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城的衙门里灯火通明,白芍回到衙门便建议马上升堂,以免夜长梦多。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肥胖的县官坐在大堂上,微眯着眼睛看着堂下压着的女人,一旁还摆着一具男尸。
师爷焰娘开始宣读罪状,女人的神情很是平静,一直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看着那具男尸。
白芍躲在焰娘身后的屏风后面,见那女人不说话,伸手敲了敲屏风。
焰娘轻轻低声咳了两声,转身来到屏风后面,白芍俯身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焰娘面上一喜,转身出了屏风,走到那县官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县官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猛地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之人,你可是杀死,白合,西施等四名新娘的凶手?”
女人不动如山的依旧跪在地上不语,目光眷恋的看着一旁的尸体。
县官又道,“你偷偷从城外用了六具尸体,其中五具女尸,一具男尸,你可承认。”
女人依旧不语。
县官要人压来刘老夫人,刘老夫人此时已经是面色苍白,见到女人的时候吓得‘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是被逼的,是她,是她要我用给人说阴亲的理由把尸体带进城里的。”刘老夫人一张嘴便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大人明鉴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
“逼的?”县官冷笑,“你明知她杀人作恶却助纣为虐,为何不报官?”
刘老夫人大声道,“这,这,她拿我一家性命相要挟。”
县官冷哼一声,“本官看未必。你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说我完,猛地一拍惊堂木,“还不快快把你们害人的经过说来。”
刘老夫人扭头敲了敲女人,好一会儿才道,“大人,我是真不知啊,两个月前,我去城外给邻县的一护大户人家主持冥婚,回来途中便遇见此女,她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要我帮她把这些尸体运进城里。都怪老朽一时糊涂,贪图了钱财,再后来,她便时常来找我,找我要了许多城中未婚女子的生辰八字,我问是为何,她便说是要给自己的弟弟结一门阴亲。再后来,她便买了阴宅住进去。她白日里从不出门,有什么事都是要我去办,我贪图钱财,可没想过会害人性命啊!大人饶命。”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在地一个劲的磕头。
大概是这县官从没这么正式的问过案子,一时间兴奋过度,手中的惊堂木差点没月兑手扎在刘老夫人的脸上,“你叫什么怨?那些死的小娘子,不,新娘子才怨呢。说,她都是怎么把人杀死的?”
“这这,老身实在不知道啊1”
“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你如何是给凶手打掩护,让她把白合的尸体运到那张谦的花房的?”县官按焰娘叫他说的问道,果然见刘老夫人脸色一白,吱吱唔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果然是你,你特意多要了二十盆的花,然后把张谦等人支开了,好方便凶手行凶,是也不是?那日本是张毅和白合约定私奔的日子,说,你是怎么知道张毅和白合约定私奔的?”
刘老夫人一得瑟,好半天才呐呐的道,,“这,这,张毅曾经要我去给他上白合家提亲,那白合的老爹不同意,后来二人暗中好上了,再后来白合有了孩子,去药铺抓药被我撞见,她苦苦哀求,我便劝她新婚那日和张毅私奔。”
好一个恶毒的臭婆娘。
白芍在屏风后气的咬牙切齿。
“然后呢?”
“然后?”刘老夫人一愣,“这我便不知道了,那天我正与家中,突然阴宅里的小环来找我,说是要我去阴宅,给这女人的弟弟做什么么冥婚。我稀里糊涂就去了,去了才知道那女人竟然要把活生生的白合跟这少年尸体结婚。我当时不允,这古训里说过,但凡是活人与死人办了冥婚的,那都是要给活人折寿的。况且白合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一看就是被掠来的。我本是不同意,可是,她拿着刀逼着我啊!”说到这,刘老夫人已经满头大汗!
“你说谎,你雇人去花圃多要了二十分牡丹可是这之前的事,显然你之前就知道凶手要杀了白合,而且准备在那里抛尸,并嫁祸给张谦。”焰娘咧嘴一笑,走到刘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不不,怎么能是嫁祸呢?那个地点分明是你们早就找好的,不是麽?阴宅密室里的五尊大运天神雕像不正是五个方位的的象征么?五个死者里面有四个是遵循金木水火土的无形之刑而死的,当然,另外一个对你们来说只是个意外。”
刘老夫人见他一脸的笃定,心中的防线瞬间垮了下来。
焰娘瞄了一眼身后的屏风,忽而一笑,突然走到那具尸体的面前,反手抽了一旁捕快腰间的长刀便要往尸体的胸膛刺去。
“不要啊!”原本一直沉默着的女人突然弹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少年的尸体,“不要,不要,不要。”女人已经成了疯癫的状态,她死死的抱着少年的尸体,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凶残的盯着大堂上所有的人。
焰娘愣愣的看着女人,知道这少年尸体是她的软肋,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疯癫失控。一时间,大堂上静谧的没有一点声音,只见那女人双手轻轻的捧起少年的脸,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沫沫不怕,沫沫不怕。姐姐会救你的,姐姐会救回你的。”
白芍在屏风后看得心惊肉跳,姐姐弟弟?如果她没有看见女人奸*尸的那一段,她会觉得这本就是一对情深的姐弟,姐姐为了救低低而入魔杀人,可显然不是,女人的头脑很是清晰,做事调理分明,她怎会轻易就疯癫了?
