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当船再一次恢复平衡的时候,里边已经灌了大半船水,正半浮半沉地缓缓漂动着,古都尔浑身湿透,身上、头发上沾满了油污菜屑,估计是那一桌酒肉全砸他身上了。五只“蝙蝠”有三只已经飞不起来了,另两只正一左一右地“夹”着邓关,虎视眈眈。古都尔抹了一把油污,“嗨!刚才哪个王八蛋把船踩翻了?”没人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你毁了我祖上流传下来的兵器!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居然还有脸面威胁邓关。

“这只能说明你家祖上的兵器出自三流铁匠之手!”邓关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兵器,终归要断的!”

“此乃我祖上家传之物!我等视之如生命!”

“你祖上早就去了,这些害人的东西理应一块儿埋了才是,留在世上把你们都害了,我这是替你家祖上积德!”

“住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五蝠的眼珠子此时皆放『射』着赤红的血光。

“呔!青城山烈火道人是你们什么人?”古都尔问道。

“他只不过是小辈!”五蝠大喇喇地说。

“不对吧!他现在要是还没死,应该快八十了!”

“没什么稀奇的,他辈分最小!”

“这么说来,你们是万州搜魂怪之后?”

“这你也知道!”五蝠有些异样,“你长年居于漠北,到中原也就区区四次,你是怎么知道家师的?”

“从你们的眼珠子看出来的,这是赤眼魔音!为三百年前临邛道人所创,没想到成了你们五蝠门镇帮之邪功!”

“就连你一字并肩王都说是邪功了,这是我五蝠门之荣幸!”

“不客气!你们家里还有人吗?”

“我五蝠门从来只出一只蝙蝠,是为‘蝠无双至’,到目前为止,这次是最齐全的。”

“那就好!你们还是挺看得起这小子的!老夫劝你们双方一句,都退一步吧,老夫这儿还有不下十万两,你们收手,不知列位意下如何?”这恐怕是古都尔最为低声下气的时候。

“哼!老子要的是他的人头,不是十万两!我五蝠门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收了人家的银子,就要办好人家的事!”

古都尔强忍一口气,“其实你们那个主顾要的不是他的人头,而是你们五条命,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吗?”

“你是说他能一人杀了我们五个?”

“老夫从没这样说过!虽然你们练有赤眼魔音,他杀不了你们,若是要废了你们九个眼珠子,那也不是不可能!”

邓关从水里捞起一只酒葫芦,发觉里边还有酒,拨开塞子喝了几口,静静地看着这六人“侃大山”。

“哼!刚才要不是他使了招千斤坠,我五兄弟岂能落得如此狼狈!”

“刚才是你蹦的!”古都尔气急败坏,“你们打吧!不关老夫的事啦!是死是活到时候吱一声!”说罢,他抄着手,缩到船舱里边去了。

“哼!小子——!”话还没说完,古都尔又钻了出来,“外边这几张桌子大的地盘是你们的,里边是老夫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完,他又缩了进去。

“小子!只怪你命不好!”五蝠已经要发动蝠王大阵了。

“不要紧!有你们五个陪着,我不会孤单的!”邓关手持铁棍,全神贯注。

五只蝙蝠因有三只已经飞不起来,所以这个五蝠大阵威力大打折扣,只能以五行方位围着他,五条淡淡的黑『色』人影各以莲花步法在他四周飞速旋转着,这种步法极为诡异,常人看来就有无数的人围着他打转,真真假假、似有似无,一不留神就将命丧黄泉。五人只围着他打转,却并不打算出手,也不知他们搞的什么名堂,他就死死盯住五只蝙蝠,目不转睛,一刻也不敢放松。古都尔暗叫一声:“不好!这小子上当了!”果然,邓关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重影,就算看着自己的鼻尖,那幢幢鬼影还是从四面八方奔涌来,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他渐渐的开始动摇起来,手也拿不住铁棍,嘴巴也张开了,还流着丝丝口水,仿佛正在美梦之中。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声音非常的奇异,如轻轻拨动的琴弦,又如潺潺流动的溪流,似春风吹入竹林,如秋蝉鸣于柳梢,那一丝丝、一绺绺,将他完全笼罩其中,如痴如醉。渐渐的,他鼻腔里开始滴出些许鲜血,耳朵里也是,就连眼睛里都有和着泪水的血丝,有的血是从牙缝里冒出的。古都尔此时已经顾不得邓关了,他正打座运气相抗,他要保住这条老命,再给邓关报仇。

