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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打狗无需看主人

电话很快接通,蒋牧尘的嗓音慵懒又充满了磁性,分明没睡醒的模样:“云容,怎么了?”

简云容看一眼何蓉蓉,支吾着径自右拐去了厕所。

进去小心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担忧的说:“姐夫,我刚才在公司食堂遇到Mr陈,同事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古怪。”

这头蒋牧尘听闻赵子敬,又假装江湖郎中,还模到简氏的食堂去,剑眉立时拧紧:“你别理会他就是,还有件重要的事,我必须提醒你。”

简云容一听说有重要的事,立刻紧张回道:“姐夫你说。”

“简氏内部人员构成比较复杂,你要谨言慎行,千万别给你姐惹麻烦。”蒋牧尘原想提醒他,别和蒋牧霜走太近,又觉此话不妥。

说到底,蒋牧霜也是蒋家人。她一个小姑娘闹闹脾气而已,自己上纲上线的,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耳边安静了几秒,只听简云容在电话那头,没心没肺的笑出声:“姐夫,你好像被我姐给传染了。”

蒋牧尘微怔,旋即佯装生气的吓他:“传染?臭小子你把话说清楚。”

简云容语速飞快:“跟我姐一样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婆。”

说罢直接挂了线,傻笑着开门出去。

蒋牧尘捏着手机坐直起来,再无睡意。他唠叨?回头得把卓辉找过来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变唠叨了。

连轴转的国内国外跑,原想倒好时差再去见简云裳,哪知简云容这小子一通电话将自己吵醒。

起身洗漱完毕,他看了下时间,又翻出简云裳睡着的照片端详许久,换上衣服下楼去了健身室。

想见她的念头异常强烈,但还不到时候!

落地窗外,火红的太阳已经爬上地平线,天气逐渐晴朗的京都,不减繁华本色。

简云裳休息了几天元气恢复过来,加上蒋牧尘婚后就消失不见,她也乐得自在。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的打了通拳,带齐资料,由程亮驾车,就提前赶往徐鹤的律所。

当初说服简氏的几个董事支持自己,她抛出的条件,就是将精益和简氏合并,重新成立一家新的上市公司。

两家公司业务范围相同,一旦合并,不仅可以整合客户资源,还能互相平衡原先的资源,最大限度的提升公司业绩。

这一点简云裳明白,简氏诸位董事同样明白。

只不过既是合并,相关的法律条文必须提前梳理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合并议案提上工作日程,两家公司的小股东,以及精益的董事,肯定会跳出来反对。

简云裳不怕人反对,她只担心有人野心太大,趁此机会掌控过多的股份。

目前她手中所持有的股份比例,无论精益还是简氏,都是最多的。但如果两家公司的董事,有意做大,她的地位势必会受到影响。

她不是简薇薇,绝对不会允许出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情况!

“小姐,后面好像有车跟踪,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不是蒋少的人。”沉思中,身兼司机的程亮平静开口:“要不要甩开。”

简云容拉回思绪,扭头朝车后看了看,果真发现有车子不紧不慢的跟着。

简薇薇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能量指挥杀手,和自己玩跟踪的戏码……沉思一秒,简云裳抬手看了下时间,淡笑:“前面十字路口左拐,向前一千米右拐。”

“好。”程亮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渐渐提高车速。

简云裳好整以暇的靠到椅背上,放松情绪闭目养神。

程亮提高车速的同时,后面的车子也随之提速跟上。很快,车子开过十字路口,匀速拐进左边的兴安大街。

简云裳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她睁开眼扫了扫号码,微笑接通:“鹤叔。”

这头徐鹤老神在在的敲了下烟斗:“一大早跟谁玩捉迷藏呢?”

“还不知道是什么路数,怎么您老要出门?”简云裳弯下眉眼,甜甜笑开:“放鸽子可不是好习惯。”

徐鹤悠哉悠哉的抽了口烟,大笑:“我老了,哪敢放你们年轻人的鸽子。”

简云裳回头看了下后方的情况,恭维道:“鹤叔老当益壮,比我们年轻人可有精神多了。”

“有锐气,又懂得收敛,我哪能和你比啊。”徐鹤心情愉悦:“半个小时后见。”

“行!”简云裳说着挂了线,抬眼望向程亮的后脑勺,冷静吩咐:“亮哥,加速开到80码,右拐穿过临安路,不浪费时间了。”

“好。”程亮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

简云裳敛去笑意,动手打开自己的平板,进入京都交警的视频监控系统,沿途路况瞬间一目了然。稍后,她放下平板,用手机拍下后方的跟踪车辆。

程亮专注的控制着方向盘,偶尔分神,视线便不受控制的瞟向后视镜。

镜中的女孩面容淡定,眼神清澈如泉。她微微低着头,卷翘的睫毛在如瓷器般滑润细腻的肌肤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影子。

记忆中的她也是这般模样,只可惜他能见她,却不敢相认,甚至连眼神都不敢泄露分毫。

“亮哥,你对京都十三行二手车市场熟不熟?”不出一分钟的时间,简云裳已经通过交警大队的其他系统,查到了跟踪车辆的来源:“会不会有客户资料存档。”

程亮猛地回过神,答:“我马上安排人去打听。”

“不急,我试着看能不能检索出来。”简云裳没有抬头,十指在平板上灵动飞舞。

程亮飞快回头,若有所思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

往前匀速开了大概10分钟,程亮出声提醒的同时,白色的路虎极光在拥挤的路面上,完美掉头,顺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甩掉了。”车子出了临安路,途径兴安大街东,顺利停到徐鹤的律所楼下。

简云裳平静颔首,收了平板,带上包优雅下车。

如此过人的车技,迄今为止她只见过沈亮这么玩过。之前是甲壳虫,今天是车技,简云裳不知道下一次,程亮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人的容貌可以改变,身份可以改变,但是潜意识里的日常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沈亮,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徐鹤的律师在19层,简云裳刚踏出电梯,马上有客服礼貌的过来带路。

“小姐您好,鹤叔已经在会客室等您。”客服的嗓音很妙,软软甜甜的,自带一股自然不做作的性感:“请问小姐要咖啡还是苏打水?”

