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妃来说,一个没有在自己掌控中的女人出现在王爷身边,这就是最严重的事情。这是对她这个王府女主人,最大的挑衅。绝对,绝对不能容忍。
很快外头的一处宅院地址摆在了王妃的案头,拽着这张纸条,王妃露出一个冷笑。用极轻松的语气对身边的妈妈说道“带几个人我们一起去接新姨娘回府。”
这种事,在十多年前,是惯常的。只是当时,都是由妈妈出面,王妃从来都是极贤惠的在王府里替王爷安排好一切。
没想到这次,竟是王妃亲自出面,林妈妈感觉到王妃语气里的冰冷,心中一懔。
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王妃有些烦闷,她与王爷这么多年,已经在某些方面达成默契。只要王爷把女人带回府里的后院,有多少王妃都不会说一个“不”字,但绝对不允许王爷将女人藏在外面。
已有多少年没发生这样的事,王爷不带她回府,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女人自己不想进府。宁愿不要名份的住在外头,是想逃离她的掌控还是另有其他非分之想。虽然她的地位无法撼动,但皇上与王爷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十分清楚,一旦兵荒马乱,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不得不说,贤郡王妃的确非常具有一个王妃的危机感,和防患于未然的意识。
感觉到呼吸有些不畅,王妃干脆掀开车帘,这个人的侧影……
外宅的后门出现一个女子,戴着纬帽,一个小丫鬟扶着她上马车。微风轻轻荡起纬帽的轻纱,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这个人,王妃一直看着她上车,然后说道“林妈妈,跟上那辆青色马车。”
外宅的正门就是不远处,因为位置的关系,马车要先经过后门,拐个弯才是正门。王妃何等身份,自然是从正门进入,没想到还差一步路就到地方,王妃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林妈妈对王妃的决定从来不多问,听了后,马上就让驾车的车夫转头。跟到南门大街时,青色马车仗着身形小巧灵活,钻进巷子里,左一拐右一拐,很快失去了踪迹。
“王妃,您是回府还是去外宅。”林妈妈看着王妃阴睛不定的脸色,有些担心道。
“回府。”
“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妈妈觉得王妃的声音似乎有一丝颤抖。
连续几天,陈绮红都感觉到王妃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常常一个人神游天外,对着世子也几次欲言又止。去外宅接新姨娘的事也不了了之,当然这件事只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王爷自然一点也没有查觉。
接到陈绮红的信,陈皎儿也苦思不得,为什么明明查到了陆夫人的外宅,贤郡王妃会忽然放弃。
不过,她的烦恼没有继续一会儿,王妃身边的张妈妈亲自到陆府来通知陈皎儿,新年的时候,王妃会带她进府参加皇上的家宴。
陈皎儿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还未过门,怎么有资格去参加皇宫里的家宴。可张妈妈一个劲劝她,已经定了亲,就是一家人。又暗指,王妃是个爽俐的人,她决定的事,没人可以反对,就是有违礼法,也不在乎。
重重赏了张妈妈,陈皎儿坚持亲自将她送出门,张妈妈心里又是满意又是高兴,却不敢托大,到了二门处,死活不让陈皎儿再走。陈皎儿只得让甘草送了她出门,待甘草返回,马上将自己所知的亲戚关系拿出来恶补。
甘草坐在一边帮着陈皎儿画出一张人物关系图,太皇太后两个嫡子,一个是已去世的皇上,另个就是东郡王。贤郡王只是一个后宫普通宫女所生,一直对先皇言听计从。
先皇还只是一个皇子时,从太子到皇兄皇弟,死了五个。最后先皇顺利登基,贤郡王也得到了滔天的权势。而东郡王虽是先皇亲弟,却因为心性淡漠,而不被先皇器重。
两位公主,永隆长公主是皇后所出,身份尊贵无比。先皇登基后,对她略有打压,最终与附马远走京城,只到近年才得以回京。
安乐公主只是普通嫔妃所出,因善于奉迎,十分得先皇喜爱。无奈附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屡屡干砸了差事,只能挂个闲职在京。先皇去世后,安乐公主一度失势,后来利用自己的优势,天天拿些京城宅门里家长里短的闲事,去讲给贤郡王妃和东郡王妃听,一时倒成了十分受欢迎的人。
新年很快到了,陆府只有她一个人,丝毫不觉得过年有何热闹可言。没想到苏大娘带着樱桃一家子住到陆府,说是帮着小姐安排过年的事。戚洛书也借口生意上忙,将妻子儿子送到陆府请陈皎儿照顾。
