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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鹤鸣水天(1)

庞彬大窘,但不好辩白什么,免得越描越黑,红了脸低头微笑。

女弟子孟芷菲坐在路祥身边,目中带着窥测人心的笑意,调侃道:“你观察得还仔细哟,其实是你想坐在大巫师身边吧……”

众人都乐了,路祥真话假说道:“我也想坐在大巫师身边啊,可是庞彬每次都捷足先登坐在了大巫师身边,我有什么办法?嘻嘻。”说得杜娟脸都红了。

翁眉半带酸意道:“路祥平日闷声不语的,这回出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女弟子霍雨晴看着现在坐在杜娟右侧的男弟子苏飞戏笑道:“苏飞,你是不是也是有心坐在那儿的哟。”

苏飞涎脸笑道:“我这可是跟庞彬师兄偷师学的——明明身边有空位却不肯坐,眼瞅着大巫师落座后才坐下来的,呵呵。”他这么实话实说,就将尴尬又转移到庞彬身上去了。众人于是都望着庞彬笑。

坐在杜娟左侧的栾睿打趣道:“苏飞,你最好躲远点哟!我隔你这么远都闻到有一股还原汤的味道了……”

一语未完,汤恬扑哧失笑,方雯笑着转身时将茶杯都碰翻了,忙站起身来躲避流淌下来的茶水。

苏飞也感尴尬,笑而不语。

杜娟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羞答答地颔首低目望着地下。

张湛咏见大家都围绕着“大巫师”杜娟开些荤玩笑,干咳一声,望着身畔的饶珊,转移话题道:“你喝了药好了一些没有?”

饶珊嗯了一声,说道:“好多了。”无意识地拿起茶杯正欲喝茶,茶杯到了口边,她才惕然心惊,忙放下了茶杯。

这一幕让旁边的张匀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好笑,于是也拿起茶杯,不无讨好地看向“大巫师”杜娟,说道:“大巫师,这茶怎么样啊?”

杜娟闻言一怔,抬起眼眸来,见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已,杜娟心知其意,于是红着脸拿起茶杯呷了两口。

张匀舒了一口气,便喝起茶来。众人于是也喝起茶来,杜娟眼中闪过有趣的笑意。

这时,老板娘和小儿媳妇分别端了一盆白米稀粥放在板桌上,男老板用木托盘端上来几盘馒头和几碟咸菜干。

众人拿眼打量着喜气迎人的小儿媳妇,才省起老板娘的大儿媳妇今天早上一直没有露过面,想来是不在店中,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好乱问什么。

老板娘笑嘻嘻招呼众人吃早饭:“你们这么多人,我就不一一给你们舀稀饭了,你们自已舀稀饭吃吧。”

众人胡乱答应着,各自盛了一碗稀粥,稀粥中的白米少得能数出来,只能算是米汤。大家都不约而同拿眼看着“大巫师”杜娟。

杜娟站起身来用汤勺舀了一碗稀粥,小口喝起来。

众人见杜娟吃了两口,方才放心地喝起稀粥来。桌上的馒头和咸菜却没有人敢先动筷尝一下。

小儿媳妇走到那边一桌时,患了疥疮的严鹏和另两个被张湛咏打过的男弟子同她说了几句玩笑话,小儿媳妇红着脸走开了。

张湛咏见主人家离开后,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杜娟低声说道:“大巫师,还是麻烦你替我们看一看这些馒头和咸菜吧,你不吃我们都不敢吃的。”

张湛咏说这话一来是借机恭维杜娟,二来也是因为班蓉前晚说过的那句话提醒了大家,不能不让张湛咏等人对杜娟更加小心设防。

正一道诸人完全没想到会在汉人之地中了疳蛊,而且“大巫师”杜娟明明识破了老板娘下蛊,却不肯道破,谁能保证“大巫师”杜娟会不会是处心积虑想借机逃跑呢?

