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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想到荣亲王会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继续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若那扇门被打开,门后的一切肮脏和他娘所承受的痛苦都会被当面揭开。

“不,不要直接冲进去。”他怕会看到一些无法控制的场面,那样无疑于逼他娘去死。

不直接冲进去,但是行动依旧要继续。

四影在景飒聆的指示下现身,立马就惊动了守在院子中的十名护卫。

黑影晃动,十人轻松的将四影包围在中间。

“来着何人?”

“要你们命的人!”

话落剑出,不待一丁点的犹豫,疾风骤雨般的剑影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光亮的痕迹。

屋内安静下来,不多时跑出一个人,微胖、小眼里精光直闪,面上却在见自己人一会儿就倒下四人时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当即想要大喊,一把匕首便瞬间抵达他的喉咙。一命呜呼!

四影宛若变幻成了杀神,招招都蕴含着无限的杀意,不留给对方半点生机,散落无形,却又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十人几乎都没有还手的余地。

在四影刻意的带动下,护卫在往远离正屋前的地方打斗。

鸥翔收回飞刀的手,看了眼那四个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人化作修罗地狱的鬼使,似乎不费多少力气就可以解决十个麻烦人物,眼里闪过丝赞扬。下一刻就将李嘉带到了正屋门前。

景飒聆依旧留在树上,看着下面的打斗。

一脚踢飞门口的尸体,鸥翔道:“主子……”

“你不要进来。”李嘉说的果断。

鸥翔也不勉强,反正里面只有一个人的气息。

他看着他的主子一个人走进去,单薄的身子似乎还在止不住的打颤。

屋内,昏黄的烛光闪烁,浊泪已堆了一层。

细细的哭泣声自墙角传来,李嘉走过去,便看到许久未见的娘亲抖着身子抱成一团,漂亮的眼睛满含泪水的睁着,看着那摇曳的烛火。

不靠近,只是看着,哭着。就仿佛处在幽暗阴冷的地狱,虔诚的仰望着阳光、渴望救赎的人一般。没有了灵魂的空壳,却还有那么一点没有泯灭的希望。

“娘亲……”

李嘉轻轻的唤着,不敢走的太近,不敢说太大声,怕惊吓着她。

尤丽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顿时回头,一朵娇柔的小白花一样的脸上终是出现了些动人的神情,眼里的呆滞也焕发出一些光彩。

“嘉儿,嘉儿……”颤颤的伸出手。

李嘉跑过去,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双眼通红,“娘亲,孩儿来救你了。孩儿现在就带您出去,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出去?”她怔了一下,而后笑了笑,温柔的抚上李嘉瘦弱的脸庞,“嘉儿长大到可以保护娘亲的时候了吗?”

“恩恩,孩儿现在就带娘亲走。”李嘉使劲的点头,知道耗太久会引得府里其它地方的护卫过来,那样会很麻烦。所以他急急的起身,熟练的跑到放衣服的地方去了件衣服还有披风过来。

没有看见他起身的时候他娘眼里露出的那些欣慰、解月兑以及不舍。

“娘亲,我们走。”在尤丽的配合下,李嘉很快就把衣服给她穿好。

牵着李嘉的手来到门外,这时护卫中的最后一人也终于倒下。

尤丽顿住了脚步,李嘉焦急的看着她,“娘亲,我们走吧。这些都是死有余辜的坏人,不要怕。”

笑了笑,尤丽模模李嘉的头,“娘是在高兴呢。这些人,早就该死了。”

李嘉有些疑惑的看看自己的娘亲,总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娘亲总是柔柔弱弱的,现在却显得很坚强。

这时他忽然觉得屋内好亮,回头看去,屋中竟已烧了起来。偏头,就看见自家娘亲望着那些火笑的有些恍惚。

“娘……”

“走吧。”终于可以走出这个肮脏的地方了,她的嘉儿,也终于长大了。

就在李嘉由鸥翔带着,尤丽由香前带着,一行人准备离去的时候。

一支来势凌厉的箭直直的朝着景飒聆飞来。

手轻扬,一股罡气喷涌而出,箭断成几节,坠落。

“荣亲王不容易到一次李府,怎么也不给我一个招待的机会!”李权正在书房处理事务,收到信号就立马朝着这边赶来,看到景飒聆有一点意外。

虽然景飒聆如今的样子和之前有几分不同,但是,一个人的气质是不容易变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仅仅是背影就能够分辨的清。

眼光晃到被鸥翔拧着的李嘉再晃到尤丽身上,李权目光就变得阴蛰起来。他以为李嘉这些时没有回来是在书阁作计划对付叶非尘,没想到,这个绵羊一样的孩子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狼崽。

如今反过来联合别人来咬他一口!

