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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西山之行

窗外月华洒地,银白光芒流泻如丝。

寻善坐在软榻上,盯着窗外月光下的幽寂玉兰树林,伸出手去,想要触模点什么。

司简将流光握在手里,虚挽一个剑花将剑插回剑鞘之中。

“小白,明日去西山,我试试你的剑术。”

“定是比不上你的厉害。”寻善垂着脑袋,打不起精神,“明日该不会乔侧随行?”

“那是一定。有他在也有个照应。白熙书人也会同行。”

“当初说好的,只带白熙书人!”寻善转了身怒瞪他一眼。

“你说带白熙书人,可没讲不准带乔侧。乔侧是我放在随行队伍里的人。”

“司简!”寻善眼睛圆鼓鼓的,翘起嘴角。

司简失笑,模模她的头。

“糖糖不去?”寻善问。

“她跟红尘在一起,不去。”

“说起来,红尘对糖糖太好了。”寻善眉头微蹙,“糖糖那丫头似乎太黏红尘,我有点担心。”

“多一个人疼爱那孩子不是你一直的心愿?”

“话虽如此,可是……”

“小白多虑了。”司简笑意轻柔,从身后拥紧了她。

近几日来,她越发消瘦,倒衬得一双眼大而空洞,依旧像是落满了星辰,只是群星黯淡。她常常提不起精神,喜欢窝在榻上发呆。司简有时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小白。”司简在她耳畔呢喃,“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

寻善搂住他的腰身,“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记住我的话。明日去西山要乖乖的,不要乱跑。”

“我怎么会不听话呢,小白最听司简的话了。我们避暑回来就去外婆那里瞧瞧好不好?许久没去了。”

“好。”

“外婆肯定原谅我们了。我们再跟着红尘去大理好不好?入了冬这里就冷了,我们去大理,不会受寒。”

司简寂静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寻善眉目一弯,笑意盈盈。“那好,我就准许乔侧跟我们去西山了!”

她笑得像个孩子,连眼里都明亮起来,像是漫天星辰无尽连绵,一色的璀璨华丽,铺天盖地,闪得司简晃了眼。

司简明白过来,不止他有计划,小白也有自己的打算,而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冬暖夏凉,炎日避暑,寒天保暖,顺道再看看一年四季变幻的景致,牵着最爱之人的手,慢慢走完人生全部道路。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此而已。

翌日一早,司简牵着寻善的手出门。端华殿前早已备好了一辆青鸾翠盖四角垂着金色流苏的大马车,车前是四匹一色雪白纯净无瑕的高头大马。

三娘领着白熙书人候在马车前,垂手静立,态度恭敬。校场上是两排白衣弟子,扶剑站立在慕容身后。

寻善再看,发现在不远处站着的除了黑衣乔侧,竟还有赖沉夫妇,他们显然也见到了寻善,小草朝她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许是还在为之前对他们的大不敬感到歉意。

寻善不由也笑,随着司简上了马车。

车内铺了柔软的明黄色坐垫,舒适宽松,大可躺下歇息。一边还放着一条薄毯和一件藏青色连帽披风。

寻善坐定后问:“唐管事呢?怎么不见他身影?”

“他先行一步去了西山。”

“小草他们怎么也在?”

“他们连月来一直在给青霜做事。此次歇息一番,便也让他们同去。”

寻善闻言惊奇地笑了,“司简好本事,竟将他们也收服了。”

“不算本事,本就该是青霜的人。”

司简似乎话里有话,寻善没听大懂,她撩起窗帘往外看,车前是白衣弟子,车后是黑衣护卫,这番阵势,实在浩荡。只怕也要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

此次一路行到西山已是夜幕低垂了。四周点起了火把,白熙书人执了宫灯扶寻善下车。

跟随马车前来的白衣弟子和黑衣护卫早已分散四处巡查警卫。

他们停在一处山脚下,不远处是一户偌大的殿落,在这荒野之中屹立而起,借着灯光,寻善可以看见那殿群金色的琉璃瓦,朱红的高墙,墙内是参天古树,幽寂一片。

书人道:“主子在建造围场之时也一并造了这座歇脚的别院。”

司简站在不远处,身侧俯首而立三娘和赖沉夫妇。他让寻善先进去歇着。寻善回头望了他好几眼才肯入殿门。

白熙扶着她的手,书人提灯照路。另有两名婢女引她们进去。

西山不愧是西山,夜晚的风吹来都是一片沁凉,不似青霜宫,即使是入夜,晚风依旧带一丝热气。

此处别院建造得雅致大方,途径一面河水,水面波光粼粼,亭榭楼阁亮着灯火,倒衬得这处新建的殿院有一丝的人烟味,像极青霜宫的布局。

寝居是在一处花园之中,幽静得很,婢女引到此处便俯身退下。

白熙环顾四周,道:“寻善,此处环境宜居。建的不比青霜宫差。”

寻善点点头,也心生欢喜,正欲进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笑声:“夫人安好?”