须知蛊并非是湘西苗家的独家发明,在西南、东南很多地域都有蛊毒的传说。有人说:“蛊毒以云南苗疆最盛,也最神奇和负有盛名。”

魏晋以来,随着南方地区的开发和民族融合的加强,蛊术在江南地区广为流传开来,蛊术成为巫术体系中较大的一支。对古代医学、法律和民俗都发生了深刻的影响。

历朝统治者都用法律严厉打击造蛊害人。《周礼》中有“掌除毒蛊”一语,这条律文说明战国时代中原地区已有人使用和传授造蛊害人的方法。《汉律》说:“敢蛊人及教令者弃市。”

从宋代开始,畜蛊者习用送蛊之法,蛊主将蛊连同财物丢在道路上,让拾到者从此便不由自主也成为畜蛊者。金蚕蛊术在宋代尤为盛行。宋人蔡绦说:“金蚕毒始蜀中,近及湖广闽粤浸多。有人或舍此去,则谓之“嫁金蚕”。

古代各地对蛊术的命名不尽一致,古代早有“百蛊”之说,毒蛊和蛊术的品类实难悉举。

因为疳蛊的教训,以及这家客店悬挂人偶的神秘,张湛咏昨晚特别密嘱众人说:在将“大巫师”杜娟押送回到江西龙虎山之前,他们以后打尖时只能吃“大巫师”杜娟尝过的食物和水。所以正一道诸人虽然昨夜没有被下蛊,但今天仍然不敢在这家汉人开的店乱吃东西。

杜娟因为昨夜吃药的事有些伤了她的自尊心,也有心要捉弄众人,她望了张湛咏一眼,目中带着狡黠的笑意,说道:“你们总不会让我每个馒头都尝一口吧?”

众人一愣,都不知所措,是啊,馒头又不是一盘菜,叫“大巫师”杜娟怎么一个一个尝试呢?

苏飞玩笑道:“我们是求之不得哟!”

杜娟脸上一红,先伸筷拈了一片咸菜尝了,众人于是也放心地拈咸菜吃。

杜娟故意半天不吃馒头,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吃馒头。

杜娟见众人都喝了两碗稀粥了,心中不忍,这才拈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众人拿眼看向张湛咏,都不知该吃馒头还是不该吃馒头?

杜娟正欲说话,苏飞忽然伸过筷来将她碗中的馒头夹到自已碗中,涎着脸吃了起来。

杜娟又羞又愕,却不知如何是好。

阮大金忽然说了一句:“苏飞,大巫师的东西就这么好吃么,瞧你又偷又抢的。”

栾睿戏谑道:“你们不知道苏飞生肖属狗,人家吐口唾沫苏飞都会舌忝吃的,嘻嘻。”

汤恬笑道:“错了,苏飞生肖属大象,他的脸皮只是比城墙转角要稍稍薄两寸而已。”

杜娟虽是当事人,也忍不住扑哧失笑。众人也都乐了。

苏飞红了脸自顾啃馒头。张湛咏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苏飞和杜娟。

饶珊忽然变得大胆起来,也不说话,便伸筷拈了一个馒头吃起来,众人纳罕地看着饶珊。

阮大金低声讥笑道:“你昨夜不是连药都不敢喝么,今天怎么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了?”

饶珊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看张公子说得对,我们都是大惊小怪的,自已吓唬自已而已。”张湛咏后半句话“其实有大巫师在此,就算老板娘是一个蛊婆,谅她一点微末道行,又岂能加害大巫师。”饶珊却不肯说出来了。

原来饶珊吃了药没事了,已然放了心,因而才会在众人面前变得大胆起来。

张湛咏无声一笑,没说什么,在饶珊和杜娟发生微妙相争时,张湛咏刻意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但他仍然没有去拈馒头吃,假装拿起杯子喝茶。

众人见张湛咏没有拈馒头吃,也不敢去吃馒头。

杜娟淡然一笑,这才对众人说道:“没有事的,你们放心大胆地吃吧。”

众人望了杜娟一眼,似乎从她的笑容中获得了一种保护的魔力似的,于是纷纷伸筷去夹馒头吃。

路祥和庞彬都留意到苏飞在吃到杜娟咬过一口的地方时,眼中透出一种不易觉察的满足的笑意,二人心中都有些怪怪的。

饶珊见众人吃馒头不是因为受到自已的鼓舞,而是因为杜娟的一句话,心中很不是滋味。

饶珊平素自以为长得艳丽,算得上是龙虎山道观的一枝花,每逢过年过节时,饶珊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宛如传说中的仙姑。她笑吟吟站在功德箱前为观里卖香烛,引得男香客都拿眼瞟她,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

