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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幸或不幸

“怎,怎么会?笑尘,你,你是我表妹啊。”

凤无双露出了比哭开难看的笑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才接受笑尘是个女子的事实,这会,笑尘又变成了她的亲人,天哪!来到雷劈死她吧!

她此时不得不信了,以前她从没注意,现在,她越看越觉得笑尘长得很像她的姨母,尤其那一双桃花眼,完全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笑尘的眼眸更清澈明亮,而姨母的却感觉饱含忧愁。

以后,她还有什么立场能站在她身边?凤无双只觉得自己以后的情路暗无天日,甚至已经走到了一个悬崖上,没有前路了,就算拼了命想跨跃过去,也只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原来,你是我的表姐。”

凤千雪脸上有些凄然,心里更是无限悲凉。

笑尘是女子的事实让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希望。可没想到的是,她不仅是女子,她还是自己的近亲,这个事实将他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希望的苗子才燃起,就被冷水泼灭了,现在的他,只觉得心肝都拔凉拔凉的。

“这么说,你们是信了,不过,你们干嘛都一副苦大深仇的表情?我是你们的亲人,又不是你们的仇人。”

洛安见两人竟然这么快就信了,心里有丝诧异,只是姐弟俩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让她更是疑惑,这两人是怎么了,她觉得能跟她们成为亲人挺好的,可以亲上加亲,也不对,应该说可以坚固友谊。

“笑尘,你,你再让我抱一会儿。”

凤无双不等洛安回答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洛安,在她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洛安极力安抚着她,瞬间又有些明白她在哭什么。

凤无双喜欢自己,刚才知道自己是女子的事实后都没哭得这么伤心,甚至愿意接受自己是女子,可如今自己承认是她的亲人后,无疑给她对自己的眷恋判上了死刑,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难过。

这样也好,就让她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念想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待时间长了,她会忘记这段伤痛的,好好地找个男子成亲生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无双,以后我是你的亲人,也还是你的友人,但,仅此而已。”

洛安狠下心来,说出了这句决绝的话语,快刀斩乱麻,因为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

凤无双在她怀里哭得更起劲了,恨不得将她这辈子的眼泪全部流干。

而凤千雪则一直远远地看着这两人,眼里也蓄满了泪,欲滚落,但都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哭,姐姐至少光明正大地跟笑尘表白过,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她应该大哭一场好好发泄一番,她的眼泪落得值得。

而他一直都只是默默地一厢情愿,甚至曾卑鄙地以为笑尘若能嫁给他姐姐,那他也是能时时刻刻能见见他的,以他小叔子的身份。今日知道她是女子后,他也卑鄙地默默窃喜过,没想到终究得了报应,姐姐没了机会,他也彻底没了机会。

他不想让笑尘看到他的眼泪,因为,那只是他的不堪。

这份心意,他会让它永远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只当从未萌生过。

凤无双在洛安怀里哭够了,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整张面容憔悴了许多,一双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坐在桌边,无声抽噎。

“姐姐,别哭了。”

凤千雪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只是他的一双星眸,也已不复刚才那般光彩,里面隐着无人可解的愁思。

“弟弟,姐姐我以后该怎么办?”

凤无双现在相当无助,之前,她一直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能娶得美人归,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心爱的人,是她这辈子都触不可及的人。

“姐姐,会过去的。”

凤千雪很想对凤无双好好劝慰一番,可喉中只觉得干涩。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是好,又如何坦然地劝慰姐姐想开点?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堪,也学会了说谎和敷衍,既是对姐姐,也是对自己。

“…笑尘,你跟我们姐弟俩坦白了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凤千雪突然想到了什么,转眸看向洛安,踌躇地问道。

他眉头微蹙,想到姨母身为一国之君,子嗣实在少得可怜,笑尘既为她的子嗣,回宫认亲也委实在情理之中。

只是,娘亲曾跟他说,麟皇女从小就被人劫走了,而他初次见到笑尘时,她正女扮男装,隐匿在青楼里做了小倌,可见她这些年,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她今日敢对自己和姐姐坦白自己的身份,只是想对自己和姐姐表达她对他们的信任,还是,她想恢复自己的皇女身份了?