简云裳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客气道谢:“苏打水就好。”

进到会客室,徐鹤已经准备好文书,简云裳坐下即开始和他商议细节。

两家实力相当的公司合并,受益的只有董事以及大股东,若没有明确法律法规保障,很难保证在合并期间不出岔子。

徐鹤担任简氏的法律顾问已经超过20年,资格比简云裳的年纪还老,有他出谋划策,不啻于如虎添翼。

这也是归隐的那三年中,她为何千方百计,将他从国外请回来的原因之一。

人是感情动物,有时候简云裳常常想,若简伯年始终一心一意对待母亲,他们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待文书盖上律所的印章,还有徐鹤个人的私章,两人离开律所,转去公证处进行公证。

忙到中午,公司合并的章程基本出具完成,另外顺便处理了下简薇薇母女俩人,各自名下所持有的所有财产。

从公证处出来,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亮又刺眼。

“鹤叔,一起吃个午饭吧,权当感谢。”简云裳语气轻快,脸上露出少见的真诚笑容:“我能走到这一步,全是您的功劳。”

徐鹤摆手,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云裳,这点忙算不得什么。只是云容还年幼,你这个当姐姐的,对他也别太苛刻。”

简云裳点头,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知道,只是简氏迟早要交给他,毕竟这是爷爷毕生的心血。”

徐鹤打量着她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干练神情,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年,他看着她一路坚强走来,能帮的始终微不足道。

简云裳见他半天不说话,心知他又在自责,遂无奈失笑:“不要每次见我都这样,一脸苦大深仇的,律师费又没少你。”

“你啊……”徐鹤摇了摇头,摆手坐回车里,先行离开。

简云裳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子走远,这才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中午回顾家别院吃过午饭,她小睡一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通过此前在医院查到IP,锁定了项目部的一个员工。

该员工在简氏算是个老人,奇怪的是职位从未上升,考核评价也不太高。

将其个人资料整理出来,简云裳看时间差不多,换了条藕色的丝质中裙,随便披了件外套,出门吩咐程亮去车库提车。

精神抖擞的回到简氏总部,简云裳进到办公室一坐下,立即若无其事的叫来裴亚枬,让她安排次日的例会时间。

稍后,开始进入忙碌的工作状态。

距离泰美国际珠宝、文物展的安防项目开标还早,眼下公司急于解决的问题,便是简薇薇在任时,已经立项的荣河家地产项目。

根据财务报表所示,该地块中标之后,先后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报建开工的手续迟迟未能过审。

没拿回简氏之前,她通过黑客入侵的方式,查到简氏旗下不少子公司都出现过这种情况。

无限投钱,却不见盈利,且总公司这边非但不止损,不想办法解决,反而还继续一味的注资。

调出几家子公司的合作方,一家名为喆跃的原料供应公司,渐渐进入简云裳的视野。

上网搜索一通,这家公司的信息寥寥无几,出现在搜索引擎上的几个页面,不是过期就是地址错误。

松开鼠标,她抬手摁了摁发疼的眉心,跟着拨出内线将裴亚枬叫进来。

敲门声响过之后,裴亚枬恭敬迈步入内:“总裁,您找我?”

简云裳直视着她的眼睛,随手把打印出来的资料递过去,问道:“喆跃跟简氏的合作有多久了?”

“大概5年,所有的业务都是前总裁去洽谈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裴亚枬面色平静,浑然不知自己是内应的事,已经暴露。

简云裳挑眉,清冷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不太了解?那从今天开始,你调去总经办负责整理公司资料。等你什么时候了解清楚了,我们在谈。”

“总裁……”裴亚枬心中一惊,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对我的安排有意见?”简云裳淡漠的勾了下唇,似笑非笑的模样比不笑还恐怖三分:“出门右转是电梯厅,下了楼左转第三间是财务部。”

裴亚枬木桩一样杵着不动,一张脸变来变去,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

不甘心、不服气的神情落在简云裳眼底,顿时令她心中平添几分嫌恶。

她素来不喜被人轻视,从前是,现在亦如是。

只不过简云裳笃定,裴亚枬不会轻易辞职。

至于以后会不会,端看她和总经办的人,相处得如何。只是,即便她主动递交辞职信,自己不批,她就必须得在简氏呆着,耗到合约期满。

沉默中,裴亚枬狠狠的咬了下下嘴唇,平静的朝简云裳鞠了个躬:“谢谢总裁栽培。”

“客气!”简云裳打发她出去,独自走到窗边站定,眯眼远眺。

难怪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追逐财富,追逐权力。只要爬到顶峰,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一句话一个决定,轻易便可将别人的一生毁掉!

“嘶……”失神中,丢在大班台的手机,不断发出振动放蜂鸣。

简云裳蹙眉折回去,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犹豫。

电话是蒋牧尘打过来的。

手机响了大概半分钟,倏然沉寂下去。简云裳嘲弄的勾了下红唇,两道如墨的黛眉舒展开来,再度踱回窗前。

距离婚礼结束已经数天,她还没正式拜见公婆。蒋家看似没意见,外面的八卦报纸,可是每天都出新花样。

什么婆媳不合,因为高攀而被轻视等等,不一而足。

“笃笃笃!”总裁室外有人敲门,跟着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

简云裳以为裴亚枬去而复返,也没回头,嗓音清冷的说:“有事就说。”

“姐……”简云容奇怪的看一圈,怯怯地跑过去:“姐,你生谁的气了?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去吃饭吧。”

“我没生气。”简云裳扭头望向墙上的时钟,见指针已经指向下午6点30分,旋即哑然失笑:“看我忙的,你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去。”

简云容低头,心里记着蒋牧尘的交代,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小声的问:“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吃?”

“除了蒋牧尘做的黑暗料理。”简云裳想也不想的月兑口而出:“其他的想吃什么,只要是医生允许的都可以。”

简云容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极力忍住笑:“那我要去吃粤菜。”

简云裳无语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几步走回大班台收拾自己的东西:“公司食堂的菜吃得还习惯吧?吃不惯我换个厨师。”

“还好……”简云容笑眯眯的跟过去,脸上开心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这模样落到简云裳眼底,却让她莫名感到心酸。

车祸之后,简云容的胃时好时坏,很多刺激性的食物都不能吃。

而且这些年,他抗拒陌生人,抗拒陌生的环境,8年里带他出门吃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简云容见她似乎红了眼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讪讪问道:“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刚才刘海飘眼里去了。”简云裳直起身,笑着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我们家云容,终于长成男子汉了,姐姐很开心。”

简云容笑着笑着,鼻子一阵阵发酸。

蒋牧尘说过,他是个男子汉了,应该承担保护姐姐的责任,而不是像个没断女乃的臭小孩,永远躲在她的羽翼之下。

他倒是想,可姐姐从来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光是自己,就连蒋牧尘那么优秀的人都没机会……

走神中,电梯已经降到停车场,抬头就见程亮恭敬的站在车边等候。

简云容朝他点了下头,和简云裳一起一左一右坐进后座。车门关闭,姐弟两几乎不约而同的报出同一个地址:南苑。

驾驶座上的程亮,眸光微闪,丑陋的面颊隐约闪过一丝情绪的波动。

南苑,京都最奢华的顶级私人会所。国内知名的几大菜系,均有专门的厨师掌厨,味道地道正宗之余,一般人难入其门。

简云裳如今虽是两家上市的董事局主席兼总裁,身上却没属于自己的南苑会员卡。

未免简云容失望,途中她冷静的给南苑的客户经理,挂了个电话,请求预定雅间。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不料对方二话不说,直接预留了最好的天字号雅间。甚至陪着小心的告知,不满意可以还可以换。

别人不知南苑的天字号雅间,是个单独的院子,且只有一间。简云裳何等聪明,不过几句话就猜到,必是蒋牧尘又自作主张的替自己安排。

挂了线,眸光晦暗的落到若无其事的简云容的身上,一时五味杂陈。

对于蒋牧尘,她说不上多讨厌,但绝对没有很喜欢。但是看弟弟对他如此依赖和信任,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如今两人已婚的事世人皆知,她纵是再不情愿,也得无条件接受他给予的一切。

