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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同学会(1)

星期六一大早,林静就坐上了一辆开往钢城的班车。由于时间尚早,乘客并不多。她环顾整个车厢后,轻拍胸口几下,松了口气,暗暗庆幸没有碰到梁超。

找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后,她开始在心里埋怨起梁超来:这个梁超也真是的,这么多年没联系不是都过得好好的吗?你要去参加同学会你就去呗,又没人拦着你!没事找事给我打什么电话啊?还跟你一块去呢,我疯得扳?怕同学见面没话题还是怎么?我又不是什么名人,需要借绯闻重回公众视线,躲你都来不及呢,还一起去?

林静觉得象梁超这种离了婚的男人是危险品,挨都挨不得,更何况以前两人间还产生过那种朦胧的青涩爱恋!林静真怕他像口香糖样沾上了甩都甩不掉,所以决定对他敬而远之,免得他成了自己婚姻中的地雷!

昨天晚上她婉拒了他结伴同行的邀请性质的建议,借口是星期五晚上自己就要去惠玲家。尽管惠玲早就这么要求了,自己也跟梁超说了,但她并不想头一天就去。惠玲忙着做生意,自己去了她也没时间管,不就是在店里干坐着闲聊吗?而且想聊的也不能随便聊,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为了碰到梁超尴尬,林静只好这么早就偷偷模模坐车了。她觉得自己就像做贼似的,藏头缩尾,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

第一站当然是惠玲家了。一是自己不知道聚会的集体地点,二是有必要跟惠玲统一口径,同时出现,以免到时穿帮。

惠玲家的批发部是三间相连的门面,除了批发自家工厂生产的塑料杯碗外,还批发各种日用品,比如:洗发液、卫生纸、卫生巾、方便碗、方便筷,甚至蜡烛、草帽。不仅店里堆满了,仓库里更是堆积如山!

林静在那里坐了一气,发现她家的生意确实火红,一单接一单的,明显比旁边店里的好。她问正在开票的惠玲其中的原因,惠玲说可能是自己家的塑料杯碗比别人便宜一点。

林静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当初她准备办厂时还问过林静是否可行,林静劝她不开,理由是人们已经开始使用纸制品了。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被称作“白色污染”的一次性塑料制品依然产销两旺,供不应求。

惠玲请了两个人,一个点货发货,一个开车送货。(为了做生意,她又买了一辆小货车,另请人开)开票收钱这样重要的事就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了。她老公只管进货,其他的一切事务都甩给她,也真亏了她!

林静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傻问题:惠玲幸福吗?即使跟林静是整朋友,惠玲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天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想自己幸不幸福?她说的是真话,但到底幸福与否却没有回答。村里人都说她过得好,发这么大的财,在江城有车有房有店子,羡慕得不得了!

只有林静不!说她不喜欢钱肯定是假的,她也有过成为有钱人的想法,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这种念头仅仅在脑中停留了几秒,转瞬就如风中的一缕青烟消逝无踪!

在绝大多数女人把发财梦寄托在男人身上的今天,林静甚至都没有在明涛面前提及发财的话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了,他自负,他自尊心超强,他极满足于现状,他见不得林静说谁过得好。他曾经用“谁过得好你跟谁过去”回应用中性语气平静描述同学中谁谁发了,谁谁工资高的林静!

平心而论,林静绝无拿他作比较之意,仅仅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闲聊而已,可他偏偏听出了味道!林静在家里已经没有说话的**了,除了儿子她谁都不想理,如果不是儿子在那边,她去都不想去!

第一次同学会给林静带来的冲击不大不小,这种冲击主要是视觉上的。男人们都不同程度地发福了,个个中部崛起,啤酒肚滚圆。看到矮胖的张雷,林静的脑袋里立刻跳出一只蜘蛛的形象,那是她小时候在稻田里见过的一种怀抱圆卵的小蜘蛛,圆滚滚的滑稽可爱,全然没有蜘蛛的可怖神态!张雷现在活像抱着一个大大的球,仿佛随时都会滚动起来。

林静不知道谁的肚子是虚张声势的,谁的肚子是货真价实的,总之清一色的老板派头,神情间流露的都是志得意满,谈笑间一切都是岔的,好像在他们面前就没有不岔的事!

梁超自然也不例外,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老板!他像主人一样张罗着上菜、开酒,还给迟到的人打电话并负责指路。看他这么热心,林静都有些怀疑这次聚会就是他发起的!

