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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预料之中,可真见环儿这般光景,心里也是难受与震惊的。忙扶她在屋子当中的椅子坐下,倒了杯水,手不住在她背上抚模,想将她这口气捋顺。

“你还是告诉张公子了?”

她无神地点头,随着动作,晶莹的泪珠往下落,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

“可是他母亲?或许张公子不愿意?”我还抱有一丝希望。

她又摇头,“张家夫人什么也没说,倒是他沉默了一会儿,一会儿就……”又哭了起来。

“你当着他母亲的面说的?”真是做错了,但又不忍心责怪,“罢了,罢了,你也说了,他若是在乎的,就不能骗他,现在都解释清楚了,你也就放下吧。”话虽是如此,我也懂得这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

“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帮你看看行李收拾好没有,给你搬上我的马车去,一路好好聊聊。”我想让她振作,她却如泥般瘫软在椅背上,我又不能够离开她,只得抱着,吩咐旁边的丫鬟去她屋子里再核查一遍。

“高估了他,都是奴婢傻。”她一遍遍低语。

心里长叹,还是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是希望自己说出来后,他还是那样对你是吗?你心里的张公子应当是这样的?”

她点点头。

“所以现在是后悔了?”

她却倔强地摇头,“现在知道他这么在乎,只是伤心,奴婢是没法带着这个谎言,同他过一辈子的。”

松了一口气,这个小丫头,爱得痴狂,却也是看得极透的,伤心总会过去的,说得出这样的话,我就不必担心她想不开了。

“凝王妃,王爷派人来说时候到了。”丫鬟跑进来通报。

“环儿,跟我来吧。”我拉起她,她也似缓过神来,木然地跟在我的后面。

“上路吧,哟,怎么?”汉王看见身后的环儿,也是一脸惊诧。

我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只摇摇头,他便也会意地没有再提,“时候不早了,终于还是要走了。”看得出他眼中的不舍,腾出一只手抚了抚他的脸,抿抿嘴,“今天也走不了多久,晚上落脚的地方找好没有?”

他也收起了伤感的情绪,“昨天已经派人出去找好了地方,出了应天地界不远的地方,就是农家的院子,你可做好心理准备,有点……”

“我知道的,有房子有床褥就够了。”我朝他一笑,拉着环儿往我的马车走去。不经意间回头,却见得府外墙壁后有人探身子,又很快收了回去,像偷窥一般。我们这都要从这里离开,此人还看个什么劲。

让环儿靠在车内,自己和她相对坐着,特地将帘子卷起,我还想最后看看这应天的街景。

车轮缓缓滚动,外面的楼宇由慢而快地向后退去,我终于看清刚刚偷窥的人,居然是张公子,和我的目光对上后,就飞快地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医馆里,总算还是有些情谊的,但看着环儿这个样子,若是告诉了,又是大哭一场,也就暂时算了。

从车窗可以看见商贩、行人,因为与贬谪无异,也就几个侍卫草草地将主要道路的中间拦出个容马队通过的通道,那些礼仪也就不讲究了,我能看见百姓的交头接耳,甚至听到窃窃私语声,环儿也冷静了下来,“姑娘,要不把帘子放下吧。”

我稍稍掀开门帘,看见汉王骑在马上,目视前方道路,完全不顾两边的声响,可我总觉得那绷得紧紧的脊梁,承受着难以忍受的重量,我知道他也只是带着往日那淡然的神情,淡淡的心疼。

“不了,王爷能忍,我也能。”

“奴婢真是丢人。”她把头低下,我不禁惊叹这个丫头的恢复能力,能这般豁达地说出,真是大出所料。

“外头的人也不知道,再说,家世这件事,谁都无能为力,别放在心上,定有适合的。”安慰起来也就顺畅许多。

终于,两边的建筑矮了下来,终于出了城门,景色瞬间破败下来,夹杂些老树、草屋,我知道已经离开应天了,也看不到多少人影,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再也不要在人们的议论中煎熬了。

马车的速度却慢了下来,逐渐停住,我有些不解,向窗外望去,牵着白马的人拦住了汉王,仔细辨认,竟是皇圣孙!

