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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好大的胆子

佘庆再从城主府出来的时候,脸上却不再一副焦急模样,甚至在别人看来还有一丝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的心思流露出来。

“先生,怕是不好吧?”佘庆对于当裁判并不排斥,像花恨柳、吴回这类级别的人物,能选择在熙州城当做挑战地点,对熙州而言是莫大的荣耀,对熙州百姓来说是天大的福分,而若是作为这场挑战的裁判、离得最近的见证者,佘庆也是与有荣焉。

这是佘庆原来的想法,也是他听花恨柳教给他怎样做裁判之前的想法。然而“想法”本身就是一种飘渺的东西,无形无质,在没有付诸实际行动的时候,有的想法化作春泥,护养、孕育下一个想法;有的想法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结出“实践“的果子。

佘庆的“想法”便是那春泥,而花恨柳的“想法”正在努力结出果实。

“我可畏缩不接那挑战书?”花恨柳反问。

“自然没有。”佘庆口上应道,心里却在嘀咕:若不是那花语迟给你接下来,你肯定毫不迟疑地玩消失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等啊。

“那我可有临阵退缩?”

“这个……也算没有吧……”佘庆迟疑道。

“我知你什么意思。”花恨柳并不在意佘庆的停顿,道:“即使你不来喊我,我也肯定会去。当然,有你说的那番话,反而使我要赢下这场挑战的决心更大了一些。”

佘庆心想你心里想着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总不能折了你的面子,不说话、不回应便是。

“好吧,我再问你:你看我的提议有什么不妥么?”见解不开佘庆心中的结,花恨柳换了另外一个问题问。

“先生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了……”这个时候,佘庆明明感觉提议不好,但既然临阵上场了,总不能继续说一些有损信心的话。

“我做人很简单呢……”花恨柳摇头,一脸可惜地道:“有人对我好,我自然记他一辈子,人情这东西好借难还,更别提能不能还得尽了;有人对我使绊子,若是绊倒我就势灭了我也好,但谁想算计我,最后让我缓过气来,我也不会跟他客气——尤其是不会给他一点喘口气的机会……”

“我看吴回……”

“人长得英俊、剑术又高超,很受城里人欢迎是不是?”见佘庆提起吴回,花恨柳不由想起天不怕的那套说辞,嘲讽道。

“大家是这样说,但我觉得但凡这种人总有些恃才傲物,心里还是会看不起我们这种平民出身的,受欢迎的程度越高,那么讨厌他的人也会越多。”佘庆并不认同花恨柳转自天不怕的话,这令花恨柳不禁刮目相看。

“你也这样看?”他心中高兴至极,看来这佘庆的眼光倒是和自己的挺合得来啊。“那么待会儿你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便是啦!”

两人一路谈话,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门。

说到城门,不得不简单提一下这熙州城与其他地方的城门有什么不同之处:第一点便是城门数目不一样。蜀国《礼律》明文规定,天子所在的定都城,分内外两城,内城是皇宫,开十四门,取“九五至尊”的“九”“五”和数;外城开七门;一般州的州城,开四个门,东西南北各一,像延州的延昌城便是如此。然而熙州的城却没有这么多的门,整个熙州不仅是熙州城,其他的城、府、县也全一样,都只开两个门——南门和北门。

若要追究这番建制,还要往前朝说,但简单说便是为了防止西边的西越和东边的大蜀两路兵马长驱而入,在南北两侧相对更多高山峻岭的方向牵制一下外敌。

城门的第二个特点是小,第三个特点是厚。联系到熙州独踞大蜀西南百载而无事也可看出,小而厚的城门更容易不被攻破,有利于固守不出,用持久战摧垮来敌的供给线,这在熙州历史上举不胜举。

就是这样门少、门小、门厚的城门,此时从花恨柳与佘庆两人眼里却看不到原来的模样了——只能看到人头,黑压压、圆滚滚的全是拥簇在城门内外的脑袋。

“看,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方才望过去还是一片黑色的后脑勺组成的黑布,这会儿就随着这声“口号”统一扭转,翻作了黑白相间的斑点条纹。

“我有点晕……”花恨柳看着这一幕,眼睛一阵酸胀。“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佘庆不理他,一翻白眼心想反正已经到了,再畏畏缩缩就忒龟孙了,况且先生让自己当裁判那是信任自己,只管往前凑便是——躲还能躲哪儿去?

“开道!”大喝一声,骑马上前率先为先生引路去了。

“想必后面这位就是愁先生的得意学生花恨柳花师弟了吧?”刚走到城门外,眼界一下子明亮起来、宽敞起来,却是搭起的一处十米见方的台子。花恨柳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台子,就听一人热情道。

想必这位就是吴回了。

花恨柳用眼神询问佘庆,见对方点头,更是细细打量起那人来。“凭心而论,吴回这人虽然长得不如我,但笑起来还是蛮亲切的……”眼里一点一点打量,他心中也开始细细琢磨:“这人果然妙得很,若不是今此遭遇这事,我也定会被他这笑容给骗到。”低头又瞧见对方身着一袭白衣,他心中更乐:增光添彩的事情我做过不少,可给人抹黑的事情却少有机会得很——怎可可惜了这一大块材料上佳的“白绢”啊!

