倒的时候那样的无情无义呢?因为那封信,他吃不香睡不着,精神也恍惚起来,可痴情的他还是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每次母亲或妹妹来探监,他都反复叮嘱,让她们捎个口信给她,求她无论如何来见他一面。他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他不相信她会写出那样的信来。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他始终没能见到她的身影。他这才大彻大悟,她是真的不要他了,因为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李明成了。渐渐地,他又想起了竹秀,想起她的种种好来。

竹秀也在打量他。他瘦了,瘦得那么可怕,简直只剩下一副骨架。他的脸色是那样苍白,他的神态是那样颓废,他的眼神是那样无助。看着以前朝气蓬勃的明成竟成了这副样子,竹秀的心一阵紧一阵地痛起来。现在,这个让她牵肠桂肚的人终于站在眼前了,她有多少话想向他倾诉啊。可是,她动了动嘴,未语泪先流。

他见她哭了,一时感慨万千。他想起她从小到大,最值钱的便是眼泪。她像她妈,性子十分刚烈,他记忆中她很少哭。他猛然想起她曾经告诉过他的一件事。那时她还小,只有七八岁。有一次她的好朋友水荷感冒发了烧,可她那狠心的妈妈桂娥却还要她去冰凉刺骨的河里洗衣服。竹秀看不下去,帮她洗完后便想搞个恶作剧教训教训她妈。等到下午,机会终于来了。桂娥在自家门口给一只刚杀好的老母鸡拔毛。这时锅里的水开了,她便放下手中的鸡,擦着围裙走进了灶屋。偷偷躲在一旁的小竹秀立即瞄准时机,拿了鸡便“蹭蹭蹭”地爬上她家门前的柿子树上,解下扎辫子的红绸把鸡绑在了树枝上,然后迅速爬下树躲了起来。桂娥装完开水出来,一看大肥母鸡不见了她惊得脸色都变了。因为才短短几分钟,她怀疑是被谁家的狗叼走了,心里一急便满村子找起来。这时她看见了一只大黄狗拼命在前面跑,她认定它就是“窃贼”,于是便挪着臃肿的身子没命地在后面追。穿过田埂、茶叶地、板栗林、后山坡……她追得气喘吁吁,结果那条狗还是把她甩开了。她实在没力气了,便放弃追了。幸好她认得那条狗,那是村西胡东仁家的。这使她更来气,因为她原本就因为搬弄是非与胡东仁的女人莲妹有过口角,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她气乎乎地来到胡家,把门擂得山响。莲妹开了门,她一见到她就拿出一副要吵架的架势:“喂,你家的狗把我家的鸡叼走了,你说该怎么办?”莲妹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冷笑道:“哟,你倒站着说话不牙疼,你凭什么说我家的狗叼了你家的鸡呀?那狗呢?鸡呢?在哪儿呢?我说你别红口白牙的乱咬人啊!”桂娥语塞,但马上说:“鸡一定是被狗吞到肚子里去了!你家狗跑得飞似的我追不上。”莲妹哈哈大笑:“那你慢慢去追呀,追回来了我再跟你理论。”言罢把大门“哐”地一声关上了。桂娥气得七窍生烟,只能讪讪地回去了。一到家门口,她乍一抬头,陡然发现了挂在枝头上的那只拔了一半鸡毛的鸡。这下可不得了,她一坐在地上,把那个缺德鬼骂了个狗血喷头,骂累了便自己爬树取鸡。可她实在太胖了,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才爬了上去,还没爬到半米高就“卜咚”一声摔倒在地。一直躲在一旁的竹秀再也忍不住,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引起了桂娥的怀疑,她这才发现绑鸡的绸子正是竹秀的,于是真相大白。她揪着竹秀的耳朵去秦家告状,骂得人仰马翻。庆英气得狠狠地打了女儿一顿,还罚她不吃晚饭。可倔性子的竹秀虽然被打,被挨饿,就是不肯掉一滴眼泪。然而,现在她却哭了,为了他而哭了。

“秀,你还好吗?”明成说,他的眼眶湿润了。

竹秀点点头,说:“明成哥,我挺好的。倒是你,真让人放心不下,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这里吃喝不好,你又有胃病,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明成哥,你想开一点,你那点罪不算什么。等以后出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有人会瞧不起你。”

听着这番感人肺腑的话,明成感动极了:“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秀,你知道我从小就最听你的话。婶子和竹军哥他们还好吗?”