声音突然之间变换了调子,“呀~~~~!”谁也没听过如此诡异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如一把尖刀,无数的尖刀无孔不入,切削着、粉碎着它所遇到的每一样东西。处于阵中的一根柱子有碗口粗,毫无征兆地突然崩裂,如泥塑一般坍塌了下来。水里的鱼儿腾起几尺高,翻着白肚皮浮在水面上,继而一条条爆裂开来,腾起一阵阵腥臭的血雾,闻之令人作呕。

邓关此时已经进入虚无缥缈的空间之中,仿佛满天的星斗就在触手可及之处,浩瀚银河围绕着自己缓缓流淌。耳边仿佛一绺佛音『吟』唱着:“摩诃摩耶取那蓝毗婆夜,阿弥利多,毗迦蓝帝,多迦婆……”四面八方皆是无比舒坦的清风吹拂、月光普照,这一簇簇、一团团仿佛与自己融为一个整体。兴许是已经不在人间,正感受着苍天最后的恩泽吧!或许已经进入天国,否则,为什么会有佛音?

“兄弟!醒醒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天国的宁静,邓关猛然间觉得四周的漫漫仙境正向自己的正前方飞速退去,耳朵仿佛有呼呼的风声,不好!掉下去了!他心下大骇,双手胡揪『乱』抓,还好,仿佛揪住一只金鹰的利爪,它还死命挣扎着!“不放!我死也不放!”他居然说出了声。

“你再不放,老夫的手就被你捏碎啦!”

“啊呀!”邓关猛然间觉得眼前金光大炽,他终于醒了过来,一看,还是在船上,看着古都尔涨红的脸,“你把我弄醒的?”

“撒手!被、被捏碎了!”古都尔指着自己被捏得发青的手腕。

“告诉我,是不是你把我弄醒的?快说!”

“是、哎哟!撒手!”

“你为什么把我弄醒!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去了天国,难得享受一回,就被你搅黄了,你赔!要不你打死我吧!”

古都尔再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拳打了过去,将邓关掀个四脚朝天,再不打他,这手腕非得被他捏得月兑臼不可。

“啊!好舒服!”邓关翻身坐了起来!

“你不会傻了吧!我的祖师爷!”古都尔捧着他的脸,几乎哭了出来。

“去!有什么好看的!”邓关挣月兑了他,“噫!谁把我们的船搞成这样了?”原来那两个惊魂未定的艄公正在敲敲打打地修理着破得不成样子的船,这船的前半截水面以上部分几乎没有了,后边半截呲牙咧嘴地张着破口,仿佛被截掉一半的棺材,看着怪吓人的。要不是这船刚造好没多久,木头还是干的,这后半截“棺材”只怕也早就沉到水里去了。

“你不记得了吗?”古都尔有些凄凉地问道。

“我当然记得你是谁,你不就是那个、什么的,好像我们认识有些日子了。”

“什么!你连老夫也不认得了吗?”古都尔一把将他拎了起来,鼻子冲鼻子嚷道。

“你跟我割袍断义,这么说来,我们曾经结拜过!”

“混账!不该想起的你全记得,该记得的你全都忘了,我、我抽你!”话是这么说,他并没这么干。

“你别着急嘛!我正使劲回想着!”邓关这情况有些像长年居于暗室之人,一旦到了光明之处,总有一小会儿暂时『性』失明,过一会儿就好了。只不过他是刚从“天国”回来,是脑子暂时『性』失忆,不能过于刺激,否则他就真想不起来了。

古都尔将他拎到船舱边上,挑开帘子,指着里边坐着的五个垂头丧气的人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们五个?”

“他们是我亲戚吗?”

古都尔深吸一口气,“他们昨天晚上、也可以说是今日凌晨,打算要你的脑袋!”

