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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粮没有等到,不过颖昌四周郡县都有无数的粮车粮船正往灾区滚滚涌来。朵朵在颖昌府衙内聚集了几百年轻力壮的官军,但凡粮车粮船到了颖昌境内都被他动用官军拦下,以六百文至八百文全数盘下,短短五天之内他就聚集了几万担粮食。而后,他又在颖昌各处交通要道开秤卖粮,每斗一两银子。结果立马怨声载道,对他这个小皇子大失所望。可是月复中饥饿,银子再多也不能填肚子,只得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吃这高价粮。继而他又广开粥棚,施粥舍饭,他这粥又浓又稠,喝粥的人则对他感恩戴德。结果一部分人恨死他,另一部分人又爱死了他,两下相比,居然也能打个平手。他又广泛动员百姓参与秋收,把能收回来的一粒不落地入仓。又从附近州县购来大量萝卜白菜种子,免费发放。那些本来跑到外地的流民一听说皇子亲自赈灾,又免费施粥,免费舍种子,全都回来了。这自然大大减轻了附近州县的压力,这些地方的父母官们纷纷称赞秦王殿下英明睿智、慈悲心肠。

结果告他的奏章与赞他的奏章几乎同一时刻摆在了皇帝的龙书案上。在灾区授意抬高粮价,强买强卖,无异于盘剥百姓,使灾区雪上加霜,皇帝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不过,他又广开粥棚,施粥舍『药』,召回流民,抢收抢中,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颇有帝王之气,斥责他一顿吧,又怕打击他的积极『性』,皇帝左右为难。自然有好事者将这事添油加醋地禀报了太子,太子宛如行将溺毙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颖昌的粮食是打哪儿来的,他以为是在颖昌地界内与民争粮,囤积居奇。有此一大罪状,此时不参他一本,更待何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自写好奏章,连夜放到了皇帝的龙书案上。

早朝,皇帝是越来越怕了,今天尤其更甚,这可是要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这家国天下事搞成一堆了。望着龙书案上的两摞奏章,不得不感谢自己的贴身太监,把参皇子的与赞皇子的分得一清二楚,总得说来,参他的有两尺多高,赞他的不足三寸。再看这些文武大臣,一个个显得是那么的义正词严,眼里仿佛在喷火!为数不多的几个耷拉着脑袋,缩在后边,几乎看不到人影。

“今日天气不错哈!”皇帝憋屈到如此地步。

“父皇,颖昌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啊!”太子可不想跟着老子谈天气。

“臣启奏圣上!秦王殿下鱼肉百姓,中饱私囊,颖昌百姓怨声载道,长此以往,恐生民变啊!”潘太师双目含泪,“悲”不能自已。

“钦差大臣代天巡狩,岂能与民争利!臣恳请圣上速速召回秦王殿下,以安抚颖昌百姓!”太子师道。

“臣以为秦王殿下年纪轻轻,不谙政事,此情可恕!圣上当降旨,督促秦王殿下改过自新,勿使颖昌百姓失望!勿使朝廷颜面无存!”

“可朕也接到应天府、陈州、汝州、郑州、登封等州县官员奏报,说当地的颖昌流民大大减少,陈留县令奏章上说已经有半个多月未见颖州流民,这总不可能都是假的吧!”

“臣启奏圣上!这都是秦王殿下『yin』威所致!”潘太师道。

他这句话可惹得皇帝发了脾气:“混账!朕的皇儿不过十二岁,入宫不到一年半,手下兵将不足百人,身旁无一谋臣,何来『yin』威尔!”皇帝这脾气发的理所应当,幸好是皇子,要是公主,皇帝非得扇潘太师两巴掌不可。

“圣上息怒!臣该死!臣出言无状!臣恳请圣上治臣不敬之罪!”潘太师慌忙下跪,磕头不止。

“圣上息怒!臣等该死!”所有文武大臣都跪下了。

“平身吧!此事朕不追究!朕希望众爱卿就事论事!哼!”皇帝杀气腾腾。

“臣等遵旨!”

“父皇,王弟威胁利诱颖昌富户,『逼』其开仓赈灾,此等扰民之举证据确凿,有好些富户已经举家迁往京城,甚至在开封府衙击鼓鸣冤。富商大贾乃我朝税赋之来源,此事若不闻不问,恐损我大宋根基。”

“朕又何尝不知!秦王年少轻狂,一切想得太过简单,朕命其为钦差大臣,实乃朕之失察也!”毕竟这事闹得太大了,皇帝不得不有所表态。

“圣上英明啊!”所有大臣即刻三跪九叩。满朝文武大臣满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哪知道就在他们山呼万岁过后,又有一人单独喊了一嗓子,“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因是单独喊的,就显得有些刺耳。

所有人都以为是八王爷干的,只因满朝文武就他最为“标新立异”,哪知这回却是户部尚书范本初干的,他已经有些时候没这么干了。

只要他一出声,皇帝立马就想到这小子莫非又在讽刺朕,“范爱卿,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实在是怕了他。

“臣乃肺腑之言!”