她告诉他,他们都很好,还说哥哥已找好对象,估计年底会结婚。

“那你呢?秀,遇到合适的你也找一个结婚吧!”他由衷地。他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了。

竹秀脸一红,正欲说什么,探监时间已到,二人挥泪而别。

竹军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几年前曾被罗银花收养过的阿根的二女儿盼弟。盼弟也长大了,出落得端庄大方。她早就在心里暗恋上了同村的竹军,爱他的勤劳朴实,爱他的敢闯敢拼。于是她常常有意无意地上他家去,帮他妈分担一些琐碎的家务。可令她苦恼的是,她发觉他只把她当妹妹看,而并没有男女之情。而她一个姑娘家,又羞于对他表白。然而庆英却非常喜欢她,私下里常打探儿子对她的看法,竹军却总是苦笑。他也认为她是个好姑娘,可他并不爱她。然而,有件事却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那年冬天,庆英突然得了流感一病不起了。那时竹军已开了颇具规模的竹席制品厂,忙得月兑不开身。竹秀也在哥哥厂里帮忙,给竹席压布包边,要加夜班。盼弟就索性住到了秦家,悉心照顾了庆英一个多星期。看着她无微不至的样子,竹军大受感动。同时他幡然醒悟,自已该从对水荷的那种苦行僧般的虚幻的单相思中走出来了。是啊,生活就是生活,是柴米油盐,是实实在在的,他怎么能一辈子靠幻想和单相思来过日子呢?何况母亲拉扯他们容易吗?他早就该成个家,生儿育女,让母亲享享天伦之乐了。于是,他终于接受了盼弟。随着日日月月的相处,他发觉她的确是一位好姑娘。她勤劳贤惠,善解人意,非常的孝顺。他们已订了婚,打算年底把婚事办了。

水蓉开始感到浑身不对劲,乏力、恶心、无精打采,而且月经也超出好几天不来了。桂娥也发现了女儿的异样,听她把症状一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天哪,莫非你有了?”她当即就带了女儿去医院检查。果然,被她不幸而言中,水蓉怀孕了。从医院出来,母女俩抱头痛哭。这确实大大的出乎水蓉的意料,以前她与新华和明成都有过性关系,可从未出过事,然而与郭震文仅仅一次就怀上了。老天可真会捉弄人啊!她可以确定,这孩子绝对是郭震文的。因为明成早就去坐牢了,她后来除了郭震文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别的男人。但与他也只有一次,怎么会那么巧就怀上了,真是不可思议啊!她又急又怕,和母亲抱头大哭:“妈哎,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桂娥哭了一阵,便和女儿商量起对策来,水蓉要将肚里的孩子打掉,桂娥却苦着脸说万一被人知道你是个做过人流的姑娘谁还愿意娶你呀,再说打胎对身体的损伤多大啊!的确,在那个年代,大姑娘家做人流还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两人都没了主意,只能先回家去慢慢想办法。

田福才知道这事后,气得血压又升高了。他一个劲地埋怨她俩,那时候真不该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可埋怨归埋怨,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不能撒手不管。夫妇俩彻夜未眠,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办法来。他们要让二女儿尽快嫁人,现在才刚怀孕肚子还没有显怀,根本看不出来,只要速度快就能蒙混过去。而且他们把这个“顶缸爸爸”的最佳人选也定好了,他就是郑志旺。昨晚俩口子把全乡各村各大队的未婚小伙都像沙子一般滤过了,最后认为还是志旺最称心。虽然他的长相会让水蓉受点委屈,可他们想到他心眼好、老实巴交,以后还不是事事顺着他们女儿?最重要的是郑家家境好,女儿嫁过去衣食无忧。田家已今非昔比,若能攀上门有钱的亲家也能帮忙扶持一下。可想归想,他们对此事并无多大把握,毕竟志旺喜欢的是他们的大女儿而非二女儿呀!