女人们要么像发馒头一样鼓胀了,要么还像小白杨一样苗条挺拔。

最让林静震撼的是她初三时的同桌秀华,记得毕业会上她边唱边跳,一曲《摇滚芭蕾》摇动了在座多少青春萌动的心,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都被她洒月兑帅气的风采给迷住了,多年后仍被同学们津津乐道。现在她依然帅气,不过是口气帅气,开口闭口几万几十万,听起来满是张扬与炫耀,令月薪及千的林静很是汗颜。

林静知道她发了,她的眼光真的很毒,青春年少时主动出击追回来的绩优股老公在上十年的努力打拼后终于抱得金山归。夫荣妻贵,她也迅速升级为富婆。这群人中她应该是最有钱的,应该有欠千万了吧!听说马上要实施造人计划,生第二胎,大约是想生个儿子吧,否则这么大的家产由谁来继承呢!

让林静震撼的不是她的富有,而是她昭示富有的体型。昔日苗条颀长的身材完全走了样,腰上肥嘟嘟的一圈肉把名牌服装撑得像起伏的丘陵,就像把救生圈穿在了衣服里面!一张原本还算清秀的瓜子脸像被人施了魔法似的,活月兑月兑就是一张刚下锅还未炸透的洒了黑芝麻的大油饼,看着就起腻。

女同学来的不多,除了林静外都在热络地和男同学交谈,看得出他们平时都在联系,包括惠玲也谈得热火朝天。

尽管桌上有美味的佳肴,身边有曾经熟悉的面孔,林静还是感到陌生和孤独。她仿佛走错了房间,游离于这群人之外。她迷惑的目光从一张张在橙黄灯光下还透着红冒着油光的笑脸上掠过,发现每个人都怡然自得。男人女人都大声随意地谈笑,很惬意地品尝美食,啜着透明玻璃杯里琥珀色的红酒,神情间流露出自信和满足,一派繁华盛世的安乐祥和!林静的心底却升起一种不真实感,每个人都像浮在云雾里,离她很远很远!

林静真的没有喝醉,是这种热闹的浓厚的富裕的气氛让她有了瞬间的恍惚,她借口上卫生间离开了包房。

她一个人在走道里走得缓慢落寞,有些懊悔,不该来参加这样的同学聚会。服务员冲她点头微笑,她也赶紧回一个微笑,但她又发现很多人都是昂着头走路的,他们根本就对服务员熟视无睹,好像她们是透明的,是空气。她不喜欢这样,她也不喜欢呆在热闹的包房里,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像独自闯入空无一人的房间明知道有人在暗处观察自己却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不能再呆在包房里,她走到大厅里在沙发上坐下,给惠玲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大厅等。

天应该已经黑了,但透过酒店的玻璃落地窗可以看见到处闪烁的灯光,红的黄的白的,甚至蓝的绿的紫的,五彩斑斓,流光溢彩。各色的人、各式的车不断从门口经过,就像放映着一部永远没有结尾的生活片,情节拖沓冗长,比韩剧的啰嗦有过之而不及,只需几分钟观众就开始打哈欠。

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垂下长长短短的珠串,像一面帘子,还不停地变幻色彩,一会儿紫一忽儿蓝一会儿红,特别漂亮!林静最喜欢它变紫的时候,仿佛一张紫水晶的帘,藏着一个幽幽的梦,透着梦幻般的华丽与高贵!

一个像阿尔法一样帅气可爱的小男孩看呆了,拉住妈妈的手不肯走。林静突然的就想起了鹏鹏!要是儿子在这该多好啊,他一定也会喜欢这个漂亮的水晶吊灯的!

林静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儿子打电话,一抬头却发现梁超正朝自己走来。她收起手机,有些不自然地对他微笑。

梁超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很体贴地说:“这么早就跑出来,肯定没吃饱,要不回去再吃点?刚刚上了主食,有米粑、飞饼,还有清汤面,等一会儿还会上果盘。”

林静一直在微笑,她觉得自己的笑很僵硬很假,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顺着他的话,她说:“听你这么说,我还真要上去吃点米粑和水果。要不我先上去了,你坐一会儿!”

失望瞬间爬满了梁超还不算太肥的脸,林静假装没心没肺没察觉,站起来转身往楼上走,把他一个人丢在大厅里。

对于林静的上楼,大家颇觉意外,这一点,林静进门就从众人的脸上感觉到了!

惠玲到底沉不住气,问:“梁超呢?他下楼找你去了,你没碰到他?”

林静有些明白他们心里的想法,在众人询问探究的眼光里施施然坐下,从容地夹了一块米粑放在面前的餐盘上,平静地说:“碰到了,他在楼下大厅里,我上来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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