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暮羽还是坐在了琴凳上,用修长的手在琴弦间流转,从哀怨悲戚到欢快喜庆,章玥的心也跟着乐曲起起伏伏,全然沉浸在乐声勾勒出的美好情境当中。
一曲作罢,又复一曲,当暮羽把所会的曲目都弹奏了一遍之后,章玥被他高超的琴技所折服,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间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也迅速提高了侯门小姐对他芳心暗许这件事的真实性。懒
她的嘴角噙上了笑,“暮羽,你是墨翼的师兄,那你比他大很多吗?”
他撩了撩衣摆,从琴凳款款而起,“师兄只是辈分!”
“那你到底多大?”看外貌和墨翼差不多,应该不会比他大很多吧?
他的嘴角勾了勾,含笑敷衍了过去,“无论多大,你嫁给了墨翼,就得随着他叫我一声师兄!”
叫你师兄?那气势上不是弱了很多?她摇了摇头,“叫你师兄多别扭啊!我又不是你们镜山的弟子,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暮羽!”
他脸上有着些许宠溺,“你若喜欢,叫暮羽也无妨!”
“好啊!”她颇为得意地扬了扬眉,大声地重复着:“暮羽!暮羽!!暮羽!!!”
他见状,站在那里,只是笑,目光柔柔地像极了墨翼看着她时的眼神。
她一怔,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出神,耳边却掠过熟悉的呼唤:“玥儿!”虫
墨翼回来了!她循声望向了门口,果然见到了略显疲惫的夕墨翼正步入房内。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入他怀中,“你去哪里了?我醒来都看不到你!”
他附在她耳畔低语:“父王病了,我去王宫探视,见你睡着正香甜,就没忍心叫醒你!”
如此浓情蜜意的画面,刺激着房内另外一个人的眼目,暮羽的心莫名的烦躁了起来,“哟哟……这还有一大活人呢!就不能顾忌下我这落单的人的感受!啧啧……你们尚未成亲就亲密如此,这要是成了亲,那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一时半刻都分不开了!”
章玥闻言,脸颊即刻绯红,迅速抽回了自己抱着夕墨翼脊背的手,咬着唇,站在了夕墨翼的身畔。
夕墨翼的手环上了她的腰,抬起眼帘,略带不悦道:“你怎会在这?”
这小子是吃醋了!暮羽的脸上掠过一抹了然,轻咳了下,挂上了惯有的笑,“你不是让我派些得力的人保护你这未过门的王妃嘛!我左思右想,还是觉我自己最好,所以就亲自站在这屋里,贴身保护!也好让你免除后顾之忧,能安心照顾你那个病重的父王!”
就是因为你贴身保护,我才不能安心!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想起了刚刚进门的那一幕,心间就像横放着一件东西,不痛不痒,却也取不出来,堵着心口,撑得人好不自在。
她感受到了夕墨翼的异样,抬起头担忧道:“墨翼!你父王的病严重吗?”
他轻叹了口气,“御医说此次病症来势凶猛,如若能熬过今晚,便能见好,如若熬不过,恐怕……”
看着他眉宇间的忧愁,她的心也跟着忧伤起来,“那你就去宫中安心照顾你父王吧!我这里有暮羽在,不会有问题的!”边说边把他往门外推。
他握住了她的双手,站在那里不动,佯装失落道:“我刚回来,就要把我推出门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哪有!我不是怕你父王……”下面的话颇为不吉利,她自动闭上了嘴,隐去了。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可爱的样子,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些时候没见,有没有想我?”
她没有说话,绯红着脸,垂下眼帘,慢慢地点了点。
“哎呦……哎呦……真倒牙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这任务也算圆满完成,我去厅里,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泛酸的话语,用调笑声做掩饰,成功地让暮羽从那间旖旎情深的厢房内月兑身而出。
“墨翼!你故意的,对不对?”刚刚的他,怎么说呢?嗯……有点黏糊,不!是特别黏糊!黏糊得让人不得不起疑!
他又点了点她的鼻尖,“知道我是故意的,下次就不要和别人如此亲近!”
