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一言不发，任由她以那般阴沉的目光看着他，好像随时都能把他吞噬掉似的，也任由那把匕首抵在他脖颈上，好像下一刻就要了结掉他的性命似的。这一切他都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一只手伸过来，直接用掌心握住那锋利的匕首，于是，在匕首染上暗影的血之前，它已经先染上了沐非离的鲜血。
也许是那只手迅速地被鲜血染红，也许是因为那一滴滴鲜血在她的眼前滴落，然后在月光铺盖的地上晕开一朵朵绚烂的小花儿，君挽华没有任何挣扎，任由沐非离以掌心握着那匕首将之移开暗影的脖颈。
“挽华，命令是我下的，你何必为难他？”
君挽华抬眼，冷冷地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以这样淡然的语气跟她说话。“沐非离，算我求你了，放过亦轩。”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的低声下气，因为她真的不能再失去身边的人了，一个亦轩，一个久日。他们都是为了她才落得如今的地步，她绝对不容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到任何伤害。她……真的已经承受不住，那种身边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的痛苦……
沐非离夺去她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
暗影转身离去。
他望着她的眼。“挽华，对你而言，龙亦轩比我还重要吗？”
君挽华恍然一笑：“这问题有意义吗？难道，不过是放他一条生路，对你而言，竟是如此困难吗？”
好也也你。“你明知道这一次他给你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我不怪他！我愿意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心甘情愿！”
“可是我不想让你这么折腾。”
“沐非离，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龙亦轩必须得死！”
君挽华微微眯眼，目光冰冷。许久，她轻轻启唇。“沐非离，若是亦轩死了，我……绝不原谅你！”她冷冷地别开目光，从他身边走过，身着凤袍的背影孤绝而冷漠。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醒。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如果说以前的君挽华是那只浴火而生、耀人眼目的火凤凰，那么，在经历了种种变故之后的今天，尤其是在今晚，呈现在别人眼中至少是沐非离眼中的，却是一只孤高清傲决不妥协的冰凤凰。君挽华是令人惊艳的，因为她身上兼具两种极致的美！
沐非离弯身，捡起地上那把匕首，却还是忍不住回眸，看向那道披着月光渐行渐远的倩影。起身，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依稀间能够感觉到那柄上残留的温度，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道孤绝傲然的背影。
忽地，他嗤笑出声。原来他也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时候……原来他也会为了赌一口气而不惜执拗到底……
明明可以解释的，明明可以告诉她，其实他一直都懂她的心思，其实他一直都想让她快乐……
可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被他弄巧成拙了呢？只因为想证明，在她心中，他究竟有多重要吗？也许，他是偏执的！也许，他偏执得可以为了一个答案而不惜搞乱一切！原来，他也是一个如此偏执的人，只是以前没有遇到让他偏执的那个人而已……
爱吗？曾经以为清浅如许的情，是不是终究化为愈见浓烈的爱？否则，他何必执着于一个答案？
手指微微一颤，那锋利的匕首便在掌心又添新痕。他愣愣地看着那鲜血汩汩流出，溢满整个手掌，两道伤痕若即若离，仅差那么一点儿便能交织在一起。沐非离看了许久，缓缓地将手掌合拢了些，于是，那两条都还在渗着血的伤痕似乎真的成了一体。
挽华，我只求一个答案而已。我知道我在你心上划了一道伤，但是没关系，我会陪你一起痛……
那一晚，沐非离将就着在轩儿房里睡了一夜。
翌日将上早朝时，他刚出来便碰上君挽华盛装打扮也像是要去早朝的模样。他微微错愕：“挽华，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看你脸色差成这样了，要不就休息休息吧！”
君挽华微微偏过头，好认真好认真地看着他：“看来皇上倒是睡得好啊！”
沐非离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是握住她的手。“今天暂且休息吧，早朝朕一人去即可。”
“皇上是想剥夺臣妾参与朝政的权力吗？”她微微笑问。
“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君挽华抽出自己的手，神色倏冷。“很抱歉，臣妾愚昧，看不透皇上的心思！”
“挽华！”
“但是臣妾说过，皇上对臣妾的承诺请一定要做到！帝后共治是皇上亲口允诺的，臣妾不允许皇上对臣妾背信弃义！”她满脸倔强地望着他，挺直了背脊，没有丝毫让步的迹象。身后的宫女们纷纷埋低了脑袋，暂且做耳不能闻目不能视的聋子瞎子。
“你这又是何苦呢？”沐非离叹息。
“臣妾不想在别人都已对臣妾举起刀剑时，还依旧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即使是死，臣妾也要面对着他们而死！”她再度从沐非离身边走过，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无比，那般的决然。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很明显，后一阵呼声又低又弱。
沐非离和君挽华并坐御阶之上。
水奕平跌跌撞撞地出列，一下子趴伏在大殿中央。“皇上请替老臣作主啊！”
沐非离轻轻抬手，示意身边的内侍将水奕平搀起来，他才缓缓而道：“右相大人，水墨谦的事情朕已知晓，你放心，朕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水奕平感激涕零，人生最悲哀之事莫过于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谢主隆恩……”其实，他是想借机抨击君挽华的，可是沐非离给了他这样一个承诺，倒教他一时间不好开口了。
“宣旨吧！”
宣旨？君挽华微微诧异。
“是，皇上。”内侍上前，展开手中的正红懿旨。Pxxf。
君挽华忽地瞪向沐非离，她何时颁布了懿旨？
沐非离却只是将手伸过来，握紧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