她轻轻扣了扣屏风,焰娘凝眉来到屏风后,压低声音问,“怎么办?”
“梁希文那边有消息了么?”白芍轻声问道,有些担忧的看着门外。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那边也一定有所行动了,就怕梁希文会来不及。
焰娘也甚为担忧,就在这时,门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朝屏风的放上扬了扬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白芍心中一喜,“梁希文回来了。”
焰娘一愣,白芍把自己早就写好的东西塞给焰娘,焰娘接过一看,了然一笑。暗道,这女人的脑袋果然与旁人不一样,难怪这一个个男人前仆后继的贴上去。
焰娘的想法白芍自然不知,她只是快速的跑回后堂,果然,梁希文已经等在那里,看见她时抿唇一笑。
“如何?”白芍问道。
梁希文道,“果然如你所说,我在鞭家搜到了另外五具女尸,那个鞭家的看门人正是鞭家的主人,正如你所说,鞭家的密室里搜出了大量的陪葬品,这家人果真是盗墓贼,只是你是如何知晓的?”
白芍一笑,她早在第一次见鞭家便觉得鞭家有古怪,那里的建筑风格很诡异,饕餮纹,镇邪的睚眦石兽,种种迹象都标明这一家有诡异,主人又长时间不在家,在古代,除了灵媒便也只能做盗墓之想。至于那鞭家的门人,她更觉怪异,他说话处处藏机,身上的衣物虽然是下人打扮,布料却是上好的,还有她仔细注意过,他腰间带着一只荷包,荷包上的纹饰亦是饕餮纹,那荷包的针脚很是精致,里面装的东西显然不是银子,形状倒是有些像是驴蹄子。如此一联想,便觉得可疑了。
刚开始只觉得这家就是专业盗墓的,又被这连环杀人的案子扰的心烦意乱,便把这事给忘了,直到那日见到黑衣女人,她心中便有一种怪异的委和感。
女人要盗六具尸体并不是易事,显然她是有同伙的,而如此大规模的偷盗尸体而不被发现,显然对方有可能是专业人事,再说这阴宅,阴宅里用的引魂灯,给少年尸体冥婚,很自然的,白芍就想到鞭家那一家子。
在刘老夫人的家中并没有搜到偷运来的尸体,那么,很有可能是在鞭家。
于是,她便要梁希文探探鞭家。
梁希文是玄思繆的人,整个栾城都是玄思繆在幕后操纵着,可想而之他的势力之大,要查一个鞭家必然不费吹灰之力。
果不其然,真的让她猜中了。
鞭家是江湖中有名的盗墓世家,只是这一家子却并非一父二子,而是一儿一女,父亲叫鞭阳,儿子叫鞭庆,女儿叫鞭芳。鞭庆和鞭芳都是鞭阳收养的孤儿,两人关系很好。
鞭阳在一次盗取一位前朝王爷的墓穴时遇到了诡事,儿子鞭庆被墓室里的巨石砸中,全身骨头都被砸断了。
这少年尸体便是鞭庆,鞭庆从小便于鞭芳朝夕相对,两人之间生出男女情爱并不为过。
果然,一见鞭阳,鞭芳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抱着鞭阳的尸体嚎啕大哭。
鞭阳一间鞭芳,又见刘老夫人耷拉着肩膀,心头一凉,便知大势已去,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儿,双膝跪倒在地……
鞭阳虽然不是鞭芳与鞭庆的生父,却对两人极好,鞭庆的死对他的打击也是甚大。鞭芳随着鞭阳走南闯北盗墓无数,自然见过各种离奇诡事,也自然对神鬼之事有写迷信,墓中的僵尸粽子必然是见过的,臧蛇一说也只是早年听过的一则传说,没想到在鞭庆遇难的冰山水晶墓里偶然得了一条臧蛇。
那墓穴的主人百年前便是大燕与大齐交界处的一个神秘小国离殇国的王爷,墓穴中雕刻这五尊大运天神的的雕像,雕像与白芍从阴宅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那臧蛇便是藏身在墓穴的主人身体之内,****百年不腐。
得此圣物,鞭芳便动了要让鞭庆起死回生的心思。
鞭芳抛开尸身的肚子取出臧蛇,把臧蛇养在鞭庆的肚子里,后来又去冰山上寻了五条雌蛇。至于这雌蛇是如何被运出冰山的,怕是鞭芳亲自把蛇喂入自己月复中吧!