“无双,千雪,你们可知道,真心是相互的?这段时日,你们真心待我,我自然也想真心待你们,一直以来,我都想跟你们坦白的,只是心里却还有些害怕的,怕你们无法原谅我的隐瞒,所以便一直没办法坦然。我倒有些庆幸千雪你今日撞破了我的秘密,推了我一把,让我能鼓起勇气坐在你们面前,跟你们坦白我的身份。”

洛安感激地看了一眼凤千雪,凤千雪被她看得满脸羞红,没想到他无意中做的错事在她眼里反成了好事。

若他早知如此,之前打死他,他也不想闯入浴房撞破她的秘密,他宁愿她一直都只是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笑尘公子。

“笑尘,你,你想回宫恢复身份吗?”

这时,凤无双突然抬起一双红肿的眼,哀伤地看着洛安,哀切地问道。

“嗯,想回的。”

洛安的一双水眸直视着凤无双,平静道,她顿了顿,端起自己的面前的茶杯狠狠地灌了口茶水,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淡淡地说道:“无双,千雪,我既然选择跟你们坦白,也就跟你们坦白个彻底吧,我,不仅会回宫恢复自己的皇女身份,而且,我是有野心的。”

说罢,她便垂了眸,不想看到两人不可置信的神情,也掩饰了自己眼里的脆弱。

“你…”

凤无双怔了怔,她怎么也没想到笑尘会承认自己有野心。

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没看懂过她,甚至从没有主动去了解她的过去、她的内心,一直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如何的人,她喜欢什么,她需要什么。

笑尘是姨母的另一个女儿,是尊贵的皇女,她怎么就不能有那份野心,怎么就没有资格去争那个皇位?凤无双看着眼前的洛安,觉得重新认识了她,又觉得她一直都没变,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儿。

除了身份,笑尘从没在她面前刻意地表现什么,也从没刻意地掩饰什么。开心的时候她会开怀大笑,不开心的时候她会生闷气、不发一言,生气的时候她会冷笑和嘲讽……

是她自己错了么?凤无双有点茫然,是自己给笑尘身上加了太多她自己的幻想和憧憬,其实,笑尘一直将她自己展现在了她面前,只是一直都被她忽略了。

“…笑尘,你,之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凤千雪倒没有因为洛安的话感到诧异,只是心疼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有些犹豫地问道。

他想起初见时,姐姐要为她赎身,她委婉拒绝,只说她想参加花魁竞赛,后来在花魁竞赛上,她夺得花魁之王,主动接近轩皇女,再后来,她就被轩皇女带回府做了男宠。这些事情,如今一想,他竟觉得连贯了起来,笑尘她,应该一直在暗中进行着什么。

娘亲说她十几年前被人劫持,下落不明,以前他信了,没多想。只是,现在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里面似乎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而夹杂在这些内幕中的笑尘,她一直隐姓埋名在皇宫的墙垣之外,定是有很多苦衷的。如今她想争那个皇位,他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什么不妥的。

只是,不知道这十几年,她是如何过来的?

“还行吧,若不吃苦,我又怎能有今日?”

洛安抬眸看向凤千雪,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十几年是过得极其枯燥乏味,但都值得的,哪天她若能靠自己的能力将那些敌人全部折磨得哭爹喊娘,那就更值得了。

“其实,今日既跟你们都坦白,我也该跟你们告辞了。”

洛安给自己和姐弟俩面前的茶杯里都添了茶,端起自己的茶杯对两人笑着说道:“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俩一杯,谢谢你们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

说罢,洛安就将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尽。

凤无双和凤千雪都愣愣地看着她,竟觉得手中的茶杯似千斤重。

“你,你今日要走?要走去哪里?”

凤无双眼里又盈满了泪水,急切地问道。

凤千雪也皱起了眉,手里紧紧地抓着茶杯,微微颤抖,似要将手中的茶杯拈碎。

“回宫。”

洛安对两人笑了笑,平静道。

……

待洛安从行府侧门离开的时候,门口空空荡荡的,无人相送。

洛安身后的娄瑞儿抱着她的那把古琴,低眉跟在了洛安身后,只是他眸里却闪烁着各种情绪,疑惑,好奇,怯懦,羞愧,尽有之。

刚才,公子从浴房出来,唤他离开,路上她让他去寻一套女装和女子用的头饰过来,他满心疑惑,公子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后来他将东西送进了她的房间,自己守在她门外,隐约听到了里面的抱怨声,好像在抱怨穿女装的麻烦,当时他就傻掉了,难道公子正在换女装?

