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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京城莫相府后园,莫让瞧着陆玉第三十次摇头叹息。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一个女人,让你为她失魂落魄成这样,至于吗?”莫让回忆了一下,陆玉似乎是天生的厌恶酒味,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滴酒不沾的记录,此番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借酒浇愁!

素来清华如月的男子此时颓然的靠在凉亭的靠椅子上,一手随意搭着栏杆,一手握着一个酒壶,醉眼迷离,似阖未阖,他摇了摇酒壶,斜着目光盯着酒壶看了半晌,眼睛用力的闭了闭,睁开眼又发了半晌呆,抬首望着莫让喃喃道:“没有了。”

话落,将酒壶举起来又摇了摇。

莫让几步走到他身旁,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壶,摇头不赞同道:“幽月既然忘恩负义,有眼无珠,弃你不顾,你又何必再为这样的女子伤神伤身?”记忆中,陆玉一直是洁身自爱,作息规律,饮食讲究,几时会做出糟蹋自己的事儿来?

“幽……月……,幽月!”听到莫让说出这个名字,陆玉眉梢动了动,旋即又合上眼,低声呢喃,重复这个名字。

莫让心底无声叹息,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他们牵红线。

“阿让,你说月儿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喜欢方少倾?方少倾有哪里好?”陆玉睁开眼睛,茫然的看向虚空,“论武功他不敌我,论人品,他及不上我,论长相,他没法跟我比,论家世权势,他更是一万个比不上。阿让你说月儿到底喜欢他哪点?”

莫让嘴角抽了抽,论家世权势,比得上他陆家的,别说东洛国,整个东陆大地一双手也数的过来!果然是醉的厉害,开始胡言乱语了,若是清醒的,任是如何,陆玉决然说不出番话来的。

不过对于幽月喜欢方少倾这件事,莫让尚心存疑虑,若说武功,方少倾固然比陆玉略逊一筹,但也逊得不多,至于人品,若是陆玉阴了人,让人骂都没地儿骂,方少倾阴了人,至少有地儿骂回去!而长相嘛……

但这些东西都不足以借来揣测幽兰若的心思,陆玉的心思是深不可测,幽兰若的心思是瞬间万变。

想着,莫让不由问道:“你如何确定幽月喜欢方少倾的?”

“青梅……青梅竹马,”陆玉的舌头又开始打结,果然被酒荼毒不轻的症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情深意笃!”他拿着酒壶的手在空中摆动,每摆动一下,吐出一个词语,“缱绻……缠绵!”

“咚!”

一时手滑,酒壶从手中落下,摔在地板上,竟然没碎,打了几个圈,姿态优雅的旋到了对面的角落。

“哦?”莫让挑了挑眉,他与方少倾接触了几日,直觉不喜,幽月竟然受得了?

“以我之见,你既然对幽月还放不下,又觉得被方少倾捷足先登了,不若与他来一场公平竞争,将幽月抢回来。届时你若对幽月的薄情不能释怀,那就主动把她甩了,也算对那双狗男女的惩罚……”莫让模着下巴,说得兴起,越想越觉得此法甚妙!

只是还未说完,陆玉茫然的眼睛已经重新凝聚了焦点,直直的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声音不由低了下去。

“不许你骂月儿!”

话落,莫让突然浑身打了个寒颤,谁能想象凌厉慑人的目光和童稚纯真的话语是由同一个人同一刻钟发出来的?

“不骂不骂!那你去把她抢回来可好?”莫让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恶意,带着引诱的安抚醉后退变成孩童的陆玉。

“不好!”陆玉摇头,本能的否决莫让的提议。

莫让似真把他当作了孩童,接着诱哄:“为什么不好?”

为什么不好?陆玉大脑卡了一瞬,他不知道。眸中再次透出茫然的神色。但须臾又变得如孩童般清澈,他忘了不知道什么事。

莫让再接再厉:“你喜欢幽月,幽月骗你说她也喜欢你,但利用完你转眼又把你甩了,跟别的男人走了,你不但赔上清梅居,还为她丢了魂,多亏啊!怎么也要讨回来不是?”

陆玉清澈的目光再次迷离,他似乎听不见莫让在说什么,只看见莫让嘴一张一合的,这让他纠结。

哀嚎一声,莫让突然有些泄气,他想起陆玉还是孩童时即心思内敛,深不可测,在酒精的熏蒸下变回真的孩童,一样难缠!

