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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两名便衣女警将她带进一间审讯室,室内没有任何摆设,只有正中央一张铁制桌子和几把椅子。

叶倾澜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一盏足有一百瓦的台灯正好照在她身上,脸颊被烤得发烫,雪亮的光线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审讯室的门豁然洞开,先前的那名中年警官,好像叫彭世文的,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径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到了这一刻,叶倾澜的大脑里还是混沌一片,恍恍惚惚地只觉得这画面十分眼熟——原来,曾经在电影电视里看过无数次的场景,竟也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这男孩你认识吧?”彭世文摊开文件夹,抽出一张半身像,直接开门见山。

照片上的男孩大概十二三岁年纪,身穿蓝色校服,浓眉大眼,五官生得倒是周正,就是有点胖,一张小脸圆乎乎肉鼓鼓的,显得脖子短。

叶倾澜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她记起警察带走她时提到过什么“儿童绑架案”,就是这照片上的孩子被绑架了吗?

彭世文目不转睛地直视她。他当了二十年的警察,目光何其犀利,普通人在这样的注视下都会心生怯意。眼前的女孩却恍若不觉,甚至不示弱地与他目光交汇,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明坦荡。

“他叫王瑞丰。”彭世文故意将每个字说得很慢。

叶倾澜蹙起眉头,一阵迷茫之后,她才蓦地意识到这个名字的含义,眼睛陡然睁大。

“你是说……!”

彭世文冷冷地说出事实:“你弟弟昨天被人绑架了。”

就读初中一年级的王瑞丰,昨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下课后又热又渴,他便独自跑到校门外的一家冷饮店买冷饮,之后再也没有返回学校上课。王瑞丰的父亲当时不在家,他母亲当晚便报了案。很快家里接到绑匪电话,索要一千万赎金。

“你们,怀疑我跟绑架案有关?”弄清楚事情原委,叶倾澜又是惊愕又是气愤,“你们有什么证据怀疑我?难道……是王晓莎她……!”

彭世文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叶小姐,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请你来协助调查工作。”

可他们对待她的态度,明明就是把她当成了嫌疑犯!

叶倾澜勉强忍住怒气:“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在浪费时间。”

彭世文不置可否地低头整理夹子里的文件,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弟弟学校的门卫看了你的照片,他说在学校附近看见过你几次。”

这其实是个陷阱问题,假如叶倾澜回答“我从没去过他的学校”,便恰恰落入彭世文的圈套。可惜叶倾澜并没有上钩。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上学,你刚才也没说过。”

她的回答几乎滴水不漏,彭世文心想,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比自己想象中棘手多了,不过,他脸上仍然不动声色,“你和你继母关系怎么样?”

“王晓莎不是我的继母。”叶倾澜严肃地纠正他,“我没有和王晓莎一起生活过一天,也向来没什么来往。”

彭世文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重新修正措辞:“你和王晓莎的关系如何?”他停了下,略带讽刺地说,“我猜,你对她并不陌生吧?”

“我瞧不起她,厌恶她,希望她恶有恶报。”叶倾澜直截了当说出实话,她自嘲似地勾起嘴角,话锋随之一转,“我承认跟王晓莎打过一两回交道,过程……并不愉快。但我不会为了看她倒霉,拿自己的前途命运开玩笑。她还不值得。”

停顿了一会,她又补充道:“自从父母离异,我只和我父亲见过两次面,至于他和王晓莎的儿子,我一次也没见过,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彭警官,你尽可以去调查,我说的全部是事实。”

“昨天下午你在哪儿?”彭世文未置可否,转而问起不在场证明。

“我在宿舍修改设计图。大约5点去学二食堂吃饭,之后又回到宿舍,11点过后就睡了。”

“有人证明吗?”

“我室友当时在人民医院值班,宿舍里就我一个人。”叶倾澜想了想,“那段时间我一直在使用笔记本电脑,还上网浏览过……,也许电脑可以追踪历史记录什么的。”

这时,有人敲响了审讯室的门,一名年轻的男警官出现在门口:“彭队,范队有消息了!”

彭世文二话没说就跟着年轻警官离开。

两人快步朝小会议室走,彭世文边走边说:“小魏,说说情况。”

“范队说,刚刚绑匪打来电话,约好交付赎金的地点是紫檀公园,时间是今天下午3点整。”

昨晚接到报案后,刑侦大队赶到王瑞丰家中了解案情,之后,副队长范长德和几名干警留守王家,队长彭世文则返回警局连夜进行侦查工作。

彭世文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将近三个小时。赎金准备好了吗?”

魏明说:“准备好了,按照绑匪的要求,由王瑞丰的父亲郑韬亲自去紫檀公园交付赎金——那些钱都是经过‘处理’的。”

彭世文点点头:“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马上召开紧急会议,把紫檀公园的地图找出来,布置埋伏。”

就这样,叶倾澜被丢在审讯室里好几个小时无人问津,她再见到彭世文已经是晚上7点左右。后者又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再次被人叫走。

彭世文没透露任何案情进展情况,叶倾澜并不知道这期间整个侦破小组忙了个人仰马翻,在紫檀公园布下天罗地网,最终却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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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世文坐在小型会议室的长桌旁,不慌不忙地说:“大家别泄气,我们再总结一下案情,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尽管遭遇到挫败,但经验丰富的彭队长脸上仍旧保持平静。

年轻气盛的魏明却沉不住气,狠狠地骂了一句:“娘的!骗我们到紫檀公园灌几个小时的西北风,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气死我了!”

