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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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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恭卿连忙封住她身周血脉,又替她把脉,指尖刚碰到她的脉搏便惊道:"道行怎的掉了一层!"他按住她的脉搏,停了一会道:"是疏离?"

含香点了点头,无力的闭上眼睛,没有看见白砚的背脊变得僵硬。

穗恭卿道:"殿下,她伤的甚重,我先带她回去。"

白砚嗯了一声,定定着盯着躲在穗恭卿怀里的含香。穗恭卿轻叹口气,带着她飞天而去。

一旁的炎熙道:"云之公主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

头顶的树支缝隙中露出半个月亮,却看得不甚清明,他抬头看着月亮,淡然道:"杀了吧,别让她死得太快。"

炎熙悄然离开,身后传来法术与刀剑之声,不到一会,刀剑之声渐止,只听得云之公主厉声惨叫,一声声"殿下"喊得甚是犀利。

从头至尾,白砚都没有回过头

穗恭卿将含香肩头的衣服剪开,取灵线替她缝合,长针穿过她的皮肤,她疼的缩了缩:"很疼。"

穗恭卿随手抓起一团布递给她:"疼了咬这个。"

那团布花花绿绿,看上去就像是从穗恭卿哪件衣服上撕下来的。含香嫌弃的将衣服丢开:"身上不疼,心里疼。"

穗恭卿认真的替她缝合伤口,边缝边道:"你错怪殿下了,他也是为了救你。"

她换了个姿势道:"我呀,在两年前去岳南城时看过落书恒的记忆。"

"落书恒。"穗恭卿心下一惊,手也慢下来。

含香点头:"落书恒。"说出这三个字都让她觉得艰难,"我看了她的记忆,知道我与她长得很像,也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我在殿下心里,只不过是落书恒的影子。每每他看着我,其实并不是看着我,这些我全都知道。可我明明知道。却无法无视他的双眼。殿下是操纵人心的高手,他想要你喜欢他,你就没有办法不喜欢他,落书恒是如此。云之公主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师父,殿下乃是全天下最冷酷无情的妖。这世上只要能利用的,他都能够利用。他那么喜欢落书恒,却也硬得起心肠利用她。两百年前,他能利用落书恒攻打衡水城,现在就能利用云之公主控制摩挲山。可这一切,我都不在乎的。

"我想,若我在他身边的时间足够久,也许有一天他便不再视我为落书恒的替身。他会正视我这个人,也许他也会真心喜欢我。包括云之公主罚我坐疏离的时候,我还在想也许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也许他的心里还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可是直到今夜他选了云之公主,我才明白。与云之公主相比,我这个影子早就没有用了。"

含香趴在榻上,偏过脸看着窗外的花园,大多鲜花业已凋零,看上去甚是萧瑟,她忍着痛道:"你素爱鲜艳色彩,因此在春夏之时你的花园中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可一到秋天却萧瑟成这个模样。秋天菊花盛开。却只有黄白几色,你宁可让花园无花,也不愿种菊花,因你也晓得自己所爱之物,是别的东西都无法取代的。在殿下心里,落书恒就是他的春夏之花。我不过是一个花影,晃过他的眼睛,走不进他的心。"

穗恭卿轻轻叹息,一边替她将伤口包扎好一边道:"你能将殿下误会成这个样子也是个本事。在云之公主这件事上殿下确实是有疏忽,那也是因为殿下一直将你当作个孩子。哪里知道你心中有这么多曲折。"

含香苦笑:"误会吗?我倒是不觉得。你对我都比殿下对我还好,当时我被黑衣人抓住,那黑衣人只不过用力勒了我一下,你就那么担心我。可我被云中公主刺了一刀,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也许觉得云之公主脖子上的那道血痕更加严重,却没有想过我也会痛,我也会难过。

"其实我是个很怕疼的人,便是喝药时苦一点我也吞不下去。云之公主表面上是要救我,其实是想杀我,若非那黑衣人将刀夺下,我早就死了。你也知道那黑衣人都做出了怎样的事,我在他手中恐怕会比死还惨,可殿下他不仅要救一个企图杀了我的人,还将我丢给个定会伤害我的人。"

她笔头一酸,拿起那团花布,用力按在眼睛上,继续道:"其实我也没怎么怪他,我从来不说,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他。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他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出我心里想什么,我啊,只是对他失望了。"

穗恭卿将她的花布从她手中拉出来,见她两眼通红,泪水不停往下掉,心里又是怜惜又是生气:"你按住眼睛,眼泪还是会流下,按住眼睛又有何用?"