果不其然,半晌,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来,他当场彻底愣住了,只见公子身上真的换了那身女装,一头乌发已干,披散着在身后,额上还冒着汗珠。当时,他只觉得原来公子穿女装也是那么的好看,一点也不觉得别扭。

公子将他一把拉进了屋内,让他帮他梳个女子的发式。他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上前拿了梳子准备为公子梳发的时候,却不料公子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瑞儿,我其实是女人”,当时把他吓得手里的梳子掉在了地上仍不自知。

再后来,他哆嗦着手帮公子…不!主子梳完了发,幸好他梳发的手艺一向娴熟,最后帮主子顺利地挽出了一个发髻,只是比他平时的水平差了很多。尽管如此,主子还是对他的梳发手艺赞叹连连,还说他以后是她私人的造型师,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出主子对他的梳发手艺很是满意,心里也有几分骄傲和满足。

只是,他心里还是未消化掉“公子是女人”的事实,不明白她为何女扮男装?而且能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几乎能骗过所有人。也不明白她怎么做了临安郡主的男宠?郡主、郡子难道都不知道吗?他更想起之前爹爹跟他说,恩公是模了他的身体,跟他亲了嘴才救活他的,可惜恩公是男子,这么好的人,若是女子,他应该以身相许报恩的,想到这里,他顿时感觉两侧脸颊火燎火燎的,一颗心跳得厉害。

主子打扮完后就去了她和郡主、郡子约定相谈的房间,让他守在门外,并且她说他可以偷听里面她们的谈话,能听懂多少就听懂多少,若听不懂,她也会一一解答。

于是,他便在外面心安理得地听起了墙角,结果越听越心惊,整个人感觉都有些恍惚,似不在现实里,待主子走出来的时候,他还愣愣地坐在了门边,回不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想向她行礼拜见,可被她冷淡地阻止了,她只跟他说,她当初愿意让他跟随她,只是因为他认她这个人是主子,而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或其他的什么。

对他这种小百姓来说,能见着郡主、郡子这类的大人物已经算是难得中的难得,没想到他自己跟随侍候的竟是皇女,这对他的冲击实在巨大,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因为在他曾经的观念里,皇室中人是站在凤天最顶端的人,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一类人,她们生来就过着锦衣玉食、被人众星拱月的生活,他曾羡慕过,不过他娘亲曾跟他说皇室的人重权势,轻感情,她们会为了权势抛弃甚至杀害自己的亲人,所以,后来他一直都觉得这类人挺可怕的,也庆幸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接触到皇室中人。

可没想到的是,这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救了他一命的恩人竟然是当今圣上的女儿。他亲耳听到她承认自己有野心时,他心里就有丝胆怯和惶恐,也想逃避,但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他更觉得羞愧。

主子不仅救了他的命,更救了他的心,收留他为奴后,也从未对他刻薄过,一直善待于他,可他却因为一己私心而想逃避,背弃自己当初的誓言,这样他和背信弃义的小人有何区别。

想了良久,他终于渐渐想通,正如主子所说,他跟随的主子是因为她这个人,而不是因她的身份,以后无论幸或不幸,他都想一直跟在她身后。况且自己曾想跟在主子身边的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为了挑战自己吗?那么现在的这种情况,正合了他的意,不是吗?

“瑞儿,我们走吧。”

洛安驻足在行府的门口,看了良久,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开。

“是,主子。”

想通了很多事情的娄瑞儿低声应道,手里更是紧紧地抱住了洛安的古琴。

“瑞儿,跟了我,以后可能会经历腥风血雨哦!你若不想被卷入,我会放你离开的。”

洛安边走边说道。

“主子,幸或不幸,皆不离不弃,这,便是我的选择。”

娄瑞儿望着前面纤细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异常坚决。

“呵呵!得小厮如此,便是我的幸啊!”

洛安回眸看了眼娄瑞儿,眼里有丝惊讶,随即释然,对着娄瑞儿挑眉一笑,调戏道,便回身继续向前走去。

娄瑞儿被洛安那回眸一笑恍了神,脸上显出了一抹羞意,但一双眸子更是坚定地跟随着洛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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