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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开始变得很干燥,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湿润的质感。连仅有的可以让人的神经得到稍微放松的风,也那样干扁、发涩。我很讨厌这样的天气,像大多数南方人一样。

路上的车已经是那样的多,只是少了路人匆忙的脚步和占道经营的小贩。

我和婕蕤勾肩搭背,缓步前进。在外人眼中,俨然一对“小爱侣”。但勾着的肩搭着的背,似乎没有了往日的亲密。它们虽然紧紧贴在一起,但却好比祝英台和梁山伯那样睡到同一张床上但中间隔了一碗水。少了硼然的心动和无间的亲密。那些游离在我和婕蕤之间的离愁别绪,是无限分裂复制的癌细胞,吞噬、摧残着那些鲜活的细胞。我和婕蕤,似乎真的成了名存实亡的“夫妻”。我们的身体苦苦地厮守在一起,但彼此一半的灵魂却早已各自分飞。我用微笑代替难过,将婕蕤的手挽得更紧。我要让我们身体的紧贴唤回我们那各自分飞的半个灵魂。即便我们分开了,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也要我们的心在一起,灵魂在一起。

婕蕤忽然挣扎了一下,将我的手甩开。但简短的三秒钟过后,婕蕤又重新将我的手握紧。

我有些难过,但不是因为婕蕤的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婕蕤的肩膀,轻声问她我是不是弄疼她了。

婕蕤将头埋进我的胸口,留下飘逸的长发在空中分飞。

“怎么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对口是心非和明知故问深恶痛绝,认为那是对真诚的背叛,对对方那颗虔诚的心的一种侮辱。可是这一次,连我自己也明知故问起来了。我分明知道婕爵是舍不得我,不愿与我分开,却还狠心反问她怎么了。那跟抓上一把粗盐狂妄地往她的伤口撒,又有什么差别呢?筱莜,你实在不应该……

婕蕤伸手抓牢我的手臂,将脸从我的怀里移开,说她心底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想与我分开。那一脸的天真,那一脸的不舍,那一脸的无奈,成了一串被编程好的程序,在不停地快速重复演算着婕蕤对我的情谊与不舍到底有多少。我的脑海中,很多数字在飞快地更替、旋转,我有些晕眩。而眼前,是一幅幅我和婕蕤一起走过的画面。有一起唱K时的如痴似颠,拆穿假乞丐骗人支两时的义愤填膺,逃课上网聊天被导师骂得狗血淋头时的歇斯底里,为陈冠希和阿穆隆到底谁更帅大吵而冷战两天的又羞又怒。这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昨夜的星辰,虽已消逝,但依旧熟悉,让人不愿相信它们已经悄然走远。

“和我分开比和蔚宸分手还要痛,毕竟我们是好到能分享同一块汉堡包的那种程度。”婕蕤的这一句话讲了三遍,一遍是用嘴说的,一遍是用眼睛说的,还有一遍是用心说的。

我听着,想着,沉默着……

“哎呀,哎呀,不是说过要快乐地分手吗?你赶紧把你的眼泪都给我藏起来,不然一经发现,你就要被大卸八块了……”婕蕤打开了自己感情的另一个按钮,将悲伤的情绪暂时收回去。

我赶紧辩解:“谁说我要掉眼泪啦,想掉眼泪的那一个人恐怕是你吧!”顶嘴在这一刻也成了我和婕蕤共同奢侈但却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我们都极力想在这个时候恢复平日里的大吵小闹——你一刀我一剑,嘴虽在斗,但心在笑。但事实,真的是一列与愿望背道而驰的火车。婕蕤抛给我的可以引爆吵嘴的“手榴弹”还来不及到达我的身边,就已经被冰凉的铁轨压得尸骨无存。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氧气和二氧化碳都无法诠释的痛。沉默,开始变得可怕起来。

“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再好好地肆无忌惮地大闹大吵一次,可是……”婕蕤忽然不说话了,“……”

我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那些被逗留在胸口的话儿,化作一块块大石,朝我的胸口堆压。

一辆白色三塔纳从我们的身边飞驰而过。

婕蕤揪了究我的衣襟,小脸有了一丝微微的笑意:“筱莜,你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要送给你红色宝马和我黑色法拉利吗?”

我说我记得啊,但是这个愿望实现的概率应该少于百分之三。

“也不知道子庚现在怎么样了。”婕蕤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似的,哆嗦了一下,两片从不加任何修饰的唇一张一合,张罗出话儿来,“我好久都没有收到子庚的留言了。他怕是忘了我吧,只记得你,只给你发留言,把近况告诉你。”

经婕蕤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真的好久没有子庚的消息了。其实婕蕤哪里知道,没有收到子庚消息的,又岂止她一个人,我也没有啊。但这个时候,我不想再雪上加霜了。人在脆弱的时候,什么都是低档不住的,而且很容易崩溃和绝望的。

我说:“哎,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为子庚默默祝福和祈祷。我相信.,他一定能够接收到我们给他捎过去的问候,虽然他没有亲耳听到。”

“嗯”婕蕤轻声应和着我,“筱莜,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你以后到了哪里,千万不要忘了我啊!”