那笑声散在风里,极其熟悉。

寻善回头,看到一张许久未见的面容,不由也一笑:“沧澜。”

沧澜朝她走来,青衣扬起,飘在凉风里,微微迷离。他面上含一丝笑意,眼底悲悯,像尊活菩萨。

白熙书人退了开去。

寻善见着这个男人是有好感的,道:“进来说话。”

两人入座屋内。

寻善惊讶发现这间寝居的格局竟与青霜宫内的端华殿一模一样,连摆设都未曾变过。

沧澜笑意盈盈道:“不错,正是按着端华殿的样子建来。是我督工操办。”

“你一直在这里?”

“一个季节了。”沧澜自己也笑话自己,“都在西山住成一只妖精了。”

寻善乐了,咧嘴笑:“难为你了。”

“为司简办事,我自当全力以赴。”沧澜摇摇头,“司简带来不少人。”

“是啊,连乔侧都带来了。”

“以防万一。”沧澜如是说。

以防万一,他说的和司简一样,但是到底防的是什么万一?他们不过是来避暑的。寻善转念间竟想起了一张在脑海里模糊的面容,听见了他慵懒的笑声,然后记起了一个名字:刘扶萧。

她的面色一下子苍白如纸,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剔除那个暗影。

沧澜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眉目一弯,依旧笑得悲天悯人。“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司简给你担着。”

“可我不想他太劳累,什么事都要他担心,我不想。”

“你的事情,在他那里就不算是劳累了。”

“那是什么?”

“责任。他的责任。”

寻善茫然。

沧澜暗叹一声,眼里温柔,“有生之年,能有一个长在心尖上的责任去承担,不虚活,有满足,那便什么都值得。”

寻善眼睛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她的表情惊动了一下。

沧澜继续道:“因为是长在心尖上的宝贝,所以倾尽所有去讨她欢心,做尽一切保护她,青霜宫,围场,什么都是为了她。你明白吗?”他依旧温和无害,依旧眉眼柔软,“寻善,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而已,既然有一个如此爱你之人,你珍惜是自然,但是更重要的是信任他。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你都要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因为司简只有你。除了你他其实一无所有,没有你的支持他什么都做不了。”

寻善从沧澜的怜悯之下看到了一丝冷漠,就像模着一脸慈悲的菩萨塑像却触手冰凉一样。面像是假,薄凉是真。

沧澜笑一笑,在寻善呆滞的眼神中飘然而走。

路过水榭,遇见带着三娘的司简。

他迎上去笑:“司简。”

司简点一下头,见他行来的方向,问:“见过她?”

“嗯,她很天真。”沧澜意有所指。

司简不置可否,白衣沉寂无声,粼粼波光映着他的身影只让人感觉恍若天人临世,矜贵而漠然,眉间透着一丝凉意。

沧澜有时也不明白如此惊为天人的一个傲世王者,怎么会一心一意只要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记忆不全天真无知的女人。他能明白唐年君反感寻善的原因。

“这些事情你知晓就好,我不想让她也卷入进来。”

“她是当事人,如何能置身事外?”沧澜觉得不可思议,眼里的悲悯破裂,“她迟早要独自面对这一切残忍之事,你可以护着她一辈子,却不能左右她的喜怒哀乐。当她有一天惊醒过来发现一切真相,你猜她会怎么想?她还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吗?只怕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这一切事实。”

司简眼里寒芒聚起,冷声道:“沧澜,我说过,我早有打算。眼下这一仗你们只需按我吩咐办好即可。”

沧澜眉目一敛,立时噤声。半晌,他才叹一口气。“我是怕你为她做尽一切,到头来还是遭她离弃。”

“无碍。”司简不甚在意,“只要她活的好好的。”

“无碍?即便将她送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欢笑你也无碍?这就是你为她倾尽所有换来的代价?”沧澜连连冷笑。

司简眉头皱起。三娘忍不住喝道:“沧澜!”

沧澜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过了脸去。波光潋滟照在他面上,似白玉无瑕,罩了一层寒霜。

司简面上的冰凉比他还冷几分,眼底似有锐利寒气,阴森煞人。

唐年君从暗处走出才堪堪化解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

“明日一早果真要撤了一部分人马?”他面色也是难看的,走到司简身后,眉头紧蹙。“属下怕刘氏趁机发难。”

“听我命令行事。”

沧澜面有隐忍之色,听闻司简的话苦笑一声,拂袖离开。

唐年君满目狐疑,“属下越发不能理解主子的意图了。”

“那便不要去揣测。”

司简凉凉瞥过一道警告视线,唐年君背后一寒,顿时垂了头,不敢多言。

夜幕中一弯圆月,转眼又到月半。水榭里拂来的凉风带着一丝寒意。西山阴凉,常年不见阳光,此刻怕是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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