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又发呆了一会,才跟那朝奉大厅来买玉佩的人的模样。
少年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就知道他是带着一顶纱帽的,不说话,好像是个哑巴一样,一直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
“他身高怎么样?有什么体貌特征么?胖瘦如何?”白芍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少年凝眉想了一会儿,才道,“他身材不是很高,但是驼背,走到速度很慢,人挺瘦的,啊,对了,他伸手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上好多烫伤,星星点点的。”
驼背,瘦弱,哑巴,手上有烫伤。
这会是个什么人呢?
白芍会江南山庄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人在这起案子里到底处于什么角色?
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饭厅里的烛火温馨而明亮,圆桌旁围坐了两人,公孙无和玄思繆。
见到白芍走进来,玄思繆的脸色很难看,公孙无依旧是一脸平和的朝她点点头,沐风从一旁的屏风后面出来,见到她时微微一愣,剑眉挑了下,“你去哪里了?”急快的语气显示了他的情绪。
一大早就没见到她,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直到门房告诉他,一大早她就出门了。
“县衙!”白芍拉开椅子坐下来,忙碌了一天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见了一桌子的饭菜恨不能一口都吞了。
“你去县衙干什么?”公孙无撞似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白芍从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挂着油脂,“嗯,看一下温如玉的尸体。”
“有发现么?”公孙无递出手帕,指了指她的嘴角。
白芍脸红了一下,结果手帕擦了擦嘴,“有。”
“说说看。”沐风坐到她身旁的位置。
“我先吃点,饿的不行了。”白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狼吞虎咽的继续吃。
三双眼睛就那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盯得她有些头皮发麻,只好先放下碗筷,目光在沐风和公孙无身上转了一圈,却唯独从一开始就没看玄思繆一眼。
玄思繆觉得气结,一股郁气压在胸口难以抒发,整个人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她。
“第一,我觉得温如玉是被生前分尸的。第二,仵作吴根隐瞒了一些事,他在温如玉身上得到过两样东西,一块玉佩和一个木头小人。但是有些地方很奇怪,除非是安怀阳说谎了,他并没有看见温如玉的尸体,或是他看到时温如玉已经分尸,不然凶手是怎么让已经死了的温如玉又活过来,再活着分尸一次?尸体的血液流逝情况明明指出尸体是生前分尸,但是和安怀阳与小厮证词的时间很不符合。
另外,吴根把温如玉的玉佩典当了,我去了当铺,吴根把东西典当后不久,那块玉佩就被人买走了。是什么人要买吴根刚刚典当的玉佩?是否因为玉佩里隐藏了什么?”说着,从怀里掏出手帕里抱着的木头小人,“这个小人显然是没有雕刻完的,若是别人送的,没理由只完成了一半,若是自己的,温如玉身上却没有刻刀。这小人身上的木刺已经被磨平了,显然是被人时常拿在手里把玩或雕刻的,显然这东西出现在温如玉身上有点怪。”她一口气将自己的分析都说出来,“吴根典当玉佩,很快又被买走,我觉得那个买玉佩的人很可能是与吴根认识,无意中得知了吴根找到的玉佩。而玉佩里面很可能有他要找的东西,所以尾随吴根去了当铺,在吴根走后又把玉佩个赎回来。”
“接下来呢?”沐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想,先从吴根身边的人查一查,另外,当铺的朝奉给我提供了一些买玉佩的人的形貌特征。驼背,瘦弱,脸上带着面纱,哑巴。配合这个去找人,应该会好找一点。啊,对了,还有一点我差点忘了。”
“什么?”沐风道。
白芍很严肃的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看着沐风,“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沐风微愣,“什么忙?”