简氏总部距离南苑很近,不过晃眼的功夫,车子已经由侧门进入停车场。

简云裳在弟弟的招呼下,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推开车门下去。

“简小姐这边请。”客户经理一脸恭敬,欠身朝着左边的回廊,客气的指了指:“雅间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简云裳回以礼貌的微笑,绝色的容颜在黄昏微光描摹下,简直美得惊心动魄:“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客户经理看得有些失神,局促笑开:“我们已经为您的司机,准备了另外的雅间,请您放心。”

想必这也是蒋牧尘安排的吧……简云裳抿了抿唇,优雅挽起简云容的胳膊,迈步走向左边的回廊。

进到雅间,意外的是蒋牧尘没在,里面只有一名茶艺师,正在洗茶准备冲泡。

幽香淡雅的茉莉花味道,伴着升腾的水雾,若有若无的弥漫在空气中。令整个中式装修的雅间,充满宁静、雅致的意味。

南苑是前朝的王府别院,三进的院落曲水流觞,幽静雅致。所有雅间又以天地人命名,天字号占了其中的正院,所有的家具摆设,皆是前朝留下的文物,造型精巧华美异常。

身处其中,令人恍惚有种穿越的错觉。

简云裳放松神经的吸了口气,松开简云容的胳膊,回头朝还站在门外的客户经理说道:“等会再点菜。”

“好的,简小姐请先喝口茶稍作休息。”客户经理再度被她的美貌折服,神魂颠倒的退了下去。

简云容好奇宝宝一般,开心的在雅间里转了一圈,跟着高兴大叫:“姐,这里还养有好多鱼,你来看看。”

“好啊……”简云裳微微莞尔,放了茶杯起身往雅间里的中庭走去。

蒋牧尘推门进来时,只来得及看见她裙裾的一角,消失在间隔中庭与餐区的屏风后方。

简云容这臭小子,人到了也不通知一下。摆手示意茶艺师出去,他月兑了外套,取下袖扣三下两下把袖子挽起来,亲自泡茶。

“姐,我们换个房子住好不好,我也要养鱼,还要给小黑和它的女友弄个住处。”说话的是简云容,看来自己没白疼他。

蒋牧尘愉悦勾起薄唇,只听简云裳干脆利落的答:“好,我明天让亮哥安排人去找房子,搬家。”

这么爽快答应?蒋牧尘正狐疑,有侍者在外敲门跟着送菜进来。

中庭的姐弟俩听见动静,一前一后走出屏风。

“姐夫……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吃饭。”简云容一说谎就脸红:“我们刚刚到。”

简云裳懒得去揭穿他们两个,不动声色在坐到一旁,用余光悄悄打量蒋牧尘。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白色商务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敞开,性感的喉结隐约可见。挽到臂弯的袖子底下,露出结实而有力的半截手臂,淡淡泛着麦色的光泽。

蒋牧尘长得很好看,简云裳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人长得好,连带着泡茶的动作都格外的赏心悦目。不过,只限于他开口说话之前。

因为他说的是:“天气还没够暖,你穿这么少,就不怕被人劫色?”

简云裳凉凉移开视线,面无表情的噎了一句:“管太宽!”

蒋牧尘端着茶杯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神色莫辩的笑答:“不宽,这是身为你的丈夫该有的觉悟,叫做关心。”

“不麻烦了,蒋少另外找人即可。”简云裳照旧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高矮胖瘦任挑。”

蒋牧尘斜眼扫了下简云容,心想这小子好歹帮个腔,结果却听他说:“姐,我们先吃饭吧。姐夫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简云裳抬起眼眸,望向简云容的目光倏然变得凌厉,可惜转瞬即逝。

简云容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怯怯低下头,自己先坐了过去。

蒋牧尘摇头,随手将茶杯放到一旁,优雅站起身。

路过简云裳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说了一句:“要怪就怪我,跟云容没关系。”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搞得好像简云容是他蒋牧尘的弟弟一样。

男人的气息逐渐从鼻端消散,简云裳收敛心神,见弟弟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顿时心软。

用餐的气氛还算融洽,因为不想弟弟难过,简云裳就算心中不快,也没过多表现出来。

酒足饭饱,简云容借口去洗手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简云容一走,带着历史余韵的上等紫檀木餐桌,光洁润泽的桌面,隐约倒映出一对璧人,美得不可方物的模糊轮廓。

气氛微妙。

简云裳黛眉微蹙,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平静聚焦在手边的骨瓷餐具上,红唇紧抿。

少顷,她收了视线,抬眼看向身旁,眉眼俊朗、坐姿挺拔的男人,不悦抚额。冰冷的嗓音,亦仿佛来自千年冰封的雪山之巅:“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蒋牧尘徐徐倾过身子,剑眉舒展,好看的星眸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片刻之后,他恣意笑开,丝毫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不止会有下次,还会有下下次。”

简云裳也不生气,淡定自得的与他对视着,目光洞若观火:“外面的女人千千万,蒋少何苦。”

蒋牧尘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并未否认,目光笃定又自信:“不苦,千千万的女人又如何,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简云裳。”

简云裳嗤笑,心头却仿佛有一种滚烫的情绪,被他云淡风轻的话语点燃了。

蒋牧尘目光如炬的观察着她的反应,眼底的笑意渐深:“无话可说了?”

简云裳脸颊微微发烫,莫名生出自己在对牛弹琴的挫败感:“我言尽于此,蒋少自便。”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功夫留在这陪他闲扯淡。

蒋牧尘也不拦她,星眸闪耀着令人无法看透的璀璨光华。三年前,也是在这个雅间,她轻飘飘的进来,轻飘飘的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千多个日夜的找寻,他都已经走了过来,不在乎在花上同样的时间徐徐图之。

何况,她现在是他的妻,根本无路可逃!

简云裳离开雅间之后,在院中的茶肆,找到独自发呆的简云容,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说不喜欢跟蒋牧尘相处,便拉着他去了停车场。

回到车上,程亮不用吩咐,当即发动引擎倒车驶出正门。

简云裳疲惫坐在后座,双眼无意识的望着窗外。

恍惚中,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跟着墨珍从这朱红的大门开车出去,跟着耳边只听见一声巨响,黑暗瞬间将她淹没,所有的知觉这剩下痛。

噬心蚀骨的痛。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事实上,即便到了今天,她依然无法忘记频临死亡的那一刻,那种瞬间被绝望吞噬的无助感。

彼时,她强烈渴望有所依靠,而薛立珩的出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女人在一段感情中,心中只要出现猜忌的征兆,这种疯狂的念头,便会像野草一般疯狂蔓延。

简云裳自然无法免俗,自从发现薛立珩,疑似因为自己‘受伤’,而跟人动手的举动。她渐渐意识到,即使三年过去,她依然看不清他。

看不清那温润如玉的表象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一具灵魂。

“亮哥,一会先送我去涮味斋,然后送云容回家。”简云裳挥开烦闷的思绪,拿起手机给墨珍打过去:“墨墨,出来陪我坐一会。”

程亮点头,耳朵不受控制的听着她和墨珍的对话,心脏的位置顷刻变得抽痛。

“姐,我也要去。”简云容等她挂了线,小声央求:“家里好闷,我不想回去。”

“听话,我和你墨墨姐有重要的事要谈。”简云裳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着程亮的反应。

程亮目光专注,挺直宽阔的后背,至始至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

“好吧,你早点回来。”简云容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机,不经意间翻开通讯录。

简云裳偏过头,眼尖的看到蒋牧霜的名字,双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蒋牧尘独自在雅间坐了一会,手机的屏幕闪起亮光,他勾起唇角看了看,出门叫了卓辉埋单离开。

夜色正浓,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穿行于车流当中。卓辉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开口:“老大,回西山还是别院?”