当水蓉知道父母的意图后,竟捂着脸大哭起来:“爹哎,妈哎!亏你们想的出来,居然让我嫁给这么一个丑八怪!你们好狠心啊!”是啊,她是从来都不把郑志旺放在眼里的,以前他甚至经常成为她取笑的对象,笑他又丑又憨,长得比那个卓别林还要可笑。这么一个经常被她嘲笑的人,又怎能做她田水蓉的丈夫呢?桂娥苦口婆心,反复对女儿权衡利弊,说她的肚子将一天天大起来,事情若败露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如果你进了郑家的门,那吃穿还用愁吗?水蓉啊,咱家已不比以前了!”桂娥重重强调道。听到这番话,水蓉不哭了。她似乎有些想通了。她想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吃喝玩乐贪图享受吗?世上哪有真正的爱情啊?嫁汉嫁汉,不就是穿衣吃饭吗?她现在已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她只能靠找个好人家进行第二次投胎了。

田水蓉不愧是田水蓉,她“才”貌双全,只要她认准要做的事大多数都能做成。那天,她找了一个机会和志旺进行了一次长谈。她发现,他还是无法忘记她姐水荷。虽然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但他心里还是时时在想着水荷。他一个劲地向她打听水荷的情况,什么“她在城里住得习惯么”,“她来过信吗”,“她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之类的。他那痴痴的表情让水蓉又可气又可笑,她甚至有些妒嫉起姐姐来。她姐水荷何德何能呀,居然让那么多男人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爱得那么疯狂。水蓉问他,现在有没有找到中意的姑娘。他挠挠头,一脸郑重地说:“我妈托人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可她们一个都比不上水荷……”水蓉一见到他这副痴傻样就来气,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那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志旺哥,我看咱俩可真是同病相怜呀!你也知道的,我处过两个对象,结果一个都没成,现在我对谈恋爱这事心灰意冷了,我再也不想谈了。唉,有时觉得人活着真没意思啊!”郑志旺忙宽她的心,说象她这样年轻貌美的好姑娘,一定不会缺乏追求者的。让她乐观一点,肯定会有一个好男人在等着她的。水蓉乜了他一眼,说:“现在,我只想找个实实在在的人,我不图其他,我就图个人好。我想明白了,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志旺哥你说对吗?”郑志旺便问她有了心上人没有,她哀怨地看着他,羞涩地说:“有了。”“谁呀?”他好奇地问。“说出来你可别吓着了。”她的脸上飞起两团红晕,“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四处张望:“到底是谁呀?”她大声说:“呆鹅,就是你呀!”“我?”他笑了,“水蓉妹妹,你可别拿我们老实人开玩笑呀。”她抹起了眼泪:“哥呀,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告诉你,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喜欢你的诚实和厚道。可你一门心思都在我姐身上,我、我哪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呀?可现在好了,你我都是孤身一人……”他的脸顿时红得猴子似的:“水蓉妹妹,你不是在逗我开心吧?这、这怎么可能呢?”她一脸严肃地:“郑志旺,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我的真诚,这本身就是对我的羞辱!我一个姑娘家说出这番话,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你再这么怀疑下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呀?人都有自尊心的嘛!”他不再言语,只感到心里暖暖的,为她的大胆,为她的率直。虽然他对她的话有些难以置信,但心里还是很受感动。毕竟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哪个姑娘向他示过爱呀!在水荷那儿,他得到的总是碰壁和冷淡,他从未尝到过被爱的滋味。如今,漂亮出众的水蓉竟向他吐露了爱意,这简直让他欣喜若狂,这是他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啊!

他们闪电般地恋爱了。水蓉见“鱼儿”上钩,便发号施令让他一个月后将她迎娶进门。郑志旺有点诧异,觉得这样太仓促了点儿,水蓉不高兴了,说她家现在一败涂地,乱成这样,她早就不想呆在家里了,一心只想快点嫁人。其实他们刚恋爱时曾遭到郑家的反对,尤其是志旺他妈。自从上次与桂娥唇枪舌战后,她发誓再也不和田家来往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儿子追不到老大追老二!眼看两家又要结亲家了,凤芝自然不乐意。可她又拗不过宝贝儿子,她对他一直是百依百顺的。何况她一直记得上次水蓉劝架的情景,这使她对她有了一个还好的印象,于是便由着他们了。