“这种事情常有。有些犯罪分子很狡猾,第一次交款其实是为了试探,不会真的出现,就是想模模咱们的底。说不定当时周围就有许多眼睛在盯着咱们呢。”沉稳持重的副队长范长德发表意见。

“范队,你是说绑匪早就料到咱们会设下埋伏,所以故意虚晃一枪,引蛇出洞?”魏明苦着脸说,“可是,当初绑匪警告家属不让报警,说报警就撕票,现在那孩子会不会已经……”

他话没说完,会议室里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禁有些沉重,事实上,因为警方参与造成绑匪惊慌之下杀害被害人,甚至拿到赎金之后依然杀人灭口的情况屡见不鲜。

彭世文沉吟半晌,说:“根据我的判断,这次的绑匪行事有条不紊,并不急于求成,有点高智商犯罪的意思。他们很可能早就预料到警方会出现,现在赎金尚未到手,应该不会提早下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最大努力营救孩子。”

队长这番话又重新鼓舞起大家的斗志。

范长德问道:“老何,关于那个‘刀疤脸’,你那儿有没有进展?”

被点名的老何面露愧色:“目前还是一筹莫展。我们猜测,这个‘刀疤脸’可能不是本地人。”

本案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两个线索,一是被绑架儿童的母亲王晓莎声称,歹徒第一次打来电话的背景音里听到一个女人的说话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像她丈夫第一次婚姻所生的女儿,叶倾澜。由于第一通电话打来时侦破组还没赶到王家,电话是王晓莎本人接听的,没有录音存证,很难查实。

第二个线索是根据王瑞丰就读中学的校工的说法,最近曾经几次看见一个大约三十几岁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在学校附近转悠,是个生面孔。而王瑞丰买冷饮的那家冷饮店店员也说前两天曾经有一个有刀疤的男人来买过冷饮,虽然衣着普通,但气质有点“怪异”,所以给她留下印象。根据上述证词,侦破小组认为这个“刀疤脸”有可能是涉案人员,前来“踩点”。

现在嫌疑人之一的叶倾澜就在审讯室,可什么也问不出来。另一名嫌疑人“刀疤脸”则毫无头绪。

彭世文思索了一下,说:“老何,‘刀疤脸’这条线你继续追下去。丽琼,相关人员的财务状况查得怎么样了?”

赵丽琼揉了揉因熬夜有些红肿的眼睛,汇报道:“初步有了一些结果。王瑞丰的父亲郑韬,大家也都知道吧,他是知名电视主播,名下固定资产和现金存款都不少,财务状况良好。不过他新近卖掉了一些固定资产换成现款,原因不明。这次的赎金就是他拿出来的。王晓莎和丈夫的财务一向分开,她个人名下的资产更多,但由于王晓莎的父亲王正国前不久刚刚被撤职查办,王晓莎名下的财产也被暂时冻结,接受审查。”

“叶倾澜呢?”

“王瑞丰同父异母的姐姐叶倾澜在e大攻读博士学位,收入不定没有固定资产,我刚刚查到她前不久将自己银行账户里大约10万元的存款一次性取出,原因还不清楚。”

听完赵丽琼的汇报,几个侦破小组成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说:“看来这个叶倾澜最近急需要用钱,不能排除作案的嫌疑。”

也有人不同意:“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学生,有那个能耐?再说了,她怎么有机会认识这些犯罪分子?我看八成是搞错了。”

范长德分析道:“这起绑票案有几个疑点,首先绑匪似乎很了解王瑞丰的作息时间以及生活习惯,知道他昨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还知道他喜欢下了体育课就去街角的冷饮店买冷饮。而且,王瑞丰在冷饮店附近被绑架,却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说明他很可能是被绑匪骗上汽车或者其他交通工具,并未挣扎。王瑞丰今年13岁了,他怎么会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呢?可见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小。我认为这个叶倾澜也好,包括王瑞丰的父母,以及家里的帮佣都要进一步调查。”

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老范说得有道理。绑匪似乎知道王瑞丰的父亲新近卖掉固定资产手头有充足的现金,所以开口就索要1千万。”彭世文转头,又问小周,“小周,叶倾澜手机的通话记录有什么发现吗?”

小周摇摇头:“目前还没发现异常。她即便和绑匪有联系,也未必傻到直接用这个手机吧?对了,有个叫原容与的人,连续不断地拨打叶倾澜的手机,我只好把手机静音了。彭队,你说要不要接一下?”

彭世文说:“不用接。”

这时大门一响,陈少珍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进来,神情十分兴奋:“彭队,我有重大发现!”

侦破小组成员们闻声俱是神情一震,“少珍,快说说!”

陈少珍长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快步上前将一张素描纸放在会议桌上:“彭队,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其他组员一下子围了上来。

“咦,这是不是就是‘刀疤脸’呀?”

“真像,我看就是!”

“少珍,这画你哪儿搞来的?”

虽然这张素描上的男人和根据证人描述所绘制的嫌犯肖像并不完全一样,但左颊上那道斜长的刀疤的大小形状,倒是极其相似。

陈少珍更加得意:“你们一定猜不到这画是谁画的!”

彭世文神色一凛,心中已猜出几分。

“少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有人开始急了。

陈少珍扬起下巴,大声公布答案:“这幅肖像是叶倾澜亲手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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