“对方可是花师弟?”见花恨柳迟迟没有回应自己,吴回感觉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心中对他的厌恶又再登一个新台阶,提高声音再次问道。

“哦?哦!”花恨柳收敛心思,听到吴回的问话,笑道:“抱歉,刚才走神了……您问什么?”见吴回笑容微敛,马上又道,“哦对了,问我是不是花师弟?我不认识!呵呵,不认识。”

你不是?那你是谁啊!佘庆听到花恨柳的回答心中忍不住想骂人,这是要闹哪样?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你不是?”吴回也微微一愣,心道:没错啊,之前找人画过花恨柳的画像了,确实是他无疑,怎么会不承认呢?心中奇怪,道:“师弟说笑了,你分明就是花恨柳花师弟,怎可临上场了又否认不是了?”说到这里,语锋一转道:“若是你确实另有隐情不方便应今天这挑战,可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若大家觉得有道理,你认个输咱们这事就算了……”

“滚你丫的!”花恨柳心中不爽,我若是另有隐情还说出来?你消遣我啊!当下也是会笑道:“我听闻熙州盛传吴回吴师兄为人谦而有礼,心中玩心大起就想看看怎么个有礼,这才有了刚才的回答,师兄莫怪啊!”花恨柳一边说着,一边下马冲吴回恭恭敬敬地抱拳谢礼。

“那只是城中百姓对在下的厚爱罢了,‘谦而有礼’实在是愧不敢当……”

“师兄此言甚是!”花恨柳紧跟道:“恨柳本想主动提醒师兄莫因此看轻了他人、看重了自己,今日一听师兄此话,却是您早已知晓,看来是我多想了……”

这句话便是隐隐带刺的感觉了,吴回一句“愧不敢当”让花恨柳瞅准机会用“此言甚是”死死咬住,便是说你吴回确实担不起这“谦而有礼”四字,再点出“看轻了他人、看重了自己”,虽然旁人不解,但总有明白人还是能够听出花恨柳是在借题发挥,语带嘲讽地自己抱屈呢!

“这个……为兄却是愚钝,不明白花师弟此言何意?”吴回不傻,他只是不明白花恨柳到底何意,不代表他听不出话里面的情绪,当下声音也冷了许多。

“这话已经够明白了啊……”花恨柳并不直接回答,走过吴回身旁,绕着一人高的台子缓缓绕了一圈:妈的,这不是故意让我出丑么,两个上台子的梯子也不搭一个……

“你这人说话怎么就说半截啊!赶紧说说咱们吴公子怎么个愧对‘谦而有礼’四个字啊……”他不着急,看热闹的着急了。大家都知道开打之前两人越是有摩擦,后来烧起的火才会越大,这样看得才过瘾,一人开头问,当下引来更多人撮弄。

“原来是许大哥!”说这话的正是上次在城主府语出讽刺的许小狗,也是花恨柳“昏倒阴谋论”的始作俑者——说起来,今天这场挑战很大程度上可以说都是拜他所赐。

但花恨柳看了不少兵书,自然知道多起事端是兵家大忌——所有的力气要聚在一个拳头里打人才能打得痛,同时招惹两个人,花恨柳自问没这个胆量。

“花兄弟客气啦!”许小狗此时倍感有面子,他与大多数的兵头一样,被吴回看不起,自己也自然不屑于去看得起吴回,眼下吴回与花恨柳有得打,正应了那句“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他自然不介意借此摆明自己的立场——于他个人而言,这也是公开说自己看不上吴回的一种方式吧。

况且,今天在场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时认识吴回和花恨柳两人,此时套套近乎回头又可以继续完善花恨柳与大小姐的爱情故事了——这又能卖出不少钱吧!

“既然这‘谦而有礼’是咱们熙州人送的,花兄弟但说无妨啊,如果你说的在理,咱们再一人一句将这话收回来便是!”许小狗继续道。

这话立即得到周围人的热切回应:真稀奇,都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想到今天还能反着来一回,这个乐子得凑一凑。当下,“就是”“不错”“有道理”这样的话此起彼伏。

“端的阴险!”吴回心中暗骂,他早知以这许小狗为代表的这帮人对自己不服,但无奈许小狗是杨简那边的人,却不归自己三人管,否则……

想到这里,他怨恨地瞪了许小狗一眼,转而拾起笑容道:“也请师弟直言无讳,为兄若有错定当痛改前非。”

“师兄不必多虑……”花恨柳站住脚,报以微笑道:“我这话道理简单得很,第一次你问我‘可是花师弟’,我不应;第二次你问,我否认;到第三次,您却是语气笃定地已经认定我就是花恨柳了是不是?”

“这相必是师弟开个玩笑罢了。”吴回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猜道。

“师兄说的是,我是说过自己玩心大起的……”话说到这里,花恨柳道:“有一事恨柳不明白,请师兄解惑。”

“自家人不必客气,我若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什么自家人!花恨柳恼怒却不表现出来:“自己明明知道的事,却拿去问别人,这算是美德吗?”

“糟了!”听到花恨柳这话,吴回心中一惊,这家伙要抠字眼抢占道德制高点啊!“这个……自然不能说不妥,毕竟还有上级问下属、先生考量学生的时候……”

“那请问师兄可是我上级?可是我先生?”花恨柳眯眼笑着问。

“我自然不是,你不是我……”吴回本想说“你不是我熙州人,本没有从属关系”这样的话,却不料直接被花恨柳打断:

“吴回!你不但狂妄虚伪,还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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