她嘴一扁,哭道:"师父啊,你替我寻个眼睛来吧,我要将他的眼睛还给他,我不要他了!"

屋外传来破碎之声,穗恭卿一惊,推开屋门一看,见白砚直挺挺的站在屋檐下,那身影在晨光中看上去甚是落寞。脚边一个药碗碎成数片,白袍下摆全是药渍,也不知他在此听了多久。

"是谁?"含香问。

"是殿下。"

白砚目光一亮,连忙向屋内探去。

"我不想见他。"她轻声道。

白砚双眼顿时失了颜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上前,却又停下脚步,低声对穗恭卿道:"照顾好她。"说完便转身离去,一向从容的姿态竟有些慌张。

穗恭卿回到屋内:"你这又是何苦?"

含香侧过头,看着太阳从云层中升起,喃喃道:"这样最好,省得更伤人心。"

肩上的药物起了作用,她望着窗外,眼睛一点一点的闭上,不多时便陷入昏睡,做了个很伤心的梦。

梦里她独自一人站在桃花树下,每一阵风吹过,卷起无数花瓣落下。她想,她与白砚之间就如同这片只开花不结果的桃花林,看似绚烂,终归是要化为虚无。她想抛弃一切同他在一起,他却让她失望。

在梦境快结束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让她失望,原来他不是第一次没有选择她。到了最后,她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她的梦,还是落书恒的梦。

可不管是谁的梦,都是让人难过。

她突然觉得身后很热,想要翻身,却发现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闻到一股淡淡冷香,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云之嫉妒你,却想不到她会伤害你,是我小看了她。"

安息香的香气飘来,她的意识涣散,却又强提着精神。只听那低沉的声音又道:"一直以来,你都没有享受过真正的自由,因此我也从不曾禁锢你。无论你想飞多高多远,我始终会陪在你身边,在你跌下地的那一刻将你托住。可现在我却想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你不要我,我很难过。"

含香紧闭着的双眼落下泪来,这段时间她流的眼泪比先前十六年来得都多,她向后模去,床榻上空无一物,身后的温度也消失不见。她坐起来,借着帐外的烛火,见床头放着她的羽毛发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痕迹表示有人来过。

次日一早,穗恭卿来时她便取出发饰问他:"这个是你帮我要回来的?"

穗恭卿知道这发饰是离歌给她的法器,这些年始终戴在发上。这法器分明是殿下还给她的,殿下却不愿让她知道。穗恭卿想,还好自己千年以来虽有过不少红颜知己,却与这情字无甚关系。情这个字太难琢磨,就连殿下那样冷漠的妖怪也变得难以理解。

他点头道:"是。"

含香模着发饰:"我想回浮羽岛了。"

穗恭卿想了想:"浮羽岛上的灵气也适合你修养,院子这里就交给我安排,你尽管回去吧。"

含香顺利返回浮羽岛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穗恭卿一直拖到她伤势稳定后才肯替她安排牛车。这期间她与白砚从未碰面,却常在夜里醒来时闻到屋内有熟悉的冷香。

流苏紫和小猴儿来看过她,听他们说,四平殿地底的那些地道已经全部被填平,因木炎清用这地道救了含香,白砚才不追究他私自挖地道的过错。

流苏紫私下与她道:"殿下虽放了炎清,可在炎清离开之时狠狠打了他一掌。殿下怪他为何带你进入林中,害你遇上黑衣人。其实炎清也是没有办法,那日为了将你带出四平殿,也只有林子那条地道可以走。他生生挨了殿下一掌,也是觉得对你心存愧疚吧。"

含香看着手中的书道:"殿下忙着照顾云之公主,怎会在意炎清带我去哪里,那日没有你们几个,我早就变成个废人,炎清着实没有必要受这一掌。"

流苏紫吃惊道:"云之公主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吗?殿下的那位巡彷,唤做炎熙的那个,手段也真是毒辣。找了十来个妖兵,活生生将那公主玩死了。"她甚是感慨,"虽说我是你这边的,如今还是挺讨厌她,可难免却觉得她可怜。摩挲山主一族全灭,连她也落得这个下场,可见世间之事很难说的清楚。"

ps:

明天可能会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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