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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子如此,父复何求?

“爸,你觉得这事强叔昏迷之前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总院那里有他去体检的最后一次报告,而且总院男科的主任告诉我,当初他特意找强子谈了这事,而强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面色如常,没打算治疗的意思。”

“哦?!爸,你的意思是说……强叔的这个病早就有?那他还娶苏晓曼她妈妈?!那……”

“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强叔让我敬佩,作为男人,他有担当,有心胸,所以既然他昏迷前托付了,你看这事怎么办?”

穆亦安那头似乎沉默了一瞬,他没有想过一向独断独行说一不二的父亲,居然诚恳的征求他的意见,顿了顿之后,“爸,我知道咱家亏欠了强叔,但是如今,既然你也查明白了,也都知道苏晓曼她们母女的那些事,所以……我想请你放心把这事交给我来办,只要苏晓曼她们不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就放她这一次!”

穆年城沉吟,“你的意思是一切照旧,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那头轻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当没发生,骗你的那些,咱们可以看在强叔面子上既往不咎,反正我和陆琳也和好了,但是,她再怎么说也的确指使人绑架了,所以多少还是要警告一下。不过,爸,你放心吧,只要她老老实实的,我会让她衣食无忧的,让她们母女安心照顾强叔,好早点醒来。”

“行,那这事就你去办吧,你也长大了,做事稳重,我放心。唉,可能真的是老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骗的团团转……”

“姜,永远都是老的辣!”

穆年城听儿子夸自己,浑厚的嗓音发出低沉的轻笑,儿子没有直接当面将自己查到的东西仍到面前,是尊重自己,想想自己如果被他查到的东西搞的束手无措,该是多尴尬的场景。心中轻叹,儿子的确是长大了,这些年的商海沉浮,要比他军人出身的稳重很多,做事给对方留了余地,不似他,一味的果决刚毅,强权的有点独/裁。

他心中甚慰,穆亦安既继承了他的果决也遗传了他母亲的稳重,得子如此,父复何求!

孩子大了,总是要有自己的天空,想到此,他犹豫着问道:“这个……你和那个……怎么样了?”

“爸,什么那个这个的?”穆亦安似乎故意装不懂,和老爷子耍起了太极。

穆年城听他那么一反问,刚才的犹豫一下跑道了九霄云外,低声喝道,“少和你老子装蒜,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你俩怎么样了?”

穆亦安轻快的笑了起来,“人家叫陆琳,记住了啊。可别一口一个那女孩了。”

穆年城一愣,原来她的女儿叫陆琳。

儿子言语中的喜悦不言而喻,似乎很多年没有感觉到他那么轻快的笑声了,心底不禁内疚,如果当初自己能明辨是非,早叫人查,是不是儿子这些年天天都能笑的这么开心?

他被穆亦安轻快的笑声带动,也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记住了,叫陆琳。小子,你俩到底怎么样了?她原谅你了吗?要不……我去趟S市和她解释解释?”

穆年城如论带领再多的军人,无论军衔还是职务到多高,他最喜欢的称谓永远是一个父亲,而人到中年的父母,最关心的永远是孩子们的恋爱和婚姻,尤其他觉得曾经因为他的误导,阻碍了孩子们的感情发展,更是有点焦虑而急切的关心。

“扑哧!”一声,穆亦安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爸!陆琳可不是小气的女孩子,她原谅我啦,咱俩好着呢,放心吧。本来咱俩还不想公开,怕你不接受,你这倒好,比谁都着急,还想当面见见人家去了,你也不怕吓到她!”

穆年城听说孩子们已经和好如初,心头大石落下,不禁嗤鼻,“臭小子,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可记得有个小子曾经拍着我桌子威胁我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低哼,“说什么‘这辈子我只会娶我唯一喜欢的那个女孩,否则我就终身不娶,穆家就没后!’”

电话那头的穆亦安似乎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低笑,“爸,你这记性绝对比我强,反正你威胁过我什么,我是不记得了。”

“哟,含沙射影骂你老子记仇啊!行,商场没白混,骂人不带脏字啊,臭儿子!”

“岂敢岂敢!”

“小子,哪天把人带回来让我们见见,省的你妈整天唠叨你老大不小。”

“嗯,不过是不是得我先去她家见见人家父母啊,女孩子先来咱家合适吗?”