莫让的花花心思转了转,片刻,计上心头,嘴角扯开愉悦的弧度,只是他还未及出声,花园小径连接的回廊突然转出一个仆童,仆童抱了一卷画轴,方向正是他们所在的凉亭。

“少爷,这是续香阁的幽小姐差人送过来的,说是十分紧要的东西。门房管事不敢耽搁,命小的立即送过来。”仆童行了礼,接着禀明缘由,将画轴递上。

幽月差人送东西,自然不会是给他,莫让大脑中稍微搜索,即想起陆玉躲在清梅居作出的闲画,自仆童手上接过画轴,挥了挥手手,示意其退下。

莫让看了眼醉的得不省人事的陆玉,视线落在画轴上,少顷,终究好奇战胜理智,他颠着画轴在手中转了两个圈,果断解开系绳,将画卷打开,摊平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

只见水墨画卷当初未完工的几朵云采都已经有姿有态的飘出,远山近水,孤松古柏,各有风采,尤其是一株陡峭悬崖上的歪松,最为传神,堪称点睛之笔。只是孤松下长出一朵牡丹花,无枝无叶,用笔鲜妍,与整幅花的风格都不搭,看得莫让直皱眉。

“呀!”

莫让尚自沉思,眼角的余光瞥到身侧无声无息的人影,不由得惊了一下。

“玉,你酒醒了?真是速度啊!”莫让讪讪的让开一旁,不问自观,终究有失格调,不由心底发虚。

陆玉的目光越过莫让,落在摊开的画卷上,眸中的迷茫迷蒙迷离一扫而今,眸光渐渐清亮清澈清晰,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须臾,清亮的目光凝在那一朵突兀的牡丹花上,眉梢微柠,视线再无法移开半分。

“这朵牡丹花确然有些煞风景,看笔锋,与周遭景色十分不和谐,突然添上一朵花,莫不是有另外的含义?”莫让觑了觑陆玉神色,试探道。

“这不是我画的。”陆玉清冷的声音响起,酒精迷乱的神经显然已经恢复了昔日冷静。

“啊?”莫让讶了一声,再瞄了眼孤松下的牡丹,径自揣测道:“难道是幽月画上去的?她不是将画还给你,与你划清界限?难道是早先画上去的?这也说不通啊!”

陆玉盯着妍丽的牡丹,目光动了一下,沉声吐出几个字:“有花堪折直须折!”

“这是何意?”莫让凝眉,果真有深意,只是这深意让人难以琢磨,“她不见异思迁了吗,怎么又拿这幅画来表余情未了?”想着,莫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唯有牡丹真国色,不逊菡萏高质洁’,她虽长在繁华旖旎的风尘中,但何曾与牡丹沾边?牡丹由来意喻正统,她性子乖戾偏激,更似妖冶芍药。”陆玉突然痛苦的闭上眼睛,那一朵牡丹花太过刺眼,让他难以承受。

“她不是对我无情,只是不愿陷身是非,她想让我娶与我定有婚约的女子罢了。”陆玉神色凄惶,她想抽身,真的来得及吗?正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得如此深。世间事,哪里能都在计算中?

“我就说幽月不似寻常女子,差点就误解她了……”

“你刚才说什么?”

莫让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急切的吼声打断。陆玉死死的盯着莫让,眸底一道微光渐渐一闪一闪似深夜的星子。

将之前的言语回忆了一遍,莫让确定自己没出什么纰漏,弱弱的道:“我没说什么啊,就说幽小姐不似寻常女子……”

“对!我可以把她抢回来的!”那一道微光乍然破碎,射出耀目光华,陆玉失笑出声,望着莫让喜不自禁,“阿让,我从未觉得你如此可爱过,果然当得起我送你的大礼。”

莫让此刻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喝醉酒的人思维跳月兑非常人难以理解,喝醉酒的陆玉思维跳跃得连鬼神也跟不上节奏吧?

只是陆玉说的大礼是什么?他怎么不记得有?莫让迷糊了。

连日来的劳累,心灵上的负荷,让幽兰若感觉极为疲惫。将还画的事情吩咐完,她在朝凤楼捡了一间空屋子倒头一趟,刚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一闭眼,一睁眼,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身体和心灵都得到缓解幽兰若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睛,只感觉浑身舒畅,神思清明。

只是望着窗外的夜幕,幽兰若脑子还是僵了一下,她睡了这么久,难道还没睡到天明?她休息恢复元气的时间可以缩到这么短暂了?

不过这个疑问可以暂且放在一边,有谁能告诉她,躺在身侧的绝色美人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睡醒了?”美人在幽兰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看着她,温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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