“会的,我会的。”

“筱莜,我还会去深圳找你的。”

“好的,你一定要来的,到时我带你去世界之窗和欢乐谷玩个痛快。”

婕蕤说:“一言为定。”

我问婕蕤到那里吃早餐啊,这次我不和她抬杠了,由她决定。

“现在都十点多了……嗯,我想想看……到潮州菜馆吃点潮州风味小吃吧。”

我和婕蕤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潮州菜馆,随便点了几个潮州特有的小吃后就又开始聊起来。

“筱莜,听说深圳那边现在的经济发展得很好,你去那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婕蕤首先开口。

“最主要的是可以做我喜欢的节目。你知道,现在想要做一档自己喜欢或者说由自己主宰的节目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

“是啊!”

“深圳那边答应给我做节目一个自由的空间,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跟我的听友分享,这是我去深圳的最大动力。”

婕蕤感叹:“现实真的很残酷!”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现实真的很残酷!”婕蕤重复了一遍刚刚讲过的话。语调变得有些哀怨,哀怨中蕴藏着一股暗涌。

“怎么了?”我为婕蕤递过去一杯热气腾腾的功夫茶。

“现实真的很残酷!”婕蕤一颗晶莹的泪水缓缓划落,掉入她的口中。

我无法知道这滴眼泪的全部故事,也无法参透这滴眼泪的全部意义。但它至少说明了婕蕤此刻真的很难受。那三句“现实真的很残酷”里包含了太多哀怨和无奈与辛酸。

“不要哭了……”我忽然峰回路转,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哭吧,也许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婕蕤抹掉一滴泪,将额头的发梢轻轻往后挑,表情漠然。

我追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得如此厉害。

婕蕤深呼一口气,说:“筱莜……我的二姨妈的得了癌症,是晚期!……”

“怎么会这样啊?”我感叹生命的反复和无常变化,“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昨晚……已经急送到了市医院,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我安慰婕蕤:“好人,一定会一生平安的!你一定要相信……”

“你们好,这是你们点的小吃,这个是牛肉丸,这个是咸水馃,这个是牛杂馃条。请两位慢慢享用!”女服务员甜美的声音暂时冲淡了空气中凝结的沉重。

“谢谢!”

“如果两位小姐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可以再叫我。我就在对面的柜台上。那……那我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女服务员把潮州人的礼貌周到和潮州女人的贤惠端庄都展露出来。

女服务员走后,婕蕤重新开口:“二姨妈一直都很疼我的,有什么好吃的,她最先想到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可是现在……也许在不远的某一天,我和二姨妈就要长别了,我再也不能穿到她编织给我的毛衣和喝到她亲手煲的银耳莲蓉汤了!”

我只能不停地拍着婕蕤的后背表示我的难过和同情。

“我应该陪二姨妈走完她生命中最后的路,而且我要把我的微笑留在她生命的最后的记忆里。”

“应该的,亲人的爱,亲人的不离不弃,是最令人欣慰和动容的。”我尝试用微笑里包裹着的那一股力量鼓励、支撑着感情和身体都已经行走在危险的悬崖边的婕蕤。

“……好了,把这些不开心的东西都暂时抛弃吧!”婕蕤将一颗牛肉丸放到口中,微笑着仔细咀嚼着。

我看了看婕蕤觉得很难过,因为她连咀嚼牛肉丸的神情都是那么的落寞和飘忽不定。像个风筝,离开了那一条长长的线,摇摇欲坠。而我是个观望的人,什么也帮不了她。每一次遇到难过的事情,婕蕤总是在最后以一句“暂时忘记”之类的话儿来轻轻带过和掩饰她内心真实的痛。婕蕤在这个时候越说着要开心、越想证明她真的无所谓,就越加坚定地告诉我在她永不服输和泄气的外表下的那一颗其实很敏感的心已经在悄悄流血。何必要假装坚强呢,婕蕤?

“嗯!”我将一只咸水馃掰开,加上配料送入口中,但是感觉索然无味。

“进了50强,我到现在还处于兴奋状态中……”婕蕤将话题从北极移到了赤道。

又一个索然无味的咸水馃被嚼碎,然后穿过干涩的喉咙,进入我的胃。

“这个周五,我就要参加‘50进20’的比赛了。现在,我已经开始紧张了。筱莜,你说我可以顺利地过关晋级吗?”

“你一定行的,我相信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一定要在比赛结束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婕蕤笑骂道:“好啦,我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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