穆年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柔,“对,你想的还挺细,臭小子,和人家谈几年了,居然一点风声没露。”

“别急别急,刚和好就见家长,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穆年城低笑,“臭小子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父子俩调侃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穆年城心情没来由的好了很多,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闲庭信步的来到吧台,开了瓶没有商标的白酒。

曾经以为此生和她将会永远的擦肩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心心念念在意的人,居然是她的女儿,缘分,有时候真的是让人欢喜让人愁。

倒了三分之一杯白酒,端起一口入喉,随着白酒的涩意,将心口的苦涩滋味也一并埋入胃中,消化吸收……

又接着一杯酒入口,穆年城觉得眼前开始恍惚,家具越来越模糊,一条林荫道却越来越清晰,一个男孩骑着当时最大号的32永久自行车,后面坐着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女孩柔美的嗓音低声哼唱着歌曲,男孩不时故意拨动车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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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

清脆的铃声,柔美的歌声,在林荫道上回响……

眼前的林荫道消失了,是C市音乐学院的教学楼,他总是习惯性的,在傍晚从C大骑车去她的音乐学院楼下等她,只是那时候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来,开始经常还有那一对一起陪他过来,他们三人都进了C大,只有她在C大对面的音乐学院,美其名曰怕她孤单,陪她吃饭,其实那对何尝不懂他的想法,渐渐的,习惯性的,就变成了他自己来等她。

而那次,她没有朝他经常站的地方微笑的拾阶而下。

也是那次,他才知道什么是心裂开的感觉,心口流血,痛的咬碎牙根,却还要强颜无所谓的样子,钢铁般的男子,或许都是失恋炼成的!

穆年城又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抬手,一仰脖,不知道是辣的还是涩的,上战场都不眨眼,面不改色的雄狮将军,却不知不觉眼眶红了,他出神的看着窗外夜色,仿佛那里就是当初的教学楼前。

她拾阶而下,却迎向了另一个人,穆年城愣愣的看着她不知和那个人说了什么,然后领着那个人朝他走来,他只记得当时浑身僵直,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男孩。

那次她笑的那样的柔美,脸上灿若如花,娇艳如含苞的玫瑰,却不是对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男孩礼貌的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陆忠翰,经常听思琴提起你——从小像哥哥一样,照顾她的发小。”

像哥哥一样?!发小?!

原来如此!

原来,小琴一直以来是这么认为他们的关系的,原来尽是如此!

穆年城觉得对面这个男孩似乎将他需要的氧气全部吸走了,他呼吸不由的急促,握着自行车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直直的看着那个脸上含笑,眸底划过得意之色的男孩,那人的手还在那里伸着,重复了一句,“穆年城,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他握住自己车手把的拳想挥出去,却在扫过对面女子灿烂的笑颜时,忍住了,拳松开,又握紧,反复了几次,他最终还是伸出了那个已经青筋微露的手,使劲握了握那个人的手。

他手上正在用力,而那人眼底的得意之色正在退却,细汗在额头冒出,却仍然一副神态悠然的样子,面含微笑。

阮思琴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低笑了一声,打破了当时的僵局,“你俩是相见恨晚吗,怎么握个手还没完了?年城,今天让你碰到了,就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忠翰是C大金融系的,你们一个学校的,认识吗?以后你们也要做好朋友哦。”

穆年城似乎没有听清她后面的话,他的脑中只有轰轰的声音,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迟在哪里,嘴里已经问了出来,“你们认识多久了?在恋爱?!”

阮思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了一片,瞥了陆忠翰一眼,“认识两个多月了,就是那次两校联谊认识的。”

她没有回答在没在谈恋爱,他心中一松。

陆忠翰嘴角一勾,“我们算是一见钟情,真要感谢组织按此联谊的学生会,给了我们这段相识相知的缘分。”

穆年城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推着自行车离开音乐学院的,他几次想骑,却发现居然手抖的厉害,根本握不住车把。

感谢组织联谊的学生会,给了他们这段缘分!