她皱了皱眉,“那有亲近!他是你师兄!我不过是和他多说了几句!”
“嗯!而且是含笑说的!”
“啊?那我不笑着说?难道要板着脸说!”
“以后除了我以为,不许对别的男人露出笑脸!”他正色道,一脸的凝重。
“啊?你这么霸道?”
“是啊!我就是这么霸道!”
她佯装托腮思考状:“呃……那我要重新考虑下!”
“晚了!货已售出,概不退货!”
“……”
一顿丰盛的午餐,因为身边陪伴的人而更觉得美味,饭后,夕墨翼沐浴更衣,就返回了王宫,暮羽照常前来,只是章玥记起夕墨翼的话,果真不再随便说笑,佯装认真作画,和暮羽保持着那么一段若有似有的距离。暮羽自然也明白其中缘故,一时在房中抚抚琴,一时在院中练练剑,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到了日暮西下,也并未见到夕墨翼回来,章玥的心中便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很不幸,这次她的预感又出奇灵验,释王夕颢天病情急转直下,到了子时,已是弥留。
夕颢天居住的寝宫之内,满满跪了一地的人,他勉力靠坐在龙床上,伸手轻轻撩开床幔,对着脸色沉重的夕墨曜、夕墨翼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夕墨婵
,就急急下诏,传来几位重臣。
连喘带咳地传下了让世子夕墨曜继位的诏书,就挥了挥手,屏退了屋内所有人,独独留下了夕墨曜。
“曜儿!知道孤为什么单单留下你吗?”夕颢天的声音嘶哑低沉,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对着跪在地上的夕墨曜轻轻摇了摇,示意他来到床边。
“儿臣不知!”夕墨曜起身来到了夕颢天的床边,又缓缓跪了下来。
夕颢天轻颤的手,在夕墨曜的头上轻轻抚了抚。
夕墨曜身子一颤,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关爱,略有些茫然,微微抬起头,却看到夕颢天满是慈爱的脸,心下就更加茫然,愣了好一会儿,又听到夕颢天缓缓道:“现下这里没有旁人,就只有我们父子两个,你去按动机关,孤想看看芊柔!”
“儿臣遵命!”夕墨曜起身离开床榻旁的那一刻,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此慈祥和蔼、又能够让他亲近的父王,着实让他手足无措。他来到不远处的墙壁旁,手伸到了暗扣处,轻轻一压,墙壁缓缓地开始移动。壁板后藏着的那副真人大小的人像画就呈现眼前。
第一次见到这幅画像时的情景恍然在脑海中重现,父王愤怒的脸庞,满地古玩瓷器的碎片,以及吓得在跪在地上颤抖的奴婢,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清晰!
他回过头,看到了刚刚那个说话还略带喘息的父王,站立了起来。
他连忙上前,伸手搀扶。夕颢天慈爱地对着笑,和他一起走到了画像旁。
夕颢天的一只手抚上了画像,眼神深情而迷离,“芊柔!这是我们的曜儿!你还没好好看过他吧?他已经长那么大了!你看,他的眉眼长的多像你!”
“父王……”夕墨曜轻唤,试图唤醒沉浸在幻想中的夕颢天。
夕颢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叹息道:“曜儿,孤知道,你一定责怪孤,为何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你是不是以为孤不疼爱你?”
夕墨曜的眼被委屈浸润地绯红,深吸了口气,淡淡道:“父王,御医说了您不易劳累,儿臣还是扶您回床休息吧!”
夕颢天闻言并没有动,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曜儿,你这么说就是在怪孤!你是孤和芊柔的孩子,孤怎会不爱你,可是你和你母亲长得太像了,从你出生,孤把你抱在怀中的那一刻,孤就不敢面对你的眼睛,孤愧对芊柔,让她那么早就去了,更害得你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关爱,每次孤抱着你,都仿佛觉得你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在问孤,你的母亲去了哪?孤不是不爱你,是不能面对你!”
“父王!别说了!”心莫名地难受了起来,夕墨曜哑着声道。
夕颢天的脸上异常坚决,“不!你让孤把话说完,现在不说,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说了,孤不想带着你对孤的误解和怨恨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