“哦!朕即刻招回秦王,命爱卿为钦差大臣,颖昌之事也只有爱卿才能摆平了!”皇帝又想多了。

“臣绝无此意!臣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秦王殿下之功!”

“爱卿有什么要启奏的不妨全都说出来吧,朕也懒得猜来猜去!”

“臣以为圣上当即刻降旨褒奖秦王殿下!”

“混账!你当朕是非黑白也分不清了吗!”皇帝还以为这老小子是在讽刺自己。“朕即刻拟旨!”然后皇帝亲自拟了一份圣旨,由太监当朝宣读:“圣上有旨,颖昌连番灾祸,朕感同身受,着秦王殿下奉旨赈灾。然朕心有不察,致使此劣子盘剥百姓,欺压良善,陷朝廷于不义,置万民于水火。朕惶惶无极,乃降旨命其即刻废去所有苛政,平抑粮价,褫夺秦王之爵位,夺去赈灾钦差大臣之任命,暂代钦差大臣之职,罚俸一年,以观后效!钦此!”太监念着如此严厉的圣旨都出了身冷汗。

这一来,几乎所有大臣全都傻了眼,怎么都没料到皇帝会夺了秦王爵位,这事如果有什么猫腻,岂不是离间皇帝父子之情!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太子一党的人如果没看着皇帝铁青的脸『色』,恐怕就要高呼万岁了。

“还不快快谢恩!”大殿门口一个声音响起。这才是真正的八王爷来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八王千岁,您好像迟到了!”有大臣提醒道。

“不迟!正是时候!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八王爷带头,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命大理寺正卿即刻前往颖昌府宣旨!”皇帝气呼呼地。

大理寺正卿石大人出班跪倒在地,“臣——不能遵旨!”

“大胆!你敢违抗朕的旨意!”皇帝杀气腾腾。

“臣今日即没上奏章,也没开口说半个字,今日所议之事与臣毫无瓜葛,臣犯不着跑这么远的路,望圣上详察!”

皇帝肺都气炸了,指着他的鼻子,“你到底去不去?”

“臣年老体弱,怕是一去不回了。”

“大胆!你比朕还年轻,又是将门之后,竟敢在朕面前倚老卖老!哼!朕这就降你三级,罚俸一年!”

“臣谢主隆恩!只要不去宣旨,您还可以再罚!”石大人长吁了口气。

皇帝对块“石头”算是没招了,“范爱卿,你去!”

“臣启奏圣上,江南粮食陆陆续续也要到了,臣一时月兑不开身!”刚才要不是他说要褒奖秦王殿下,皇帝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夺了秦王爵位,他现在是无颜见秦王殿下了。

“太师!朕以为只有劳烦你跑一趟了。”

“臣、臣以为丁大人堪当此任!”潘太师也不想去。

这一下可算拂着了皇帝的逆鳞,他抓起圣旨就砸了下去,“混账东西!朕已经如了你们的意,夺了秦王爵位,现在朕命你们宣旨,却推三阻四,是不是因为朕只夺了秦王爵位,觉得处罚过轻,心里不痛快,非得让朕杀了自己的儿子才甘心啊!”

“臣等该死!臣绝无此意!”满朝文武大臣又全都跪下了,磕头不止。

“朕的这张废纸就扔这儿了,你们谁想去就去吧!哼!退朝!”皇帝气哼哼地走了。

潘太师望着眼前的圣旨,头一阵阵发晕,腿也老是打拐,爬都爬不起来。“如今圣上被我们气跑了,至于谁去宣这圣旨,本王以为,抓阉吧!”八王爷“提议”道。

“圣上分明冲着潘太师发的脾气,卑职以为,此事非太师不可。”

“是呀!这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没说秦王殿下的坏话,没有打闷棍,也没有使拌子,谁参的谁去呗!”

“如今秦王被夺了爵位,太师还有什么好怕的!”

“皇子夺了爵位,这就是削职为民呀!太师正好趁此千载难逢之良机,好好挫挫秦王殿下的‘『yin』威’!”

“潘太师,您众望所归,早日动身哈!”八王爷拍拍他肩膀,笑了笑。

“千岁!”范大人一脸的苦相。

八王爷指着他的鼻子,“你干的好事!”