至于鞭芳那张脸,依照鞭阳的说法,本是美貌花容的女子,月复中藏有剧毒之蛇,五蛇相克,险些要了鞭芳的命,未到栾城便差点毒发身亡,幸而鞭阳及时驱出五条雌蛇,偷了五具尸体分开寄养。
此后的事,便是白芍等人再明了不过了的。
鞭芳把能吸引臧蛇雌蛇的迷迭香送到采桑楼,许多女子用了迷迭胭脂之后睡眠均手影响,鞭芳利用这种奇香找到使用了迷迭的女子家中,而后,由刘老夫人核对生辰八字,按照墓穴中找到的离殇秘术中记载的气死回生之术中所载,把雌蛇寄养在与少年生辰八字想和的女子月复中,每日雌雄双蛇交*配,直到成功诞下新雄蛇,饮其血,得永生。
基本上白芍觉得这绝对是无稽之谈,说白了,也只能说是离殇国的一种宗教信仰。
五尊大运天神代表五大方位,金木水火土五行,按五行方位处死并安置五名生前分别与鞭庆结了阴亲的女子,这样,女子的寿命会转渡到鞭庆的身上。至于为何要如此折磨受害者,鞭阳的回答很是****,大抵上便是,五名女子是被送去替鞭庆分担业障的,所以生前比先受鞭庆死时的磨难。
听过鞭阳的答案,白芍久久不语,只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长久的噩梦。
她绝不相信他们这样做了,鞭庆就能复活,所谓的得永生,起死回生,不过是人的一种妄想,或许雌雄双蛇产下的雄蛇能治百病,又解毒起效,但绝对不可能起死回生。
人死了,生理器官坏死,何况人都已经开始腐烂了,全身骨骼又全部碎裂,根本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古代人或许迷信,但yin浸现代科学那么多年白芍又岂会相信?
这一切,说到底便是无知惹的祸。
关于案子最后是如何结案的,白芍已经不想过问,在她看来,这一场噩梦已经是很多人心中不愿再碰触的一道伤。
朱林等人被释放的那一天,阳光格外的刺眼,仿佛经历了一世纪那么长久,阳光刺得眼睛发疼,可谁也没有眨眼,看着那头顶的炎阳,心中已是再不能平静,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新婚的妻子只是因那么可笑的一个理由而死的。
鞭庆一个人的命是命,那她们呢?
她们风华正茂,还没来得及享受生命中的美好便凄惨的香消玉殒。
鞭家父女以及韩云栖,刘老夫人行刑的那天,谁也没有去刑场,白芍来到西郊,便见到张谦带着张毅来给白合填坟,张毅哭的很是伤心,想来他是真的爱白合的,而百合,她是真的喜欢张毅,一个女人甘愿冒着偷人的罪名给他生孩子,这还不足以证明么?
她默默的站在远处,却见林中人影一晃,没有去追,却已经看出那人必然就是朱林。
朱林!
白芍忍不住细细咀嚼着他的名字,忍不住苦笑,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太过孝顺他的母亲罢了。
一只大手从后面搭上她的肩,白芍默默的转身,对上夏冰阳深沉的眼。心脏猛地缩了一下,她狼狈的别开眼。
夏冰阳静静的看着她,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越发的强烈了,他颤抖着手将她拥进怀里,头枕着她的肩,鼻尖轻轻摩擦她颈间的皮肤,“白芍。”
“嗯!”
“对不起。”
白芍的身体一僵,想起那夜的迷离,心中仿佛刀绞一般的疼。
她想说,不过是一夜罢了,我不会要负责的。可是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眨巴眨巴眼,仰起头抑制住快要月兑眶而出的眼泪。
有些人,注定一生爱而不得,有些缘分,注定檫身而过。
白芍不知道自己与夏冰阳是属于哪一种,但她知道,彼此之间终归只能是一场黄粱之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夏冰阳说,公孙无的那批军械在三方协作下全部被炸掉了。白芍不怀疑,这一定是玄思繆的提议,那个人太过聪明,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即便是留着,也只是一场幻影,不如早早毁之,让一切又恢复原状。
至于廖无情,白芍并没有追问,她不想也没必要参合进去,朝廷要对付的是玄思繆和公孙无,偏偏这两人又是千年的老狐狸成精,要想对付他们,朝廷显然是想得太过轻松了,至于廖无情,她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藏的很深,他留在栾城未必就是死。
她想起南宫罗,想起南宫家,他们真的就能放任廖无情被杀?这个谁也说不清楚。
空中不知不觉的飘起了雪花,薄雪覆了满肩,晶莹的白点缀着他墨黑的发,白芍静静的看着他衣袂翻飞的走在雪地中,踩着他深深的脚印。
有时候,她多想就这么走在他身后?有时候,她多想,若是她能一心一意爱一个人该多好,可偏偏,这颗不安分的心里装了两个男人。
雪花打在脸上凉凉的,走在前面的夏冰阳发现她没有跟上,扭头寻她,却见她单薄的身子屹立在皑皑白雪之中,漫天的雪幕几乎要把她搁在一方虚无的天地之中,虽然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她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却又觉得,即便是离得那么那么进,他伸出手也碰触不到她。
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恐惧感,他惶恐的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三步两步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紧紧的将她锁在怀里,冰凉的唇近乎颤抖的寻着她的。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