“便是李府留不住荣亲王,荣亲王也不必带走我府里的奴婢和我的庶孙吧。”李权阴阴的声音里夹杂着无限的嘲讽,“虽说李府的奴婢姿色不错,但想必荣亲王是看不上的,年纪都这么大了。那些十二三岁的长得可爱的小女孩怕是更得荣亲王欢心一些,在身下承欢也更有味道一些。对吧,荣亲王?”

“找死!”景飒聆浑身杀气暴涨,若箭一般飞驰而出,对着李权就是狠狠一掌,杀意骇人。

李权虽说是故意激怒景飒聆,却也没有料到景飒聆的竟然就真的这么容易被他挑动情绪,而且动作这么快。急急的躲开,却还是受了掌风影响,内力四窜,喷出一口血。

“咳咳咳、”李权直起身来,不在意的用袖子擦去嘴边的血迹,大笑起来,“都说荣亲王冷酷无情,没想到竟是个痴情种。不过……在李府的地盘,荣亲王是不是不要那么猖狂才是!”

他的话落地,正房、厢房的屋顶瞬间跃上一排排人,手上拿着擦得锃光的箭尖直直的对着景飒聆一行人。

没想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集了这么多的弓箭手,而且,这箭,可不是一般常用的剑!

景飒聆眸光冷幽,“李府可真是卧虎藏龙啊,连西北那边的制箭技术都掌握的这么好!”

“不愧是荣亲王,好眼力!”李权毫不在意的承认,“荣亲王难得来李府,怎么说都应该多留留做做客。”

按说,太皇太后是他亲姑姑,他和荣亲王是表兄弟,虽然兄弟间的岁数相差有点大。可惜,他亲姑姑无情,几乎完全不顾念李家,眼里完完全全只顾着景家江山。

但凡太皇太后多照顾一点,李家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至少他儿子不必在外做官,更不会在回家途中遇大雪死亡。弄得现在,李家家不成家!

所以,对于深受皇帝和太皇太后信任宠爱的景飒聆,他是相当看不顺眼的。更别提这景飒聆从来就不给他面子了。

“这点人,就想杀了本王?”景飒聆挑挑眉,仿佛毫不在意的道。

“能不能成,试过就知道!”李权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并没有被景飒聆影响,反而更快的下了命令。

四面箭雨飞驰而至,让人无处可躲。寂静的夜被箭带起的风声打破,飕飕的风背后是喋血的残忍。

四影各战一方,手里的长剑已做好准备。李嘉紧紧牵着尤丽的手,鸥翔护在两人身边。

景飒聆自中间拔起身形,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只见他两只手臂轻甩,三指宽的墨带便像是无限延伸的钢铁,又像是软软的丝线,柔软却不失刚硬的在空中划出一个圈,朝着屋顶的方向袭去。

李权站在院墙之上,见了景飒聆的动作想嗤一声不自量力。竟然想要一个人打掉所有的箭?也不看看那箭的速度,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下一秒,他便是连嘲讽的笑都扯不出来了。

因为,那些箭全部在景飒聆用墨带划出的圈外遇阻,凌厉的速度几乎是瞬间变得慢起来,或者说停下来,而那停顿没有过一秒,随着景飒聆手掌震动,所有的箭反向而去。

速度竟比来的时候还要快,接着便是一声声跌落声、申吟声传来。

手臂优雅的放下,墨带似长了眼睛似的回到袖中,他依旧风姿无双,方才的打斗仿佛于他而言就真的只是抬抬手一般。

“你……”李权看着地上掉下来的死死伤伤的人,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内力?”

这般的内力便是修炼一百年也修不出来吧。

李权眼里的阴气更重了些,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发慌。

即使景飒聆年纪比他小,但他从未小看过景飒聆,却没有想到,他还是没有真正的看清他!