蒋牧尘眯眼,惬意的靠到椅背上:“去顾家别院。”

“哦……”卓辉拖着长长的尾音,沉默一阵又说:“夫人问你何时带少夫人回大宅敬茶。”

蒋牧尘轻笑:“不急……”

卓辉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专注开车。

蒋牧尘竟然搬入顾家别院和她们姐弟同住!简云裳冷静听着程亮说完,直接命令他将车开去简氏总部。

她惹不起,躲得起!

几天后,住院期间堆积下来的工作,基本处理完毕。

蒋牧尘似乎也没有因为自己避而不见,而死缠烂打,这让她惊讶之余,心情逐渐放轻松。

进到四月下旬,京都的天气晴朗又舒爽,简云裳空下来,利用周末的时间,带着简云容去了东郊的高尔夫球场。

到的时候不过早上9点,来之前预约的教练还没上班。简云裳自己水平一般,不敢贸然相授,索性让他先去练习区玩。

开春的高尔夫球场,绿茵连绵,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气息。

简云裳神情惬意的舒展着身体,径自坐进半阳光房的休息区,随手拿了本杂志翻开。

不过才翻了一两页,对面的空位上忽然坐进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蓄著一头寸许长的短发。V领设计的白色贴身T恤衫,短袖下,是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而时尚的太阳镜,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倒是唇边噙着的那一抹轻佻笑意,令人倍觉不舒服。

简云裳抬了抬眼皮,电光火石间看了个大概,便直接无视对方的存在,继续翻阅手中的财富时代杂志。

这本兼容财经消息,以及豪门八卦的月刊杂志,内容泛泛。许多标题,惊悚又夸张,充满了夺人眼球的气息。不过用来打发时间,倒还不错。

翻到财经人物板块,不想竟看到蒋牧尘。

照片上的他,视线落在远处不知名的植物上,目光里透着几分心疼几分凝重。黑色的手工西服,包裹着他比例完美的健壮身躯,鎏金的袖扣在阴沉沉的环境里,不改炫目本质。

他静静站在那里,左手闲适而优雅的抄进裤兜,似在等待又似沉思。

线条分明,五官深邃有型的侧脸,美得如同能工巧匠手底的希腊神像,散发着令人移开不开眼的致命吸引力。

然而简云裳的注意力,却停留在照片的拍摄角度上。

他的站姿随意而挺拔,双肩自然放松,应该是拉近镜头的远距离偷拍。视线移向他身上的装束,猛然想起,偷拍的时间,应该是在何家大娘下葬当天。

简云裳心中一动,脑海里不经意的涌起他月兑下外套,硬披到自己身上的画面,顿时失神。

对面的赵子敬保持着随意而慵懒的坐姿,掩在镜片后方的眸子,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简云裳,含笑开口:“小姐一个人?”

比起上次见面,今天的她身上意外多了一份,属于年轻女孩的青春气息。

白色的短袖运动上衣,细致包裹着身上玲珑的曲线。脸颊光洁细腻的白皙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透出诱人的浅粉,不施粉黛的红唇,娇艳、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品尝那甜美的味道。

沉默,空气里流动着两人呼吸的气味。

简云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纤细干净的手指捏着杂志的内页,轻翻。

赵子敬不意外自己会碰钉子,意外的是,简云裳的清冷比外界传言更甚。自己坐下至少超过了5分钟,她愣是都没正经看一眼。

哪怕一眼他都觉得满足了。

不甘心的凝视着眼前的绝色佳人,赵子敬再次堆起颠倒众生的笑:“看起来简总裁的兴致不错。”

闻言,简云裳放下杂志,照旧没什么情绪的打量他。

她的目光锐利又淡漠,带着喜怒难辨的审视意味,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赵子敬无端端感到心虚,瞬间没了以往谈笑风生的风流劲,唇边的笑意微僵:“久闻大名,不想唐突了佳人,还望简总裁海涵。”

简云裳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拿起杂志继续翻看。

够骄傲,够冷艳!他欲征服的,就是这股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狂傲之气。

再度被彻底无视,赵子敬转而敛去玩世不恭的神色,摘了太阳镜自信昂扬的继续套近乎:“不知简总裁球技如何,可否赏光打上几杆。”

“她没空!”隐含怒气的男性嗓音从天而降,跟着蒋牧尘那双笔直的长腿,出现在简云裳身后:“听说赵家最近麻烦事挺多,想不到三少还有兴致来打球。”

赵子敬扫一眼蒋牧尘阴沉的面容,倨傲抬起下巴,薄唇痞气的勾起嘲弄的弧度:“牧天事也挺多,蒋少怎么有兴致来?莫非,是为了陪你的新婚妻子。”

蒋牧尘居高临下,深邃幽静的墨色眸子移向简云裳头顶,半真半假的温柔笑开:“你觉得呢。”

赵子敬坐着,蒋牧尘长身玉立的往哪一站,气势上就压了他一头。

两人男人无声对峙,空气里到处都是火药味。

简云裳虽置身事外,耳朵却轻易的捕捉到了话中的敏感词——赵家。

蒋牧尘称其三少,难道对面长相妖孽的男人,就是那个贼名远播的赵子敬!

自然而然的抬起头,她再一次平静的将视线移到男人身上。

这一次,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多了丝丝探究的意味。

没了太阳镜的掩饰,那双桃花眼里的邪气,一览无余。

似曾相识的感觉,倏然滑过脑海。简云裳微怔,瞬间忆起那位华裔心理医生Mr陈,移开目光望向赵子敬的手。

Mr陈的手干净白皙,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样式简单的婚戒,指甲修葺齐整。

而赵子敬的手不同,麦色的皮肤使得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看起来力量十足。双手的无名指上并无饰物,也未发现带过饰物而留下的印记。

光是这些,远不能打消心底的疑虑。

几天前,弟弟曾说Mr陈竟然出现在简氏的员工食堂,而蒋牧尘也有提醒自己,此人身份诡异。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赵子敬的皮肤、嗓音、乃至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伪装,但是那双眼里显露出来的邪气,却非一朝一夕便可掩饰干净。

当初Mr陈第一次去别院给弟弟做心里疏导,她清楚记得他的眼神,和眼前这位如出一辙。

赵子敬……赵家二姨娘的次子,曾盗窃被京都警方立案调查过,行事乖戾目中无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三代,怎会跟薛立珩扯上关系!