感觉到大家的关心,对过年这件事,陈皎儿也有些盼望起来。看着小宝跟着大人跑来跑去,一会儿要嚷着挂灯笼,一会儿又叫着要贴窗花。稚女敕的童音,让陆府多了许多生气,也将陈皎儿的心填得满满的。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陈皎儿与大家一同吃了团圆饭,待夜深人静,独自对着天空的明月。心里却记挂着不知在何处的火儿,到底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在干些什么。
“在想什么。”一个清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陈皎儿也知道是谁。待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陈皎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忽然觉得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只要这个人,在这里,就好。
“想爹娘,想干娘,想火儿……”
“就是没有……想我。”周明远的声音略带低沉,一丝酒味飘到鼻翼。
“你喝酒了。”陈皎儿问。
“一点点。”
“那你不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进宫。”
“担心你。”周明远叹了一口气,对于王妃带她进宫,虽然明面上是对她的爱护和流言蜚语最好的回应。可实际上,她一个未成亲的小姑娘,要独自面对这些女人,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刁难。
陈皎儿沉默了一下,她知道明天虽是家宴,但男女不同席,到时候她需要自己去面对。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
“我可不担心,真要是吃了亏,大不了你再将他们的儿子、相公打一顿帮我出气。”
周明远一低头,正对上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时豪情万丈,说道“正是如此,你明天只管保护好自己,谁敢刁难与你,就看看爷爷的手段。”
陈皎儿“噗哧”一笑,用粉拳轻捶他的胸膛,“好,我等着你替我报仇。”明知道这是玩笑话,可心里仍是甜蜜的很。
缠绵一番,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周明远只得放下她,回去的路上暗自责问,婚期是怎么定到年后开春的。应该一早就将她娶回府才是,也免得自己饱受这日日相思之苦。
至于刚才所说,他可没当这是玩笑,若她真是吃了亏,自己怎么也要帮她找回场子才是。
太皇太后的慈心殿里笑语喧阗,玉佩轻鸣之声、长裙华衣摩擦之声、温言软语的问候之声、步摇首饰的摇曳之声交织在一起,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贤郡王妃带着世子侧妃黄芷兰,永隆公主带着年前娶进门的长媳陈绮珊,安乐公主带着儿媳妇柳雪睛,东郡王妃则带着未过门的陈皎儿,一起坐在太皇太后的慈心殿聊着闲话。
“皇上说,一会晚上会在宫里放烟火。你们可一定要留下来好好看看,一年上头,也只有过年时候,人才会聚这么齐。”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喜欢热闹,喜欢儿孙满堂。
众人自然是一起凑趣,哄得太皇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中午吃了饭,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撑不住被傅姑姑扶下去午睡。其余人也都找了地方休息,做媳妇的伺候着婆婆睡下。
陈绮珊与黄芷兰都是头一次参加新年的家宴,又要伺候婆婆,不敢睡下。便约了柳雪睛和陈皎儿到一旁偏厅小坐,喝茶看雪。
柳雪睛因着相公被打一事,一进宫便对陈皎儿多看了几眼。心里有了计较,坐下后,亲手给黄芷兰奉了茶,道“这里就我最小,就由我来伺候几位嫂嫂喝茶吧。”
众人自然是道不敢,陈绮珊快人快语“都是一家人,可别这样客气,有的是丫鬟下人,你尽管坐着歇歇。一会儿安乐公主醒了,还要你伺候呢。”
柳雪睛笑着点头,仍是给她也奉了一杯茶,这才坐下。回头看了一眼陈皎儿,惊道“唉呀,忘了给陈小姐奉茶,雪睛真是该死。”
陈皎儿身边的甘草眼疾手快,抢了茶倒上,让她的手落了个空。柳雪睛捂嘴笑道“看你丫头的阵仗,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合起伙来欺负你呢。”
“谁敢欺负她呀,东郡王世子的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黄芷兰适时插上一句,微笑着扭过头看着雪景。
一句话瞬间冷了场,陈绮珊为难的两边看了看,笑道“谁不知道东郡王世子对我们皎儿一往情深,也是一时情急。说起来兄弟之间,玩玩打打也是正常,象我的两个兄长,从小到大不知道打过多少架,可越打感情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