“夜深了,该洗洗睡了。”景飒聆勾起紫色的薄唇,轻声道,“若下一次本王再听到你说出不该说的话,本王绝对让你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若不是母后出自李家,而李家如今就李权和李嘉两个男子。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嘴贱的人。只是……想想现在的情况,还不不要惹母后生气才是。

说完他轻甩广袖,对四影道:“走!”

“李嘉!”李权厉声喊道,“你若是走出这个门,往后休想再踏入李家一步。”

李嘉顿住步子,默默的看着他:“不要说往后,便是以前,我也从未想要过踏入李家一步。看到那火了没,过了今夜,世上再也没有已逝安阳候的二夫人,也没有李嘉。”

“呵呵……你不管你娘的死活了吗?”李权桀桀的笑着,阴狠至极。

“你什么意思?我今夜就带我娘走!”李嘉心里升起一股不安,说着看着尤丽。

“你以为我会那么放心就把人关在这里?你娘是个狠心无耻的人,我当然要放着你也承了她这一点。”李权扯了扯嘴角,带着股残忍道,“她中了毒,除非每个月都给她解药,不然就一定会死。不要妄想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研制出解药,世上除了我不会有别的人有解药。”

“若是想要你娘活着,你最好乖乖的走过来,给我磕个头认个错我也就原谅你了。”

“李权,你真不是人!”一直没有说话的尤丽忽的尖锐的出口,恨声的冲着李权骂。

李权阴蛰的眼光顿时将尤丽笼罩,“你不过是我儿子的贱妾,竟敢骂我?嫌命长了是吧?以为你还有点价值我就不敢杀你?”

“哈哈哈哈……咳、咳……”尤丽忽的仰头狂笑,然后猛地咳起来,“你休想用我来威胁嘉儿!”

李嘉担忧的看着她,瞬间眼眸定住,看着她嘴角流下的血迹,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娘、娘……你怎么了?”身高不够,他只有仰着头扯着她的袖子,死死的盯着她。

“这个月,我没有给她解药,原本想着你若做成了要做了事我就给的。现在看来,你是要执迷不悟了?”李权闪过点疑惑和猜测,说话却是很有底气一般。

“你给我……”

“别听他的!”尤丽搬过李嘉转向李权的脑袋,蹲下来,看着他,满眼的不舍。

“是娘自己喝的毒药……”

李嘉一愣,立马打断她的话,扯着她的手要往外走,“不管是什么药,嘉儿带您去找大夫,您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第一次这样的慌张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只想着,把娘带出去找大夫,也许娘亲就不会再流血,不会有事。

可是……娘说是自己喝的药。心里有隐隐的猜测,却是使劲的压下去——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么久的期盼,明明就已经看到了希望不是吗?明明就可以和娘一起好好生活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会朝着这样悲痛的方向发展。

尤丽一手揽着李嘉瘦瘦小小的身子,一边擦去他眼里流出的泪,一直都是温柔的笑着。虽然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痛苦。

“不要哭,这是娘期待了这么这么久的时刻呢。”尤丽慢慢的道,“毒药,娘一直都有,也曾想过吃了就一了百了,可是一直放不下你。所以,不管多苦不管多少屈辱娘也受着,只希望能看到你真的长大的一天,看到你不会在任意被人欺负的一天。娘,终于等到了,也终于可以安心的走了。”

“不,不,为什么?”李嘉豆子般的泪珠一颗颗的低落,满脸的伤心,仿佛全世界都要离他而去一般,“娘可以和孩儿在一起的,咱们一起过简单的日子就可以的,以前不是说好了吗?”

“因为……”尤丽因着身体的疼痛震了一下,“因为娘想要去赎罪了,因为娘不配了……当初,若,若不是我任性,相公就不会出事了……”还有这具脏了的身体,不配了……

“嘉儿……把娘的骨灰埋在桃花树下吧……”

尤丽缓缓的闭上眼,嘴角含着笑,眼里有璀璨的光芒。

记得很久以前有谁在桃花飘舞的季节赞过:丽儿比桃花还美……一句话,便是她的一生。

“娘!……”李嘉看着没了生气的尤丽,嚎啕大哭,像个初生的孩子一样。

这是鸥翔觉得自己认的主子最像小孩子的一刻,却也是最让人心疼的一刻。

“走了!”景飒聆看了眼满脸神情复杂的李权,出声道。

李嘉用袖子擦干净尤丽脸上的血迹,对香前道:“麻烦了。”

声音哽咽,却似平静了许多。

“无事。”一下少言的香前竟回了他一句。

看着徒留李府死者和伤员的院子,李权握紧了双手。

李嘉,在没有确定李家还有另一个可继承的人时,你休想逃!