男人之间的友谊,向来建立得比较迅速,不深究的话,勉强可以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不惜伪装成国际知名的心理医生,试图接近自己,这个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简云裳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尽可能的把所有信息归拢,试图拼凑出真相。

“姐,教练说他家中临时有事,你看……”简云容拿着球杆,兴高采烈的冲进休息区。

乍见姐姐对面多了个陌生的男人,身体本能升起戒备,警惕望去。

蒋牧尘不等简云裳开口,骤然收敛了眸中的狠戾之色,抬手拍拍简云容的肩膀:“去练习区等着,我和你姐马上来。”

“那你们快点。”简云容犹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赵子敬,乖乖退出去。

蒋牧尘五官深邃的俊脸,转瞬又阴沉下来,眼角挑着一抹鄙薄之意,看都不看赵子敬,径自牵住简云裳的手,绅士的将她扶起来:“走吧,别让云容等急了。”

简云裳难得温顺,起身歉意的朝赵子敬颔首,平静的随着蒋牧尘离开休息区。

暖阳当空,碧草茵茵的练习区,远远看见简云容和两名球童在一起说着话,神色放松。

简云裳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平淡的开口:“蒋少和赵家三少很熟?”

她用的是疑问句式,表情疏淡而自然。

“不熟,不过赵家老三行事高调,京都地界上的有头有脸的,没几个不认识他。”蒋牧尘就事说事:“我记得,你上次也和我打听过赵家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听的,一时心血来潮随口问问。”简云裳笑笑,扬起手臂朝简云容招手:“蒋少若是闲得慌,不如教教云容如何打球。”

蒋牧尘并未理会她的挖苦,反而饶有兴致的笑开:“教他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是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简云裳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笑意融融的,唯独眼底少了些许温度:“蒋少若是想说,让我搬回别院,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哈哈哈哈……”成串的愉悦笑声,自蒋牧尘性感的薄唇间,不断溢出。

简云裳也笑,浅淡自在的舒展着脸部表情,看不出是否出于真心。她越过蒋牧尘,加快脚步,径自朝简云容的方向走去。

蒋牧尘倒也不计较,笑着跟上她的脚步,高大的身躯立时在她头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同样的V领款白色T恤,穿在蒋牧尘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却和赵子敬完全不同。

赵子敬给人的感觉,阴柔、俊美但阳刚不足。蒋牧尘是兼而有之,越看越顺眼。

不多会,两人到了简云容身边,蒋牧尘拿了支球杆,动作轻松又随意的给他做示范。简云裳双手抱胸坐进车里,惬意的拿出手机上网。

练了大约半个小时,简云容年轻脸庞上,被太阳晒出了一层薄汗,亮晶晶的顺着他的鬓角滴落。一旁的蒋牧尘同样挥汗如雨,周身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味道。

简云裳正盘算着中午吃了饭,要带简云容去把头发好好剪剪,就听他大声的喊道:“姐,你也来打几杆。”

仰起脸,漂亮清澈的眸子朝碧蓝的天空望了望,收了手机下去。

接过蒋牧尘递过来的球杆,简云裳弯腰吸气,目光瞄准球洞轻轻一挥。

动作优美而流畅,美人打球自然给人以美的享受,只是——杆子打空了。

蒋牧尘忍着笑,几步过去伸手扶了扶她的腰,低沉醇厚的嗓音含着丝丝笑意,温柔响起:“姿势不对,先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然后右脚方方正正的抵着,假想中与弹道平行的一条线呈90°。左脚向外开1/4,你再试试。”

男人身上的汗味、呼吸时的清新口气,一瞬间浓浓萦绕鼻端。

简云裳的脸颊稍稍有些发烫,身体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僵硬,没出声。

蒋牧尘摆好她的双脚,忽然绕到她身后倾子,胸口紧贴在她的后背上,手把手教她握杆:“两手握杆的时候,要联结在一起形成一体。”

“咳……”很平常的教习打高尔夫球的动作,然而简云裳却觉得无比的暧昧。她稍稍动了下肩膀,嗓音冷冷的说:“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放手……蒋牧尘眸底闪过一抹狡猾,态度自然又严谨:“专心点,你右手的小指头,要放在左手指和中指之间的夹缝里,像这样。”

简云裳的皮肤细腻又白皙,蒋牧尘说话时,略带胡茬的下巴,有意无意蹭到她的脸颊上。柔软冰凉的触觉,酥酥麻麻的,电流一般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我说,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简云裳重复一遍,黛眉明显不悦的蹙起。

“左手的大拇指,要这样,正好平稳地被藏在右掌拇指下的窝里。”蒋牧尘说完,趁机在她脸上偷偷亲了一口,跟着绅士的放开她。

“无聊……”简云裳脸颊烧得厉害,却仍佯装镇定的沉下眸子喝叱:“离我远点!”

“好吧……”蒋牧尘得意大笑,当真走出几步以外,开心的问简云容:“云容,记住动作要领了吧?”

简云容虽在一旁看着,却不知他在姐姐那里占了便宜,闻言咧开嘴大笑:“嗯,我记住了。”

“那走吧,我们去球场打几杆。”蒋牧尘说着,抬手揽上他肩,径自离开练习区。

简云裳垮下双肩,哪里还有心思打球,悻悻收了杆坐回车里。

午饭是在相隔甚远的青龙潭水库边上吃的,冷水养殖的淡水鱼,味道鲜美,肉质细女敕。

简单的烹饪做法,使得鱼的味道,入口即化,唇齿留香。简云裳原就饿的有些狠,一时管不住嘴,吃多了。

简云容为了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吃完又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央求着船家带他开了艘小船去垂钓。

建在船上的饭庄安静片刻,转瞬手机铃声四起。

简云裳拿起自己的手机,也不避忌蒋牧尘在场,滑开接听键:“亮哥,发生了什么事。”

这头程亮看着平板上的视频画面,平静答道:“余子莺病了,我已经请了医生过去,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好,我知道了。”简云裳说完便了挂线,抬起头,蒋牧尘正好阴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

“蒋少若有事的话请先回去,我的保镖马上赶到。”简云裳对弟弟一向溺爱,连带着对他也恨不起来。

蒋牧尘表情严肃的看着她,异常凝重的语气:“我留下一个保镖守着,你马上通知船家把云容送回来,这个天气水冷,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

简云裳心中一暖,含笑的朝他点了点头。

不知是否是错觉,方才他说话的瞬间,简云裳恍惚有种两人十分合拍的错觉。

蒋牧尘走后,等了约莫十分钟简云容才回到大船上。

简云裳也没怎么解释,就带着他上车回了市区。

经过周末短暂的休息,周一一早,精益的几位董事出现在简氏总部,一同参与公司例会。

为了方便调度,汤燕玲暂时进入简氏协助简云裳处理的日常工作。裴亚枬降职留任总经办,负责整理公司的业务资料。

会议开始,简云裳也懒得浪费口舌,直接摆出两家公司合并的利弊,礼貌征求意见。

这是她接手简氏和精益以来,第一次和颜悦色的召开例会。

是以,底下坐着的一众董事都有些不适应。短暂的沉默过后,简氏的穆裕民第一个发言:“我个人很赞成合并的提议,只不过简氏内部烂帐太多,精益方面必定有意见。”