苏飞等几个男弟子都戏说有了饶珊这个花瓶,功德箱就会收获特别丰富,饶珊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在这来时的路上,众男弟子也是以饶珊和翁眉为中心人物的,而且饶珊比翁眉明显更得男弟子们垂青,饶珊一路上好不开心。

谁知在俘虏了“大巫师”杜娟之后,这些日子一个个男弟子都转向以“大巫师”杜娟为中心人物了,饶珊心中有种失落感。她自以为跟“大巫师”杜娟相比并不逊色的,因而有些看不惯“大巫师”杜娟受宠。

论脸蛋论身材,饶珊的确与“大巫师”杜娟各有各的动人之处,持平的说二人的姿色不相上下。

但饶珊不明白这么一个道理,男弟子们虽然在来时的路上也爱同她说一些玩笑话,但其实仅仅是彼此逗乐而已,谁都不会往心里去的;然而同样一句疯话如对着杜娟说出来,则效果就完全不同的。

——比如苏飞在路上也曾对饶珊等女弟子开过类似这样的玩笑:“我现在就想用法术将自已变成一个女弟子,这样就能和你们睡在一个房间里了,嘻嘻。”

苏飞虽然也认为饶珊美,但他说这种话就单纯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心里其实并没有转过什么念头的。

然而苏飞昨晚在杜娟面前说这句话时,当时在场的张湛咏、张匀、苏飞、路祥、阮大金脑海中都转过同杜娟睡在一张床上的念头……

又比如,张匀和男弟子们一半是为了解蛊、一半是出自内心的某种邪念,都想要喝到“大巫师”杜娟的还原汤——如果换成是饶珊没有中蛊的话,大家都不会想到要偷她的尿器的,大家宁愿去吃童子尿解蛊,也不会喝饶珊的还原汤的,以免日后成为同门间的笑柄。

虽然张湛咏碍于身份不能这样做,但他内心深处其实也转过这些念头的……

众人吃过饭,正欲起身回房收拾行李时,老板娘忽然走到“大巫师”杜娟身畔,脸上堆笑道:“大巫师,你们这就要走了啊?”

众人都带着疑惑的眼神,停下来看老板娘说话。

杜娟不动声色道:“是啊,老板娘有什么事么?”

老板娘诡谲地笑道:“我想单独同大巫师说一些事情,不知可不可以?”

张湛咏心中一惊,与张匀互视一眼,他们实在不敢让杜娟单独离开片刻的!

张匀忽然微笑说道:“老板娘,我看见你家门楣上悬挂着一个用草扎成的人偶,不知是何用意啊?”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随即想到杜娟是“大巫师”,于是也不再隐瞒,小声说道:“这是代表张天师啊。”

张匀乐呵呵道:“这法子是用来消除口舌之殃吧?”

老板娘脸现羞赧之色,点头承认了。

张湛咏与杜娟互视一眼,杜娟脸上不由现出一种释然的表情。

张匀又问:“老板曾经去过杭州么?”

老板娘道:“没有,因为我家小儿媳妇的哥哥走过福建一带,所以学到了这个方法。”

原来古代民间曾流传一些消除口舌的符,唐代的《陈氏手记》记载:当时人习惯在端午节书写“赤口”二字贴在屋壁上,并在“口”中间钉上一根竹钉,认为如此便能断除口舌之殃;

南宋时代,端午节在大门上悬挂“赤口白舌”贴子已成为都城临安的一种景观。吴自牧《梦梁录》卷三记载,每逢端午,杭州人便用艾草和其他草束成张天师像,悬挂在门楣上,以为禳除口舌是非。

这种风俗也流传到闽地,虽然各地的做法不尽相同,但都是厌镇口舌的符。

张匀不无得意地望着众人说道:“我昨晚就说那人偶是张天师,用意在于消除口舌之殃,看来我还没有看走眼吧。”

阮大金恭维道:“老爷子果然记性很好!”路祥也道:“老爷子走南闯北,自然见多识广!”

杜娟心中窃想:“如果真是这样,这种符未必有效吧——难道张天师之家就没有口舌之争么?张天师虽被封为真人,但毕竟是凡人,岂能消除别人家的口舌之灾呢?远的不说,就是眼前这位张公子,日后若是他也成了张天师,难道他还能消除别人家的口舌之祸么,可见此法有些不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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