于此同时,李嘉也在心里下了决心。李权,加诸在娘亲身上的所有痛苦,我终有一日会全部向你讨回。

……

虽说景飒聆要叶非尘去睡觉,但是叶非尘一直没有睡着,后来干脆就穿着衣服起来,找了本书躺在软榻上看。

“小姐,荣亲王他们回了。”月儿轻声道,怕惊吓到十分投入到书里的叶非尘。

叶非尘从发呆中惊醒,“怎么样?李嘉的母亲成功救出来了吗?”

说实话,她十分鄙视李权。不论李权是不是因为自己儿子的死在迁怒,她都觉得像李权那样囚禁自己儿子妾室的行为很无耻。更无耻的是还波及到孙子。

看看李嘉的小身板,就知道他过的不好。亏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还觉得李嘉没有怎么受欺负,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欺负是深入到心底的。

月儿默了一下才道:“救出来了,但是……人已经去世了。”

叶非尘一怔,往外走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没有问具体情况,她道:“让王嬷嬷在庄子里准备好点的地方,把冥堂布置起来,买一副上好的棺材。”

“……是。”只迟疑了一下,月儿便应了下来。

叶非尘快步而出,她确实有些关心李嘉。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她真的有把他当做弟弟的心情。

也许是书阁里那段她在窗边看书而他躲在阴影处的静谧相处的时光,也许是后来他没有隐藏的出手相帮,也许是他一直都努力的朝着阳光、朝着上方的刻苦……反正,想到他如今面临的情景,会不忍心。哪怕能给他一点安慰也是好的吧。

等她找到景飒聆的时候,发现场面有些僵持。他们在庄子大门前,没有进来。

“怎么了?”

景飒聆轻皱了眉,拉过叶非尘的手,发现手是温的才舒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了,走到门口又不准备进来了。”

叶非尘看过去。只见李嘉和鸥翔两人扶着一个没有气的女人站着,李嘉满脸的哀痛和无助。

他大大的眼望向她:“我……把我娘带到通禅寺去。”

“通禅寺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么多奔波呢?”叶非尘不解的看着他,如果说他想要送他娘去通禅寺,就应该会在一开始就说,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忽的,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

“不……不吉利。”李嘉的话说的有些艰难,这世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容他了。带着死人进别人的庄子,是很不吉利的。不想让她为难,更不想被赶出来。还不如一早就自己做出决定。

果然,叶非尘无奈,这个孩子真的太过敏感,活的太过小心翼翼,“说什么话呢,还不把你娘带进来,你想你娘走的不安稳吗?”

“我……”

“小姐,这事交给老奴吧。”王嬷嬷带着几个庄子里的婆子走了过来。

“你若是相信我的话,就把你娘的后事交给王嬷嬷办吧。”叶非尘看着李嘉道,“她做事很稳妥。”

李嘉怔怔的看着叶非尘,眼泪再次刷的滚落下来,“谢谢……”

王嬷嬷让几个婆子将尤丽的尸身带走,“还要给李公子的娘抹澡、穿衣,待会李公子再过来守灵。”

“谢谢……”李嘉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无力,却发现这个时候似乎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

“鸥翔,带着你主子也去梳洗一番。”叶非尘说着又看向李嘉,“人死不能复生,你娘肯定希望你过的好。”

“我知道。”李嘉黝黑的眸子闪着坚定,“我一定会过的很好很好。”

等李嘉和鸥翔离开,叶非尘才问身边的景飒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的出,尤丽是死于剧毒。

景飒聆面无表情的瞪着叶非尘,叶非尘眨眨眼,气的景飒聆抓起她的手一咬,咬了后又忍不住揉揉:“你都不问问我,只知道关心那小子。”

叶非尘一怔,景飒聆却是已经牵着她的手往她的屋子的方向走,并且简单开始讲述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叶非尘一笑,他其实就是嘴硬,心还是很不错的。

“我怀疑李权和西北有勾结。”说完李嘉的事,景飒聆转到正事。

神情有些严肃。

这时他们已经进了屋,屋内的烛光很亮。叶非尘一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话上,而是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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