就这样,郑志旺和田水蓉谈了不到一个月的恋爱就匆匆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水蓉进门后,郑志旺才算真正体会到漂亮老婆是多么的难伺候了。她脾气不好,什么都要顺着她的性子来。他在她面前忍气吞声,整天得看她的脸色行事,她说一他就不敢说二。私下里,她还把他当佣人使唤。他得给她做一切事情,包括拿拖鞋、洗袜子、倒洗脚水。袜子洗得不干净,还得挨她一顿臭骂,和以前那个温柔似水的田水蓉简直判若两人。不过这都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她爱他,哪怕做牛做马他也心甘情愿。可令他苦恼的是,他发觉她并不像婚前说的那样喜欢他,甚至还有点讨厌他。有时他主动去搂她亲她,做一些小俩口之间该有的一些亲密的小动作,她的脸上就会呈现出明显的厌恶之情。至于过夫妻生活,他更得求爷爷告女乃女乃了。虽然是新婚燕尔,她却三番五次地提出分床睡。他很宠她,于是只能委屈求全。

原本,儿子的终身大事终于完成,做父母的心里也就踏实了。然而,儿媳的言行举止却令郑家父母大为失望。他们觉得,他们家不是娶了一个儿媳妇,而是请了一个高傲的公主来。她每天睡到太阳晒到才起床,除了吃饭、睡觉、打扮、搓麻将外,家务活一丝不沾,一副少女乃女乃架势。志旺家的竹制品厂和家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凤芝很忙,一边要顾着厂里,一边又要料理一大堆家务。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她在做饭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她扔下锅铲去接电话,还没说几句锅里的菜就糊了。水蓉整天无所事事,却从不帮婆婆分担一点家务,比如削个土豆剖条鱼什么的她也不愿意做。所幸,志旺他妹妹志红初中毕业后一直呆在家里,平时也能给她妈做个帮手。水蓉很有时间观念,每天都是开饭时准时报到,吃完后筷子一撂就走人,懒得连碗也不洗一只,更别指望她抱个扫帚扫扫地了。这且不提,更过分是是她连自己的内衣内裤都要让丈夫洗。凤芝看不下去了,直骂儿子没出息。郑志旺却洗得不亦乐乎,这么厉害的老婆他哪敢指责她呢?他心里清楚,妻子这些毛病都是她妈给惯下的。从小到大她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养尊处优惯了,你让她突然变成一个任劳任怨的贤妻良母,那可比登天还难呀!眼看着全家人都对这个娇里娇气的新嫂嫂敢怒不敢言,小姑子志红可看不下去了。一次她见水蓉吃完饭又要离开,便发作了:“嫂子,你看大家都这么忙,你洗个碗总应该的吧?”水蓉有些不快,但没说什么,径直往外走。这下志红火了:“这饭你也吃的,凭什么每次都要我洗碗?”水蓉回过头来,冲她温柔地一笑,柔声细语道:“我说小姑呀,这是因为我的福气好呗!有本事将来你也去找这么一个好婆家呀。”志红气结,她却一扭一扭地又出门去打麻将了。

水蓉嫁入郑家时,实则已怀孕两个多月了。由于她身材本来就丰满,再加上平时衣服也故意穿得宽松,所以根本看不出来。在郑家呆了一段时间,她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志旺,一听到自己将要做爸爸了,志旺乐得见牙不见眼:“太好了!怎么这么快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水蓉杏眼圆睁,“你忘了结婚前你干的好事了?志旺不好意思地笑了。的确,婚前他们就偷尝了禁果。