简云裳点头,简氏的烂帐何止是多,整个公司被简薇薇折腾的,差不多只剩了一个空架子。这也是她为何,不动声色就出手买下精益大半的股份。

“穆董所言极是,我们确实不同意。”说话的是精益的张董事,也是之前简云裳收购精益时的牵头人。

简云裳眸底闪过一抹异色,示意他继续说。

“如果非要合并,我们几个董事觉得,应该撤销简氏,并入精益。”张董事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简云裳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将简氏并入精益,这意味着简氏几位董事的利益,会受到损害。那几个老家伙早就想在简氏掌权,这个提议根本行不通。

精益的效益比起简氏,确实好了不止一点。如果两家公司一并撤销,重新注册成立新的公司,肯定会有一方的董事觉得吃亏。

吵吵嚷嚷中,汤燕玲放轻脚步走到简云裳身后,凑在她耳边耳语。

“把人请进来。”简云裳淡淡出声,明眸中浮起令人捉模不透的神色。

少顷,一名年穿着一身银色西服,约三十出头的男人,在汤燕玲的带领下,从会议室门外,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安静一下,这位先生,请问您今天所来,有何贵干。”简云裳没动,只是说话的调子,明显比之前高了一个分贝:“该不会是想说,您也是精益的董事吧。”

“不错!”来人被简云裳的气势震到,虚张声势的清了清嗓子:“我不仅是精益的董事,手中还握有简氏15%的股份,所以这个会我必须参加。”

“呵呵,有意思。”简云裳挑眉坐直,微微歪着头,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就你?精益的董事?手里有简氏15%的股份。”

在座的董事瞬间愣怔当场,只要两家公司合并,这人岂不是成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地位仅次于简云裳。

一时间,各种猜疑之声四起,窸窸窣窣的动作不断。

来人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坦然无惧的和简云裳对视:“不错,正是在下!”

“请问,先生你贵姓?”简云裳还在笑,她这一笑,底下的董事更糊涂了。模不准男人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简氏15%的股份,不意外的话,原先应该是在简薇薇手里。至于精益的那一部分,据说被一位神秘人士低价收购。不多不少,正是原研发部总经理林航手中所持有的13%。

“鄙人姓周,周家成。”周家成无意识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底气明显不足。

简云裳忽然站起身,扭过头不露痕迹的朝程亮丢了个眼色,背着手踱步走过去。

在距离周家成一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她扬起妆容淡雅的小脸,眼神玩味的在周家成脸上停留一秒,轻声笑开:“精神病院的大门,早上是不是忘记关了?”

周家成心中一凛,想起薛立珩交代的话,脸色寒了寒,怒道:“想不到简总裁这么漂亮的女孩,在生意场上,也是个无赖!”

“无赖?呵呵呵……”简云裳的笑声放肆又充满了嘲讽:“这位周先生,恕我直言,您身上这套衣服合起来,也不过才小三万的价格,试问你收购如此多的股份,资金从何而来。”

“我比较低调!”周家成硬着头皮答了一句,心中暗想:完了!

百密一疏,没想到这个女孩如此不好对付。

简云裳素来不喜欢和人打嘴仗,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程亮带着人,立即上前将周家成拿下。

“啪啪”两声,简云裳兀自鼓起掌来,跟着出声吩咐汤燕玲说话。

偌大的会议室,因为她的这个动作,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汤燕玲冷静拿起会议室桌上的麦,嗓音清冷的开始宣读律师出具的文件:根据林航与精益行政部所签的合同,林航任职期间,因为个人的能力问题,导致公司遭受负面影响。因此,其手下所持有的精益股份,在其降职后,全部归入简云裳小姐名下。

“嘶……”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里,再度响起惊诧的抽气声。一众董事面面相觑,脚底发寒的望向简云裳。

汤燕玲停顿几秒,翻开下一页:“关于简氏前总裁,简薇薇小姐手中所持有的股份,有以下说明。简薇薇小姐,并非简氏老董事简伯年之女,按照当初赠与的附加条件,这部分的股份,同样也归简云裳小姐所有。”

“不可能!”周家成吓得腿都软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保镖,答应薛立珩来演完这场戏,就可以拿到近十万的好处费。

“这世上,唯有无用的人,才会时时和人说不可能。”简云裳唇边挂着嘲讽的笑,掷地有声的命令到:“亮哥,把这人送到公安局去,看看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程亮领命,偏头朝手下摆了摆手。

下一秒,周家成又喊又叫的被拖了出去。

简云裳敛去笑意,有意无意的环顾一圈,旧事重提:“关于公司合并的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穆裕民再度第一个举手:“我支持简董事长的提议!”

有他带头,其余董事就算不甘心,也徐徐将手举了起来。

简云裳不带感情的眯起双眼,扫了扫竖在桌面上,带着各式高档手表的手臂。漫不经心的站起身:“今天的会议先到这,关于合并的细则,稍后再开会讨论,散会。”

语毕,头也不回的出了会议室。

汤燕玲瞥一眼已经跟上去的程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快步跟了上去。

会议室里安静半秒,又一次变得人声鼎沸。这一次不光是简氏的董事自危,就连精益那边的,也都跟被雷劈了一样,半晌反应不过来。

简云裳回到总裁室,立即给自己到了杯凉水,仰起头一口气喝干。

跟这群老家伙斗智斗勇真是费心又费脑。不过尚好,自己预料中的事不出意外的及时发生。

“小姐,有人送花来。”疲惫坐进大班椅,门外忽然想起程亮平静无波的嗓音:“卡片上写着姓赵。”

赵子敬这个时候给自己送花?简云裳冷笑,没什么情绪的回到:“处理掉,下一次再送照旧。”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简云裳揉揉眉心,忽然想起这几天都没来得及和墨珍联系,心中不免有些内疚。

虽然她嘴上说罢了,但简云裳知道,对于沈亮的死,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不光是她,自己和箫碧岚、顾旭之也同样无法释怀。

曾经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为了保护他们的生命不受威胁,而壮烈殉职。

这份沉重不论过去多长的时间,都无法轻易从记忆中抹去。

“叩叩叩”力道正好的敲门声,再度打断简云裳的思绪,跟着又听见程亮不带任何情绪的说:“小姐,又有人送花来。”

“处理掉,以后这件事交给汤助理去处理。”简云裳扶额,心想这个赵子敬是有毛病还是有毛病。

程亮微微迟疑,隔着门又说:“这次是蒋少送的。”

简云裳几欲抓狂:“处理掉!”

