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落濛悄悄地从后门溜回王府时,天上已经开始慢慢洒下小雨点了,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躲过一次雨淋,却也不敢懈怠,只闷了头继续往自己的小院儿赶,她这一身装扮若是让王府里的人瞧见只怕是更难解释了。
满心的紧张终于在回到自己的小院那一刹那消失,她长吁一口气后开始大步往廊上跑,又提了音量唤道:“双儿,初烟,人呢!我回来了!”让她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心下不由的疑虑,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内室的门被紧紧关着,她蹙着眉,轻轻推开了门。
“轰隆”一声雷,细小的雨点终于在这个声音里变成了暴雨,“哗哗”地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
屋内的小桌旁背对着她坐了一个人,一袭玄色衣袍,正端了茶杯喝茶。双儿初烟都垂着手站在一旁,见她回来,眼睛里闪出一抹亮色,却又很快黯淡下去。杨落濛有些头疼地看着另一边的陈连,后者想对她笑一笑,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坐着的人,不敢有所行动。
桌边的男子自然是听到了开门声的,放下茶杯后“唔”了一声,道:“真不错,还知道下雨了要回家。”他没有回过头,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听不出一丝感情。
杨落濛低了头站在门口,她仍旧穿着那身男子的衣服,不得不说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肩膀和袖子处有些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因为赶路的原因垂落下一些发丝,此时正贴了额头,看起来微微有一丝狼狈。
南宫渊左手扣起,轻轻在桌面上一敲,又冲双儿等人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三人唯唯诺诺应了,皆是低了头出去,经过杨落濛身边的时候,双儿很是无助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悲凉地出去了。
杨落濛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忽然就觉得好像,一时间竟没忍住,“扑哧”了一声,可又立马发觉,赶忙掩了口。
南宫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外面是不是很好玩?到现在都忍不住想笑?”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什么波动,可是杨落濛却觉得他似乎有些生气。
“过来。”他终于转过身来,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看不出一丝情感。
杨落濛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支支吾吾地过去站好,动也不敢动,这样的动作一出,她不禁心中哀鸣一声,怎么跟读书时候罚站似的,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她也是淡漠惯了的人,脸上并看不出什么表情。
南宫渊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询问她,却又垂了垂眼,不发一言。
两个人就这样奇怪地僵持着,屋子里静的吓人,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淡的听不见,屋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天色更加暗起来,屋子里已经是昏暗一片,忽然屋外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就是一道雷声,杨落濛原就心中烦躁,毫无准备地被雷声一惊,面上冷静的表情倒是有些挂不住了。
南宫渊依旧不动声色,又从壶里倒了一杯茶出来,沉默地喝着。杨落濛怀疑他已经快把壶里的茶喝光了,喝完了之后他难道还不说话,就这么坐着?
终究她的定力不如他,似乎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抬手投降道:“好了,我告诉你我今天去哪里了。”好吧她输了,这种沉默的气氛快压死她了。
南宫渊似乎有些舍不得手中的茶杯,食指好似贪恋般轻轻抚弄着杯壁,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过是在府里憋得有些闷了,所以,就想着出去溜溜。”她脸上又恢复一贯的漫不经心的表情,“我能不能坐下说。”
南宫渊挑了挑眉毛,却也默许了。杨落濛坐下后第一件事是从茶壶里倒光了最后一杯水,一口气喝完之后,把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听到的都跟南宫渊说了一遍。包括居贤客苑里遇到南宫文和慕容嫣儿的事情,两个人的对话,和那个暗藏各种秘密的居贤客苑。
南宫渊沉默着听完了她的叙述,良久才淡淡道:“这么说,南宫文要这个皇位是么?”他连三哥的称呼都不再用了,直截了当。
“据我看来,是。”她点头,“或许说不上是志在必得,但是至少这是一个对手,而且是明里的对手,你多少需要防着些。”
他颔首:“我自然知晓。”他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墨色的眼眸深了一深。
杨落濛心里忽然涌起一些不忍,她忽然想起那两个人的深情,虽说慕容嫣儿是前朝的人,可是,可是真爱是无罪的吧,若是他们因为她不小心的窥探而不能终成眷属,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残忍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南宫渊的声音温和了一些,带了一点点安慰:“一切和你都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想太多。”
她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她来自现代,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她比谁都懂,所以,还是不要再想这些了,又或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坏呢。
南宫渊看着她低下头沉默的样子,心头忽的一动:“日日在王府里呆着,觉得很无聊么?”他带了询问的意思,安静地等着她回答。
杨落濛有些诧异,却也诚实地答道:“是,确实觉得无聊。”她跟他说了这么多重要的信息,他应该不会再怪罪她自己偷跑出去了吧。
南宫渊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些迟疑,不太像他一贯肯定冷漠的作风,似乎有点心理斗争的味道,语速有些缓慢:“既如此,明日若是天晴的话,我便带你出去走走吧。”
杨落濛这下更是愕然了,错愕地看着他,好像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他似乎有些狼狈,偏过头去解释道:“你一个王府的侧妃,一个人出去不太好。”
她还是没有回应,呆呆地看着他。南宫渊被她看得面色一沉,声音也冷淡了起来:“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杨落濛这才回神,连忙摆手道:“愿意愿意,乐意之至。”
南宫渊“嗯”了一声,抚了抚下巴,起身道:“那我就回去了,你早些歇息罢。”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对她皱了皱眉:“早些把衣服换掉,女人家还是该规规矩矩穿女人的衣服,这样不伦不类的。”
杨落濛对他离去的身影屈膝道:“是,恭送王爷。”直到他的身影伴随着大雨消失在小院里才舒了一口气,对着外面喊道:“双儿!初烟!”
两个婢女很快闪了进来。杨落濛有些颓废地爬到贵妃榻上:“他什么时候来的?”
“娘娘走后大概一个时辰。”初烟似乎有些后怕,声音也小了点,“按着陈连说的,王爷原是打算来娘娘这里用午膳,然后,便发现娘娘不在,奴婢们本来说,娘娘是去了五爷府上,可不料王爷却说,五爷和五王妃一早便被皇后传进宫里了,这一下就穿了帮,奴婢们不得已,只得道了实话,王爷便坐在这里等,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双儿哀怨地嘟囔道:“王爷好可怕,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发脾气,可是却比老爷发起脾气来还要可怕。”又抱怨道:“我们就那么站了好几个时辰,连饭都没有吃!”
杨落濛头疼地按一按太阳穴:“我也没吃饱,去做些吃食吧。”
她趴在小桌上,看着初烟将屋里的灯一盏一盏点亮,心头却是无比烦愁。
这一夜,怕也是无法安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