陆忠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穆年城觉得心彻底裂开了,成就他们的人,居然是自己。

那个提议联谊的学生会主席,就是自己。

他当时只是出于想让C大和音乐学院有更多的接触,给自己更多理由去她的学校找她,等她,等她发现他的眼神,他的在乎,他的执着……而这一切,在等待中,被自己一手摧毁了,自己亲手建了一座桥,让他们相识相知,却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个人就这样牵着她的手,离开了他的视线,从此走出了他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父辈的意思,本以为她的父亲,当时能用门当户对来阻碍那俩人的交往,而她父亲对她的疼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那个讲究身份成分的年代,她一个市长千金,就这样在父亲的心疼爱护下,没有将那可笑的大学恋情夭折,最终还是挽着他的手,走进了那座围城。

那个人虽然长相白净,成绩优异,可毕竟只是个从某市农村出来的穷大学生,攀上阮家千金,当时不仅是C市哗然,S市更是震撼,多少权贵政要,想要攀附阮家,多少青年才俊想要摘得那枚明珠,都顾忌着穆家,一直没敢多动,却不想,空降了一个陆忠翰,一举中的,直击红心,从此鲤鱼跃龙门!

“哈哈哈……我儿子真的是我儿子……遗传的够彻底……够彻底……”

他拿起酒杯又倒满,而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个端庄的身影,看见酒吧这边两着灯,摇头低叹,抬步而来。

“你忙了一天,大晚上不睡觉,喝什么酒啊,庄医生可说了你要忌烟忌酒的,血压又该……”

穆年城看着暗处缓缓走来的身姿,如同二十多年前,那个人拾阶而下,缓慢而优雅,虎目眯起,到嘴的名字就要唤出。

光晕下那张陪伴他快三十年的脸渐渐清晰,他垂眸低叹,掩饰了一下刚才的失态,“马上就回房了,孩子的事弄清楚了,我心情好,就随便几口。”

沈荷低笑,“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别扭了?觉得差点对不起孩子吧!”

穆年城抬眸对上妻子温柔含笑的眼,心中一柔,眼前这个人,在自己最失落的时候,不管不顾的爱的自己,哪怕离家千里之外,也毫不犹豫的跟随自己,即使当年去外市锻炼的时候,她首先选择的还是把孩子放在第二位,随军照顾他,永远是她的第一位。

如今那个如花似玉的听听少女,也已经人到中年,看着妻子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穆年城心底酸涩。

当你站在桥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时,有个人正默默看着桥上的你,你是她的风景,锁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她的眼神只因你而精彩。

伸出手,在沈荷没反应过来之际,揽过她的腰,搂住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沈荷脸上瞬间划过一抹红,眼底却尽是惊喜。

穆年城果断坚毅,却独独不懂温柔,她一直以为军人就是如此的强势而不解风情,此刻他眼底莫名的情绪,紧搂在腰间的触感,让她心口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似的,涨的即将溢出,而眼泪却先于心,落下,在他脖颈间。

冰凉的感觉,滴在他的劲间,他一怔。

粗大宽厚的手掌,抚上那个风韵的背,似哄小孩子般的轻拍,“这些年,你受苦了。”

脖颈间的冰凉越来越多,肩膀上传来喃喃的声音,“不苦,一点都不苦。你知道的,只要能天天看见你,我就知足了。”

“傻丫头,我平时那么强势,你哪能没委屈。要不怎么能哭的那么凶,我这脖子里都下雨了哦。”

一句傻丫头,一句下雨了,让沈荷破涕为笑,她抬眸对上他的,抿嘴一笑,“老夫老妻了,还知道取笑我。”

她一笑,让穆年城一怔,眸底颜色莫名的深了深,沈荷不仅身材和她相似,笑起来眯起眼的样子,更是像极了她……

他心底低叹,忘记一个人比记住一个人难太多了,而上天似乎还总喜欢和你开玩笑,如今,儿子喜欢上了她的女儿,用情之深,比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儿子能真的如愿以偿,自己这一生的情感,也算由他打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儿子和苏晓曼的事以后我都不提了,那小子有喜欢的人了。”

沈荷惊喜的低呼,“哦?儿子还真像你,没有屈服在你的强权政治下,呵呵,不声不响的,动作还挺快!女孩怎么样,你见过吗?叫什么?家里做什么的?哪里人……”

穆年城以为就自己着急,没想到她比自己还紧张,弯起嘴角,瞥她一眼,领着她往楼上走去,“这些啊,你等见着你宝贝儿子让他自己跟你说,我只知道女孩叫陆琳,其他你自己问去。”

回房后,穆年城因为喝了酒,没多久就睡着了。

身边的人坐起来,端详着他的睡颜,伸手抚过他英挺的浓眉,眸底尽是无奈,喃喃,“陆琳?为什么儿子喜欢的,会是她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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