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追根溯源
大象鼻躺在鼻必通医院的病床上,面如枯槁,心如死灰。
医院的诊断报告,几乎给他的明星生涯宣判了死刑——他的鼻黏膜,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已经无法修复了。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他的鼻子就像是一个毫无阻碍的风道一样,只要一吸气,大自然的一切尘埃,就会顺着鼻翼进入到他的体内,细菌和病毒不仅时时刻刻侵扰着他的呼吸系统,同时会对他的整个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医生还告诉他,今后,恐怕要在鼻子上面蒙个过滤布生活了。
“蒙上过滤布,我的嗅觉是不是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大象鼻垂死挣扎地问,一张口,他发现他的声音完全变了。
医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叹口气说:“哎!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东想西的?”
大象鼻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死!
一路顺风顺水地走过来,让大象鼻对自己未来的设想完全局限在美好和美满当中,正因为如此,他的脑海里完全拒绝甚至屏蔽所有的平凡和平庸,更不可能对绝望产生任何的免疫和抵抗力,这样的沉重打击,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梦想。唯有一死,才是对自己二十七年纯粹而圣洁的生命有所交代。
那几天,大象鼻像一具僵尸一样躺在病床上,不吃也不喝,不动也不说,各大媒体的记者倒是很热心,纷纷拿着摄像机当礼物到医院来拜访他,几乎把病房围得水泄不通,可不管怎么努力,大象鼻却始终一言不发,闹了好几个通宵,记者们终于偃旗息鼓,悻悻然地拿着摄像机走了。
只有廖红星还一直坚持着。
廖红星心里也十分清楚,此刻,任何的安慰对大象鼻来说都是无济于事的,不管你怎么巧舌如簧,哪怕把癞蛤蟆说成玫瑰花,恐怕也难以挽回大象鼻那颗破碎的心,唯一的办法,就是要重新唤起他对生活的希望。
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廖红星已经和孙晓亮和闫少军打了招呼,让他们关注这件事。
孙晓亮是新近开张的“鼻炎律师事务所”的大老板,在未开这个事务所之前,一直在鼻世界赫赫有名的大律师连盆的门下混日子,有连盆的浓荫庇护着,日子倒是过得有模有样。渐渐地,这小子不安分起来,一开始是背着连盆偷偷地在外面接私活,后来竟然发展到要和连盆分庭抗礼的地步,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理所当然会招致师门甚至整个律师界的齐声讨伐,孙晓亮自然不可能有好日子过,大小跟斗一个接着一个地栽个没完没了,头上的毛都被磨光了,这时候他才彻底明白马王爷真的比他多着一只眼,可后悔已经晚了。
眼下,唯一能够让他摆月兑困境的办法,就是打一场有影响力的官司,听廖红星介绍了大象鼻的情况,孙晓亮立刻就动了心思。
闫少军的情况和孙晓亮完全不同,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人也还算聪明,爹妈本来指望他在鼻世界的嗅觉竞技比赛中露一鼻子,可这小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说死说活就是不朝那个道上扯,现在的孩子全被父母溺爱得像家里的活祖宗,闫少军的爹娘自然也拿他毫无办法,只好由着他自己的性子来。闫少军从小就爱看诸如《福尔摩斯探案集》这一类书籍,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像福尔摩斯那样的大侦探,可毕竟一个人懒散惯了,又不愿意受正规侦探所纪律的约束,于是就开了个私人侦探所,有一搭没一搭地干起了私家侦探的营生,没有生意的时候,躺在床上一睡就是十天半拉月,只要一接到案子,立马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一样。
得知大象鼻的情况后,闫少军特地拜访了鼻世界最著名的鼻科专家方守信,方守信和闫少军的父亲闫绿亭是世友,对闫少军从来不藏着掖着:
“醋属凉性,如果经常拿热醋薰蒸一体的一些器官,特别是鼻子,耳朵和眼睛,不但不会有副作用,相反却能促进这些器官的新陈代谢,净化器官里的污垢,但薰蒸时间不宜过长,一般应控制在1到2分钟为最佳,最多不能超过3分钟,时间过长,就会造成器官功能的暂时休克,但绝对不可能给器官带来致命的影响。”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的某个器官被热醋薰蒸了之后,根本不可能造成器官突然崩溃这种现象?”
“理论上是这样的。”
“那什么东西会导致人的某个器官突然崩溃呢?”
“有一种药物叫萘胺酮,固体状,无色无味,只要进入到鼻子、嘴巴、耳朵、眼睛这些器官里,就会导致崩溃性的损伤,目前这种药物刚刚进入到动物试验,还没有临床应用,不过从活体动物的试验数据来看,这种药物的有效率达到了百分之百,只要沾上萘胺酮,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能够幸免于难,至于器官崩溃的时间,则视吸入萘胺酮量的多少和这些动物器官的健康状态而定,一般情况下,发病的时间应该在吸入萘胺酮后3至8分钟之间。”
“除了萘胺酮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药物会对人的嗅觉系统产生影响?”
“当然有,而且很多,不过就目前而言,能够对嗅觉系统造成致命伤害的,只有萘胺酮。”
“假如一个人的嗅觉系统一直处在正常状态,被热醋薰蒸了一个小时,突然发生了崩溃性的病变,能不能说明在薰蒸的热醋里,一定含有萘胺酮的成分。”
“也不能这样说,我只能说,发生崩溃性病变并不是因为薰蒸热醋引起的,但却不能排除自身突发病变的可能,人吃五谷杂粮,呼吸系统又经常会遭到浊气的骚扰,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有随时突发灾难性病变的可能。”
“那怎样才能证明器官的突然崩溃不是因为突发性的病变,而是人为因素所导致的呢?”
“发生病变后48小时之内,对病变的器官进行解剖检查,在这段时间内,病灶中尚残存着导致病变的元素,超过48小时,导致病变的元素就会从病灶中自动消失,即使再先进的检查手段,也无法检测出导致病变的真正原因了。”
“那怎么办?”闫少军有些着急了,大象鼻发生病变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了,“有没有别的办法?”
方守信说:“那就只能在患者器官发生病变之前所接触到的物体上寻找答案了,一般情况下,萘胺酮的药性能够在原发体中存留十天。”
听完方守信的话,闫少军一个箭步就冲出了房间,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方守信打一个。一路上,他把自己的那辆奔驰开得如风驰电掣一般,接连闯了十三处红灯。
到了医院,闫少军把从方守信那里了解到的信息仔仔细细地给大象鼻以及廖红星孙晓亮讲了一遍,然后说:“要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必须抓紧时间,把有关人员告上法庭。”
“告谁?”大象鼻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顾虑。
孙晓亮说:“现在的情况,当然是告大赛组委会了,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组委会主任孟专家。”
大象鼻面有难色,“孟专家待我不薄,如果我把他告了,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我这个人恩将仇报啊?”
“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虑这些?我们告的是组委会,又不是他个人。”孙晓亮着急了。
闫少军说:“虽然现在我们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但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把他们告上法庭,就不能封存有关的现场证据。假如这件事真是有人蓄意而为,一旦他们听到了风声,就会迅速采取措施去销毁罪证,那样我们就被动了。即便他们不销毁,再过三天,那些证据也会自动消失,那么你的问题就彻底成为悬案了。”
大象鼻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说:“那就有劳诸位了。”
孙晓亮拿出一份授权书,让大象鼻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孟专家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嘴角轻轻地动了一下,表情轻松得像个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