“下官赌咒发誓绝无此意!”范大人几乎虚月兑。

“殿下,您吃点东西吧!您都瘦了!”颖昌知府端着一碗鸡汤恭恭敬敬地站在书案旁。

朵朵正与苏姑娘在算账,头也没抬,“拿出去吧,灾区百姓正处于关键时刻,本王还有些账目要核对!”

颖昌知府一听这话,立马就跪下了,痛哭失声:“殿下,您都好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呀,您要是病倒了,臣万死难辞其咎哇!”

“起来吧!没这么严重!”

“殿下,知府一片好意,你就喝了吧!”苏姑娘劝道。

“好吧!放这儿吧!”

知府还以为他真的要吃呢,没想到,他端起鸡汤就送到了苏姑娘嘴边。吓了她一跳,“不行!”她紧闭着小嘴。

“你是本王的脑袋,得好好补补。”

“臣伙房里还有,臣马上盛来!”

“剩下的就算本王赏赐你的,你乃颖昌父母官,不能老瘦成这模样!”

“臣谢秦王殿下赏赐,只是臣生来如此!”

“本王也略有耳闻,颖昌百姓皆言你仁德,好好干,本王定向父皇保荐于你。”

“臣谢秦王殿下,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最近百姓反应如何?”

“您是想听真话呢,还是虚话?”知府陪了他二十多天,知道他比较随和,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当然是真的!”

“臣斗胆!而今市面上对殿下毁誉参半。”

“这就对了!如果是本王遭灾,肯定也要骂死这个钦差大臣!”

“臣管教无方!臣有罪!臣以为,此地百姓愚昧无知,尚不能体会殿下之仁德。”

“你能体会吗?”

“臣、臣也是本地人!”言外之意,一时半会也体会不出,“臣心里头知道殿下是在救颖州百姓,而且也知道除此之外也再无它法。却是嘴上说不出,纸上写不出,活活闷杀臣了。”

“算你老实!就算你写出来、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知府走了,苏姑娘突然卟哧一声乐开了,“我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哟!哄抬粮价,强买强卖来救人!”

“从账面上看,我们十五万两银子起家,目前还剩十六万七千三百三十四两五钱,我们好像赚了!”

“是呀!你堂堂秦王殿下赈灾,趁火打劫,哪有不赚的道理!”

“恩师!我突然想过了,如果我们运来十五万两银子,又运回去更多的银子,这颖昌百姓该怎么看待朝廷?”

“我看圣上也不一定高兴!”

“恩师,我们得想个法子,用掉一些。”

“我们一个月之内就赚了将近两万两银子,这怎么说来都不像是赈灾的,朝廷里的人要是拿着这个把柄参你几本,估计皇帝都不会向着我们!”

“我们现在每天用于粥棚的粮食是四千担,种子花费约一千担,折银三万两,比刚来那几天的确省了不少。我们从粮食高买高卖除去成本还有每天约八百至一千两的进账!”

“我们的种子、粥棚花费挺少的,这几日来,附近粥棚来报,前来喝粥的人除了乞丐及一些老弱之人,比前些日子少了很多。颖昌百姓连番遭灾,财力大损,如果他们没有银子收入,我们的这笔进账要不了几天就会没有了,所以,得让颖昌的银子流通起来!”

“恩师一定有法子!”

“涡河与蔡水之间相隔只有不到十里,我们把它挖通了,这样即能用涡河的水缓解颖昌的旱灾,又能在平时沟通两地水运,方便颖昌的物产更迅捷地进入东南富庶之地,一举数得。疏通惠民河,便利中原月复地粮食运往京城,还能减轻汴河汛期对京城的威胁。”

“恩师!这两个大工程十五万两银子好像不够!”

“所以我们这买卖还得再继续做下去,这颖昌境内遍布酸枣,只有几文钱一斤,我们大量收购此物,运到江南去做蜜饯,一本万利!”

“啧啧啧啧!此等计谋除了恩师这等旷世奇才,任他诸葛亮也想不出来!这碗香喷喷的鸡汤就算徒儿孝敬恩师的!”朵朵非常严肃地端起鸡汤。

“不行!你是秦王殿下,这是知府大人敬献你的!”她紧闭着嘴巴,虽然她口干舌燥挺想喝。

“我们两个就别劝来劝去的了,你先喝一口,也算领了我的心意,剩下的我全喝掉!”

苏姑娘一想,反正就一小口,也亏不到哪儿去,“好吧!我喝!”她端起碗来,抿了一小口,估计也就能打湿舌头,“该你喝啦!”

朵朵伸长了脖子一瞧,“嗬!你喝过了就让我喝呀!脏了,我不喝了。”

“你——!”苏姑娘情知上当,“你耍赖!”

“喝了它,别浪费喽,小心阎王老子跟你算饭钱啊!”

然后,苏姑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欣喜地把鸡汤喝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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