得知儿媳有喜了,志旺父母喜笑颜开,他们能不高兴吗?凤芝天天烧香拜佛,还不是盼着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吗?不过,他们也颇感意外,毕竟来得太快了点儿,凤芝还悄悄把儿子叫来询问:“这才结婚几天呀,怎么那么快……”志旺“嘿嘿”憨笑,“妈,其实我俩早就……”凤芝这才释然。从此,水蓉在家中地位大增,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了。现在她什么也不用干,再也没有人会指责她了。倒是她有时良心发现,想帮婆婆择个菜洗个碗什么的,凤芝便在一旁急得大叫:“放下放下,我来我来!”凤芝又多了项艰巨的任务,每天都在想着怎样给儿媳妇增加营养。什么鳖呀、参汤啊、肉鸽啊,什么补身子她就给她做什么。水蓉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母凭子贵”,整天像个娘娘一样被人伺候着好不惬意。一天她说想吃新鲜荔枝,公婆连忙差人去买,镇上买不到又乘一个多小时的车到县城去买,费尽周折后终于买到了。可水蓉尝了几个就扔在一边不要吃了。桂娥来看望女儿,见她养得白白胖胖,欣喜地说:“我这姑娘有福!我就说么,这次你总算嫁对人了!”水蓉问起姐姐的情况,桂娥说她来过一封信,她让水灵念给她听的。信中说她已在省城找到一份工作,还说三强每月的生活费她会给他的,请家人放心。是啊,田家已大不如前了,已经在靠四处借债过日子了。而吕茂生至今还动不动去医院里,那一笔笔医药费都拿到田家来报销。桂娥一想起这些烦心事,不由又义愤填膺地骂起陶春香来,骂够了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水蓉,你爸说……能不能向郑家借点儿钱?这几天家里连打酱油的钱都没有了,水灵也向我们要钱买学习资料,你看……志旺若手头宽裕的话,能否向他借个一千块?”水蓉的不满地:“妈呀,你也得体谅一下女儿吧!你女儿才嫁来郑家一个多月,你就三番五次地上门借钱,你让我在这个家怎么抬得起头啊!”桂娥无奈地:“哎,还不是没法嘛!你现在有了喜,志旺还不全听你的?你让他问他爹妈去拿,反正他们家有的是钱。”水蓉撇撇嘴:“有喜?呵!要是他们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他们郑家的种,那还不知道会怎样!”“哎哟我的小姑女乃女乃!”桂娥慌忙去堵女儿的嘴,“别瞎嚷嚷,要出人命的!”水蓉顿时黯然,她轻轻地抚模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禁又想起了郭震文,便向母亲打听起他的情况。桂娥说他也来过一封信,不过是写给水荷的。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那天水灵周末放学回家,高高地扬着一封信。信是郭震文从省城寄来的,寄到水灵的学校让水灵转交的。桂娥一听是郭震文来的信,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想到他让水蓉怀孕又不愿娶她,想到上次他妈对她们的态度,她已经对他恨之入骨!“把信给我烧了!”她怒道。可是见小女儿真要烧,她又改变主意了:“念来听听,看这小子放什么屁!”

水灵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亲爱的水荷,见字如见人。提起笔,我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你知道吗,此刻我对着空白的信纸已发了半天呆了,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段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的思想已麻木,精神已恍惚,一天到晚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想你,想你,疯狂地想你!你的身影频频出现在我的窗前,书桌上,备课笔记中,像幽灵一般拂之不去。我已成了一个靠回忆生存的人,每天都在点点滴滴的回忆中慢慢睡去。我妈说,这样下去我会得相思病的,我说不,不是相思病,而是精神病。水荷,我真后悔,我竟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让我们美好纯真的爱情毁于一旦。一切都被我亲手给毁了,我真的真的好后悔!!!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只能再一次地请求你,原谅我吧!水荷!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想你不会那么狠心吧?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苟且偷生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听我妈说,上次你妈和你妹来找过她。她们也太幼稚了,以为用那件事威胁我们就可以使我屈服。我不会的,水荷。我说过,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也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你!我知道,你从小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你妈给你弟妹的爱远远超过给你的。那么请你相信我,让我给你一个温馨的家吧。无数次想来白云村看你,可我父母不让。他们说到时我非但见不上你的面,说不定还会被你的家人打得遍体鳞伤。我觉得也不无道理,便提笔先写封信给你,问问你是否安好?请你无论如何给我回封信!随信附近照一张。此致敬礼你的震文。”

水灵读完信,桂娥早已气得簌簌发抖了。“肉麻!”她骂着,把照片撕了个稀巴烂,一边命令道,“水灵,替你姐回封信!”不一会儿,一封由周桂娥口述,田水灵执笔的书信完成了。信中说,水荷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所以也不想浪费笔墨,故拜托小妹水灵给他回信。信很简短,主题内容是说水荷已与郑志旺结婚,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不要再破坏别人的家庭之类。

再说郭震文,收到水灵的来信后大大地吃了一惊。但他不见水荷的亲笔信,便不相信这是真的。邹玉梅见儿子急疯了,便打电话到石屹乡中学,向校长核实这件事。谁知这个糊涂校长呢,他只知道田福才有个女儿结婚了,但究竟是老大还是老二他竟然搞反了。他当时是被田福才请去白云村喝喜酒的,但他稀里糊涂的一直以为那天出嫁的新娘是田家大女儿。于是说:“对,邹医生,是有这么回事,田福才他大女儿结婚了,嫁给郑家奎他儿子了!郑家奎是我们石坳乡的大老板,是做竹制品生意的。”

这次,郭震文不得不信了,中学校长向来是一言九鼎的。他发疯一般地冲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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