程亮丑陋的脸颊,隐约出现抽搐的症状,回头朝着被淹没在花海里的手下,淡淡开口:“附近有家花店,你们把花送过去,能卖则卖,不能卖就拿送到京都孤儿院去。”

属下应了声,手忙脚乱的开始搬花。

程亮见状,无语的摇了下头,补充道:“打电话去租车行,找一辆小卡来拉。”

999束香水百合,999束金色郁金香。原本淡雅的香气,因为数量众多,导致整个总经办内外,全是刺鼻而销魂的味道。

中午下班时,简云裳一开门出来,冷不防就感觉到鼻子发痒,跟着狠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亮哥,办公室里怎么回事。”她使劲的揉着鼻子,狐疑发问:“是谁的香水弄洒了还是空气清新剂洒了。”

程亮站得笔挺的目视前方,答:“是蒋少和赵三少送的花。”

“啊嚏!”简云裳闻言,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头疼欲裂的烦躁感,瞬间充斥胸腔。

有病!

一路打着喷嚏来到研发部门外,远远看到简云容已经收拾好桌面,正开心的跟同事闲聊。

“亮哥,麻烦您帮我进去叫下云容,我在外面等着。”简云裳难得看到弟弟如此放松,一时不忍心去打扰。

“可是小姐……”程亮左右看了一圈,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简云裳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话中有话:“放心,寻常的杀手还无法伤我分毫。”

程亮凝视她半秒,转身进了研发部。

午饭约了墨珍和箫碧岚,正好顾旭之就在附近刚刚结束埋伏,大家干脆坐到一起,边吃边聊。

简云裳心里记挂着程亮的身份,趁着墨珍没到,私下找顾旭之打听。

顾旭之只说,他原是顾家大宅的保镖领队,因为担心她们姐弟的安危,所以才将他安排到别院。

简云裳不信,佯装生气的问:“他到顾家大宅多久,两年?”

“不止,据我父亲说,他5年前就在大宅负责管理家中的保镖。”顾旭之说着,手指无意识的在膝上轻叩。

简云裳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疑惑再起。

顾旭之很少说谎,一说谎就会不自觉的弹手指。并且不像别人弹的那样,是食指和中指一起,他只弹中指。食指的指尖,会随着中指的动作微微上翘。

意识到他没说真话,简云裳当即沉下脸色:“师兄,两年前的在京都海关附近发生的爆炸,沈亮是否真的因公殉职?”

顾旭之闻言,脸色大变:“云裳,不管你在质疑什么,但沈亮是我的同事,他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的安全捐躯,这种事不能开玩笑,不容亵渎!”

“对不起!”简云裳被他吼了一下,尴尬道歉:“我只是不想墨墨孤独一辈子。”

顾旭之不再说话,起身去了吸烟区抽烟。

简云容也有些被吓到,怯怯坐到简云裳身边,小声询问:“顾大哥怎么突然生气了,姐,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什么,小孩子家家,别总打听大人的事。”简云裳温柔拍拍他的肩:“他脾气就这样,一会就好了。”

正说着,墨珍和箫碧岚一起推门进来。

简云裳笑着打过招呼,发觉箫碧岚的气色看起来非常不错,就是墨珍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

担心的蹙起眉,她边动手给她们倒茶,边问怎么回事。

箫碧岚心里藏不住事,几句话就把事情讲完了。墨珍之前一直不同意相亲,这次又拒绝家里的安排,不料竟被她父亲关了禁闭,今天刚解放。

“墨伯伯这样也太过分了。”简云裳听完,安抚的搂着墨珍的肩膀:“用不用我去一趟家里,给你当说客。”

“先别的,简氏和精益已经够你忙的了。结婚的事我不急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不行再找你和师兄出面。”墨珍疲惫的笑笑,环顾一圈不见顾旭之,又问:“师兄呢?”

“让我惹生气了,在后面抽烟。”简云裳说的云淡风轻。

箫碧岚不明所以的大笑,趁机损兑两句,懒洋洋的靠到椅背上,迭声安慰墨珍。

同一时间,京都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老旧的吊扇吱呀吱呀的低速转动。

周家成满头大汗的坐在椅子上,矢口否认自己是骗子,也只字不提薛立珩私下和自己的约定。

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的问话还在继续,若不是他身体、心理素质都比较过硬,换了普通人恐怕早就招了。

负责问话的警察相当不耐烦,咕噜灌了一口凉水进肚,徐徐开口:“你认识简氏的总裁简云裳?”

周家成抹了把汗,一口咬定:“不认识。”

警察狡猾一笑,又问:“那你认识简薇薇吗?她是简氏的前总裁。”

“不认识!”周家成想也不想的月兑口而出。

“不认识你怎么跟人买的股份!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警察敲敲桌子:“快点说。”

“……”周家成低下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抬头一本正经的答:“她的代理人卖的。”

“代理人?”警察不悦的皱起剑眉:“之前问你,你怎么不说!”

周家成送了口气,吊儿郎当的答:“忘了!”

那警察气得拍了下桌子,几欲动手揍他。

“小王,别冲动。这人一看不是几进宫的老油条,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犯不着置气。”负责记录的警察放下笔,无奈安慰同事。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又来了两名警察:“有人来保释,莫队说先放了。”

“这种人也有人保释……”方才负责问话的警察,颇为不屑的横了周家成一眼,起身过去将他手上的手铐打开:“你老实点。”

周家成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椅子上,别说反抗,就是顶嘴都提不起力气。

从刑侦大队办公室下来,周家成脚步虚浮的顶着太阳往外走。

出了公安局大门,隔老远就看见薛立珩派来的车子,安静停在对面的路边。

脚跟发软的过了街,周家成一上车,顿时虚月兑一般抓住同事递过来的矿泉水猛灌。

一分钟后,薛立珩平静无波的嗓音,隔着手机话筒,阴森森的传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周家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一阵,长话短说,把早上在简氏会议室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这头薛立珩寒着脸听完,不耐烦的挂了线。

丢开手机,他走去吧台,动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轻啜一口,醇厚甘冽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流进胃里。他品味着美酒的余味,狭长的双眼眯了眯,脑海里不断闪过那天在西山,宋青山一脸笃定的样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自己一早有了防备,找上周家成这个替身过去。

又一口红酒进肚,薛立珩踱步走到窗边,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远处的高楼,渐渐陷入沉思。

宋青山,我的好大哥……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夜色临近,京都上空,只剩远处的天际线还残余一抹,红色夕阳落下余光。

国安部的灰色的办公大楼,静悄悄的矗立于一片居民楼中,院墙根上种满了高矮不一,密实婆娑的五角枫。

此时,华灯璀璨如明珠般,高高悬于街道两旁。

院墙的枫树枝桠上,才长出的新叶翠绿又鲜女敕,很好的遮住了每隔几米就安装的监控探头。

影影绰绰的枫树后方,办公楼一层大堂的灯光陆续亮起。柔和的白色光线,透过透明的防弹玻璃,淡淡映照楼前的车道。

顾旭之穿着剪裁合身的警察制服,脚步匆忙的从楼上下来,径自穿过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拿卡刷开门禁,一路往停车场快步走去。

