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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冤冤相报(四)

便在这我有生以来最绝望的时刻,背后的铁门“吱”的一声轻响,从中裂开一条缝隙,一只大手从中探了出来,正抵在我的后心。我只觉浑身一热,只觉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顿时注满了全身,刹那间我衣袍暴涨,双臂巨颤,“轰”的一声,竟然将缚在身上,寒铁打造的铁网挣得粉碎,而后身不由已的开弓拉马,一拳击出。

右拳轻轻划过思烟的发际,揭起思烟身上的铁网,旋转着迎向如林的箭雨。一阵如暴风雨般强烈的气浪激荡开来,疾射而来的箭雨,一触便如片片枯叶,无力的四处飘飞。中原八侠的攻击,随后袭到,激荡的气浪,并未使他们的攻击有所减缓,这此冷血的死士,竟然完全无视自身可能承受的伤害。

一阵吸力从背后传来,我不由的带着思烟向后退了一步,右脚踏入了屋中。便是这小小的一步,却令中原八侠所有的攻击,顿时失去了目标。

他们已算好了左右上下前,我所有可能逃生的线路,但却唯独忽略了我后退的可能。八条身影,在思烟的背后交汇,金铁交鸣声响成一片,但原本必杀的一击,却变成了盟友的自残。金铁交鸣声刚止未止,我只觉身后热浪再涌,右拳不由得再次击出。这正是中原八侠必死一击后最虚弱的时候,只听“蓬”的一声暴响,八条身影,齐齐的跌了出去,摔作一团,而我则借着反弹的力量,带着思烟,飘然退入了屋内。

“吱呀”一声,铁门轰然关闭,屋内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一点火光,在身后亮起,一个青衣文士出现在光亮之中,却原来是那夜为思烟医病的黑衣人,我顿时又惊又喜,月兑口而出道:“原来是先生!”

那青衣文士微微一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速速随我来。”说着转身向后堂走去。

我与思烟,紧步跟随,行至后堂,却见火光忽低,原来地上竟然有一条暗道。青衣文士飘身而入,思烟在后面一拉了我一下,低声道:“公子小心有诈。”

我扯下残破的衣衫,一边为思烟包扎手上的伤口,边道:“这位先生便是那夜为你医病之人,绝非恶类。况且如果不是蒙他相救,你我二人刚刚就命丧黄泉了,何须将我二人骗至此处。”

思烟点头,脚步却还是有些迟疑。这时,前屋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在剧烈的晃动,我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扯了思烟便冲进了地道。

地道中虽不宽敞,但容一人行走还是绰绰有余,而且地面平整,加上青衣人手中火把似是特制,非常明亮,所以我们一行人走的非常之快。大约过了半柱香时分,地道已行至尽头,青衣人用手在墙上一块极是普通的青砖之上一按,轰隆一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林萌如遮,鸟语花香,清风阵阵,与青云镇内,宛若两个世界。

青衣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到得这里,应该已以安全了。”

我忙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搭救,今日如无先生,我二人恐怕要葬身在青云镇内了。”

青衣人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武功盖世,纵然没有秘道,要全身而退,也定非难事。”

闻得此言,我心下不由一愣,我哪里来得盖世神功?正欲发问,那青衣人却抢前一步,俯在我耳边笑道:“今日见公子和这位姑娘如此亲密,想来那夜定是进展顺利了?”虽是附耳之语,语声却甚大。

一语出,我不由面色大红,连忙摆手,却发现手中正握着思烟的手,窘迫更甚。思烟几乎是惊叫着将手中我的掌握之中抽出,但却牵动了伤口,不由痛脸色一白。青衣人却在这时探手在我的手上握了一下,尔后冲我摇了摇手,我顿时明白了青衣人的用意,但脸上的燥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

青衣人看着我们窘迫的样子,哈哈一笑,道:“二位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佳人,刚刚舍身互救,更是感人,能为二位作个月下老人,倒是生平一件快事。”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使命所在……”思烟叫道,但原本苍白的脸,却一下子红到耳根。

我心下暗觉奇怪,那时青衣人在屋里,如何看得到外面的情况,脸上大热,连连摆手,道:“先生误会了……”想往下说,却觉这样解释下去,只会越说越乱,忙岔开话题道:“我知先生医术超群,可否为思烟姑娘看下伤势。”