他将汉王引到一旁的大树之下,看样子,在说些不想让旁人听见的话,他居然会来送我们,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两人都是侧向我,夕阳从两人中间撕开道口子,光芒完全盖住了二人,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我只知道两人的身体起伏愈来愈大,突然,汉王抓住皇圣孙的前襟,两人的身影便遮住了阳光,只剩下黑黑的轮廓。大吃一惊,前面的下人们也傻了,一时也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我慌忙跳下马车,奔过去。

“王爷,松手。”我跑到他俩跟前,抓住汉王的手,“放开陛下,快,放开。”

两人都不看我,皇圣孙一脸坦然地含笑望向他,倒是他,气急败坏,喘着粗气,瞪大了双眼。

“王爷……”我小声地哀求,终于感觉他的手松开,皇圣孙这才退后一步,抚平前襟的褶皱。

“想同凝姑,哦不,凝王妃单独聊两句。”皇圣孙将头转向我。

他们闹成这样,这时我还是得听从他的,便扭头望向他,料想定是不同意的,不成想,他居然点点头,转身又回到马背上,只远远看着我俩。

“陛下还来送我们,实在感激不尽。”我低下头。

“这都是应该的,我就是来送凝姑娘的”他的话依然客气着,“皇爷爷给错了姑娘恩典,害得姑娘遭这么些罪。”

我连声说不,“皇恩浩荡,瞿凝是知足的。”

“此去,”他叹一口气,“乐安不比应天或顺天,定有诸多不便,我于心不忍。”

我宽慰他道:“奴婢本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仍旧比普通人要富足许多,很是满意。”

他见我这样说,也只能沉默了。

“可惜,我大婚,凝姑娘都不能来参加了。”他突然另起了话题。

大婚?我这才想起,那邱家千金的事情已经是一年前了,他也释然了吗?“真是恭喜陛下,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名不见经传的家庭,但是人品极佳,深得我心。”

我的心突然一颤,这话丝毫不含将要结婚,且是头一次结婚的欣喜,只是在完成一项使命,抬头看他,却也找不出伤心与追忆,他也并不是留恋那邱家的千金,我突然觉得皇圣孙对我来说,已经完完全全是个陌生人了。惊愕之后,忙说:“皇圣孙的身份,确实是该找个合得来的,旁的都是虚的,看来这必定是天作之合了,奴婢在这里就早早地祝陛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也让皇上、太子开心。”

他点点头,“时候不早了,皇叔也等急了,姑娘还要赶路,我就送到这里。”说着一个作揖,骑上那匹白马,一鞭子下去,马向城门飞奔而去,留下个挺拔的背影。

我走到汉王的马前,一边抚模这匹黑马的鬃毛,一边仰头看他,“王爷,还好吗?”

他也似平复了心情,“好了许多,你回车上,我们就继续赶路。”

“皇圣孙,到底说了什么,让王爷动这么大的肝火?”

他笑了一声,“还不是嘲笑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点点头,“没事就继续赶路。”转身向马车走去,他不忘在我肩上拍了两下。我的心里却泛着嘀咕。他一年多都没有暴躁,刚刚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中出应天城,他都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且不说,以皇圣孙的个性,是否这样咄咄逼人、落井下石不说,即使那样做了,他也不大可能发这么大的火,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我回望他,他远远的,隐藏着什么,不肯向我敞开,怅怅然地回到马车上。

“姑娘,外头人都疯传,王爷为了皇位已经不择手段,连皇上都……”环儿趴在马车里,望着皇圣孙离开的方向出神。

“皇上自有定论,我不信,你信吗?”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不以为然。

“奴婢也不信,可是外头的人许多并不认识王爷,只是口口相传,为何王爷有这样的名声?”她这一问倒是难倒了我,自打认识起,跋扈都是别人传的,真实的他并非如此,可若他从没有这样的表现,这样的传言又怎么会出现呢?

我只得无奈地笑了,“大概树大招风吧。”想想,没准她的消息灵通,“民间可有传,皇上中的什么毒?”

她若有所思了好一阵,“好像是某种植物叶片上的,只有北方有。”

“可是,都在争权夺势,谁毒了皇上能得到好处?白莲教,在西南面,蒙古人,想要毒害,可长相特别,想混进宫也难,况且也不擅长制毒。”我一边想,一边对着环儿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环儿也懵懂地摇头,突然一个机灵,“留心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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