白芍靠过去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两句,完全无视一旁玄思繆火辣辣的视线。
人生有很多事情只要你努力就会做到,可唯独爱情强求不得。她深深知道自己和玄思繆之间的差异,甚至连是非观都有很大的偏差,他们两个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开始,关系却一直暧昧不明。
她曾经自私的希望过,这个人或许有一天会成为她的良人,可终归在他心中,自己只是一枚棋子。
她不希望自己陷入的更深,她想抽身从这堆泥潭里走出来,从他们的生命中走出去。
“啪!”玄思繆摔了碗,目光灼灼的看着白芍和沐风贴在一起的身体,唇上荡出一抹冷笑,转身大步离开饭厅。
公孙无将两个人之间的别扭看在眼底,唇角勾起。
夜里,常州的县衙里无声无息的飘进两道黑影。
白芍被沐风拎着领子跳进县衙大院,避开所有守卫,一路朝县衙后院的停尸间走去。
停尸间的大门一打开,一股扑面而来的腐臭熏得沐风一皱眉,下意识的闪身想要挡在白芍的身前,却没想她已经先他一步的从他腋下转过去,走到停放温如玉尸体的那张石台前,一把掀开覆在温如玉尸体上的白布。
看到尸体的一瞬间,沐风的心底猛缩了一下,实在是这尸体太过诡异,就像是一只被撕碎了又重新组合起来的破旧布女圭女圭,而且脖子上还空洞洞的没有头颅。
当然,那颗头颅还安然的放在江南山庄。
白芍走到一旁的桌边点燃了蜡烛,看了看温如玉胸膛上的剑伤,又扭头看了一眼沐风,说道,“你看,从这个位置看,这剑是穿透第二和第三两根肋骨间的,但是。”她指着伤口,“伤口不是平行刺进去的,是由下向上刺进去的,这样剑峰已经会碰到第三根肋骨。”
沐风点点头,“你是什么意思?”
白芍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我就是想看看他的第三根肋骨?”
“什么?”沐风忍不住蹙眉,“你的意思是要我剖开他的胸膛给你看那第三根肋骨?”
白芍点点头。
沐风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了,“你知道,死者伟大。”
白芍干笑,“呵呵,所以才找你啊!我知道我要是要求仵作做的话,衙门一定不会答应的。”
沐风苦笑,“所以你就找我?”
白芍苦笑,她本来是可以找玄思繆的,可是如今她只想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有所牵连。
沐风无奈的摇摇头,“好吧!”
见他同意,白芍连忙转身出去。
“你不是要看么?”沐风不解的问道?
白芍干笑,“那个,太血腥了我不敢看,麻烦你看了,然后说给我听。”
沐风脸上滑下两条黑线。
不多时,沐风沉着脸从里面出来。
白芍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手上,身上甚至没有一丝血迹,只有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样?”白芍连忙冲上去问道。
沐风看了她一眼,“你是怎么想的?”
白芍一愣,才道,“我就想看看第三个肋骨的受损程度,如果骨头断裂,且端口处湖平滑整齐,证明杀死温如玉的剑一定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那么,分尸的话完全不成问题,可他为什么又选用一把有两个以上豁口的斧头呢?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沐风惊讶的看着她,暗自惊叹她的聪明和敏锐的洞察力。
他道,“第三个肋骨断裂,切口平滑整齐,被利器断开。”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说的很对。凶手有些画蛇添足了。”
得到他的证实,白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什么意思?”
白芍一笑,“如果我猜的没错,分尸的和凶手是两个人。”
沐风并不惊讶,他知道白芍后面还有话说,果然,白芍原本舒展的眉皱了起来,“只是我想不明白,尸体是先被钝器肢解而死,后面的人为何又要在温如玉的胸口补上一剑,是因为他没有死么?那颗人头,为什么要寄给我?”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用钝器肢解尸体的人,手法很是笨拙,这样的一个人他是如何能制服温如玉,以温如玉的伸手,怎么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杀了?”沐风突然问。
白芍一愣,脑中突然闪出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她一把拉住沐风,“我门去一趟金钱赌坊。”
沐风狐疑的看着她,“这么晚?”
“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先确认一下,这样或许就能解开温如玉分尸的疑团了。”
沐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伸手提起她的领子,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双脚轻轻点地,身体惊鸿般掠向半空。
白芍感觉风从耳边刮过,心中忍不住一阵得瑟,原来轻功这东西真是太尼马神奇了,完全惊呆了小伙伴们。
昏暗的假山后,一道人影慢悠悠的走来,大红的绯衣在月色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今晚是中秋了吧!头顶的月亮果真是玉盘一样剔透晶莹。
玄思繆看着沐风和白芍离开的方向,握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紧抿的薄唇勾出一抹冷酷的弧度。
丫头,你真以为你逃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