青衣人道:“不妨。”回首呼道:“青儿,拿我的药箱来。”

“是,先生。”一个稚女敕的童声响起,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转出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小箱子,疾步而来,在青衣人面前深施一礼,模样甚是恭敬。

青衣道:“思烟姑娘金枝玉叶,我一男子,多有不便,张公子又不擅医道,你去为她包扎一下。我那瓶雪龙散练成至今,三十年未曾开封,今日正好有用武之地。”

“啊,先生?”那女童张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衣人手一挥,道:“速去。”

“是。”那女童应了声,向思烟跑去,先为思烟解去原有的包扎,然后从箱中取出一个大大的瓶子,倒出一起如清水样的液体,为思烟仔细的洗净伤口。然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刚开瓶塞,一股异香,便扑面而来,我本已十分疲惫,一闻之下,不由精神一震,想起刚刚那女童神色,知是世间罕有的灵药,不由再次向那青衣人拜倒。

青衣人伸手将我搀起,道:“灵药虽然珍贵,但又怎及思烟姑娘金枝玉叶,公子不必如此。”

我心下不由大是感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两次蒙先生援手,却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青衣人道:“想我一介山野闲人,无亲无友,人世间的姓名,便连自己也早就忘却了,公子如不赚弃,唤我一声墨先生便可。”

我俯身再施一礼道:“多谢墨先生两次相救之恩,他日如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墨先生还礼道:“公子客气,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但不知公子些去许都所为何事?又为何会被九凤山庄的之人截杀?”

我轻叹一声,便将昨日桃林之事,和徐怀父女所讲之事一一道来。

墨先生听完后眉头微皱,道:“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唉!”言语之间,尽是无奈与愁怅。

我俯身又是一礼道:“张简自知才疏学浅,身轻力微,此去许都,恐也是一事无成。今幸遇先生,还望先生看在许都苍生的面上,指点学生一二。”

墨先生面现难色,欲言又止。

我道:“先生有话只管明言。”

墨先生道:“其实我来此,只为了劝公子回头。”

我不由一惊,道:“先生此言何意?”

墨先生一声长叹,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告诉公子,公子此去,定是徒劳,莫不如就此转头回去。”

我道:“墨先生何出此言,如今天下动荡,民不聊生,正当我辈为天下出力之时,怎可苟安于世外。”

墨先生道:“公子隐于桃林,采花东篱,抚琴南山,何等的逍遥与快活,却为何一定要涉足尘世这潭混水。”说着抬头向青云镇方向望去,又接着道:“如今这世道,又岂是我愿意看到的,但一切皆是天命,就算公子再怎么努力,也如螳臂挡车,除了自己粉身碎骨,终究改变不了什么的。如若公子肯转头回去,我愿保公子一生衣食无忧,自在逍遥。”

我听到墨先生此番言语,想起青云镇中惨像,但心下不由生出一丝暗怒,道:“天道?想不到先生这般高人,也会以天道来糊弄世人如果一切皆是天道安排,那我们还走得什么路,吃得什么饭,干脆就坐死在这里等天道吧。先生对晚辈屡有大恩,但晚辈却不能苟同先生。就算先生所言才是真理,晚辈也要拼上一拼,就算粉身碎骨,也死得心安。”言罢,拂袖便走。

“公子且留步。”耳后传来墨先生的呼唤,我停形,我心下一喜,只道事有转机。但当我回过头去时,却见墨先生抬起的手却又无力的垂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终却只是道:“风雨将至,公子保重。”

我拱手作别,大步而去,走的看似洒月兑,心下却愁肠百结。自己终究不是那如天骄神龙般的张公子,面对这乱世中的群雄,除却一腔热血,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思烟跟在我的身后,已然恢复了那不卑不亢的冰冷,除了表面上的礼貌,似乎连正眼也不再看我,但在我心里,这却是最后一把能让我感觉温暖的火焰。

看着我渐渐远去的背影,墨先生高大伟岸的身形突然委顿下来,料峭风中便如深秋的落叶,摇摇欲坠。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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