冷硬肃然的五官,因为才亮起的暗沉光线,显得更加正气凛然。墨色的剑眉眉峰紧拧着,似乎遇到了极其烦闷的事情。

上车从后座将常备的常服拿过来,利落换上的制服。跟着他看了下时间,发动引擎驶出单位大门。

车子平稳滑入车流,顾旭之没像以往那样直接回顾家,而是调转车头,去了京都市区。

开到王府井附近,手机有电话进来,他带上耳机飞快摁了接通键:“还有三分钟,我已经到了附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说。顾旭之的脸色,比上车之前稍显凝重了几分。

巴黎星空,京都最知名的法式餐厅之一。往南步行约20米,是一家不甚起眼是川菜馆——巴蜀本色。

这家川菜馆,不管是名字还规模,都十分的不起眼,但生意火爆。

顾旭之到时楼下已无空位,不得已只好将车开进巴黎星空楼下的停车场,为此他还额外多付了上百元的停车费。

步行走至巴蜀人家,顾旭之抬脚迈上台阶往楼上的餐区走去。

出色的外形使得他一进公共餐区,就吸引了无数异性惊艳的目光。然而他似乎毫无察觉,目不斜视的穿过餐区,径自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雅间门前,推门进去。

雅间里的大灯没开,橘黄色的筒灯光线,自天花上温柔倾洒。

程亮那张狰狞又恐怖的脸,在灯下看来又阴森又骇人。

顾旭之关门,一直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半真半假的睨了他一眼,笑骂:“大晚上的你想吓死人怎么的。”

程亮眸中闪过一抹亮色,淡淡的笑了。

跟着,他抬起左手伸至耳后动了几下,脸上的疤痕被他整块揭下来,那景象真真恶心的让人想吐。

“能不能好好吃饭了!”顾旭之无语摇头,转瞬压低嗓音,心情抑郁:“这案子不破,你是不是就永远不用真面目示人。”

恢复本来面目的程亮,赫然就是两年前已经牺牲的沈亮。

“云裳为难你了。”他目光洞悉一切的平静看着顾旭之,一张嘴,干净清冽的嗓音,含着丝丝无可奈何的酸楚:“她就那拗脾气。”

空气静默下来,顾旭之执拗的看着他,片刻后又扯了扯T恤的领口,烦躁的从口袋里掏了一盒烟出来,自己模了一支点着。

少顷,他深邃硬朗的眉眼,在大团大团的烟雾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咳……”沈亮轻咳一声,也拿了一支含到嘴里,却不点着。

顾旭之见状,两道如墨的剑眉眉峰压低,苦笑出声:“怎么,还记着和小墨的约定呢。有件事忘了和你说,云裳结婚那天,我把天玑系统关闭了。”

沈亮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手上动作熟稔的把烟从嘴上拿开,没接话。

顾旭之狠抽一口烟,视线落到桌面的文件袋上,伸手拿过来冷静翻开。

雅间里再度变得沉默,顾旭之的表情随着手上的动作,渐渐变得凝重非常。

沈亮双手抱胸,等他看完忽然起身,一言不发的开门出去。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走廊入口的地方,站着两个面露疲惫的服务生。

招手喊来其中一个,沈亮交代完上菜,淡定折回雅间。

“有情况?”顾旭之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神戒备的望向门口:“发现了什么。”

“没有,只是饿了。”沈亮笑着答了一句,重新拉开椅子坐下。

这间雅间是他们工作时的联络点,就连餐馆的老板都不知情。

不多会,点的菜全部上齐。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拿起茶壶给顾旭之倒茶:“‘流星’复出,目标可能想借着泰美的珠宝、文物展,带出合法藏品的同时,顺便捎带窃取来的重要信息。”

顾旭之沉思片刻,伸手掐灭了烟头:“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而且我还觉得,‘流星’应该是一个组织,并非两年前我们所设想的,是个单独的个体。”

沈亮注视着的他的眼睛,没接话。下一秒却一副饿极了的模样,先行开吃。

顾旭之不怎么有胃口,不过见他神色放松,也跟着举起筷子。

巴蜀本色的菜,价平质优,色香味俱全。

虽比不得山珍海味,但是对工作强度大,经常以盒饭对付饥饿的他们而言,却是再美味不过。

由于工作原因,两人素来滴酒不沾,吃饭的速度也比普通人要快。

不过一会的功夫,沈亮吃饱放下筷子,随手抽了张纸巾擦嘴:“我刚才说‘流星’的目标是针对珠宝展,但又感觉,这一次的目标像是针对人。”

“人?”顾旭之反问一句,眸中露出惊疑之色:“针对谁。”

“还不能确定,我也是猜测。”沈亮丢开纸巾,拿起两人中间的资料,翻到其中一页:“‘流星’的频繁活动,是从云裳拿回简氏开始的。但奇怪的是,他之前给许振霆送了云裳搬家的消息后,并没采取别的行动。”

顾旭之放下筷子,转瞬陷入沉思。

两年前,八局接到上头指示,全力追捕代号为流星的国外间谍。不料当时局里的技术骨干,全数被抽调去了七局,合力调查隐形战机数据意外被公布一案。

他无奈之下,动用关系请来京都A大的美女三剑客:墨珍、简云裳、箫碧岚助阵。

有了她们三个的鼎力相助,抓捕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经过三个月的布线排查,代号流星的间谍,身份很快暴露,并被堵在京都海关附近的一栋烂尾楼里。

可惜结果出乎意料,被堵住的那位并非流星,而是同被追捕的代号为影子的间谍。

沈亮为了保护墨珍,在烂尾楼爆炸时身负重伤。之后为了找出真正的流星,伪造出牺牲的假象,隐姓埋名在暗中继续调查。

后来之所以去了顾家别院,甘冒风险给简云裳当保镖,走的其实是一步险棋。

因为‘流星’再度在国内出现,第一个找上的人,就是简云裳。由此他不得不怀疑,此人的真实身份,或许就是他身边的某一个。

沈亮心中也有同样的猜疑,只是目前线索庞杂,一时难以将目标锁定。

良久,他抬手轻叩着桌面,出声打破沉默:“我觉得泰美旗下的拍卖行有问题。”

顾旭之拉回思绪,骨节分明的大手,瞬间紧握成拳:“11号研究所的吕教授被害身亡当天,泰美正好有一批文物出境,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沈亮沉下脸,阴冷的眼神扫过桌上的残羹冷炙,徐徐落到资料上:“因为流星算准了,我们不会对一家老字号的拍卖行,产生莫须有的怀疑。”

顾旭之闻言,眉峰死死的压了下去,几成倒插之势。

沉默中,沈亮抬手看表,跟着懒洋洋起身:“我先回去,不然被云裳发现了不好。”

顾旭之烦闷的摁了下眉心,起身送他:“也好,身份的事在这个案子没结之前,我会尽力为你保密。”

“随她们去吧,云裳的犟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她没跟你吵,不过是懒得吵。”沈亮说着,再度把那张奇丑无比的伤疤粘到脸上。

顾旭之看得直想吐,阴沉着一张刚毅俊朗的脸,默默背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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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们,以后估计会固定在早上9点左右更新~疯子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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