“那我有没有给他们?”

古都尔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戳着邓关的脑袋,“记住,这就叫脑袋,还长在你脖子上,还是你的!”

“他们没拿到,会不会很伤心?”

“他们要是拿到了,老夫就该伤心了!”

“你只有一个,他们有五个!”

“噫——呀!”古都尔拽着自己的耳朵狠劲往下一扯,“难道老夫是在做梦吗?”

“小子,你还说风凉话!”五蝠个个是黑眼眶,好像也没有泪水。

“他们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你打的?”邓关指着古都尔。

“老子就剩一只眼睛,你都不放过!你他妈太黑心了!”那个独眼龙显得非常凄惨。

“这只能怪你自己,明明知道只剩一只眼,就应当倍加珍惜,现在好了,让他打瞎了吧!”邓关数落道。

“不是老夫干的,是你干的!”古都尔戳着他胸口。

“胡说!我分明去了天国!”

“行啦!别跟他纠缠啦!不是他去了天国,而是咱们兄弟五个要一起去了!”五蝠叹了口气。

“这也是报应!报应啊!”

“大哥,为什么小弟还有只眼睛看得见,为什么不一起瞎了!”

“哦!这兴许是上天命你带他们四个回去!”古都尔抠着鼻孔道。

“我一时想不起自己是谁来,看你对我这么大吼大叫的,说明你我之间关系也差不到哪儿去,他们几个伤在眼珠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不我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干脆送他们回家得了!”邓关道。

“哼!你是想把老子送回老家吧!”五蝠恨恨地说。

“当然是你老家啦!你老家哪儿的?说不定顺路。哎!老头,我们这是要上哪儿呀?”

古都尔几乎被气晕了头,大吼:“是你带老夫来的,老夫怎么知道要上哪儿去!”

“船头往哪个方向?”

古都尔翻着白眼,“南方!”

“先去南方!你们修船,我有些累,我先睡下了。”说罢,邓关身子一扭,轰然一声就倒下了。

“嘿——!”

“宗主,马南通的儿子马全给您偷来了!”属下抬着一捆硕大的棉被进来了。

“嗨!这叫什么事!这不明白的偷人吗?偷的还是汉子!”秦世召低声地自言自语。

“秦帮主,在嘀咕什么呢?”宗主耳朵异于常人,就算大厅里有几只蚊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属下该死!属下突然想起百姓的一些丑事,忍不住嘀咕出声!”

“你说老夫偷人,还说老夫偷汉子!”

“属下该死!宗主恕罪!”秦世召单膝跪地。

“起来吧!偶尔说几句俏皮话儿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马全就着落在你身上,你得让邓太医高高兴兴前来替他医治,如果他出了什么好歹,这新账旧账就一起算。”

“属下遵命!属下定不辱使命!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宗主何不直接将邓太医抓起来,严刑『逼』供,不愁他不说出轩辕刀的秘密!”

“老夫又何曾没想过!只因家母病得真不是时候,老夫若对他用刑,万一挺不住,岂不直接害了家母!”

“您也可以旁敲侧击呀!”

“你为什么不去办呢?”宗主脸『色』有些难看。

“属下岂能与您相提并论,邓太医与您不是无话不谈的故友吗?”

“你知道的挺多啊!”

秦世召分明感觉到丝丝杀气,“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前往客栈请太医!”

大掌柜客栈,邓大夫闲来无事,支着下巴发愣,轩辕刀既然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为什么就没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呢?难道他们知道轩辕刀的秘密?不可能!他自己提问,又自己否决!难道没有落入大明宗或者神火教手中,难道那个扬威镖局的杨林就只有单打独斗?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他昏昏欲睡。

“邓太医!您就在这儿打盹呀!”一个声音响起。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站着个三十左右的富家公子,正冲自己嘻皮笑脸的。“您要来点什么?”还是店小二的口气。

“在下不是下吃饭喝酒的,在下姓马,您叫我马公子得了。在下一个远房亲戚最近得了一种怪病,全身瘫痪,口不能言,手不能抬,想请您走一趟!”

“你家远房亲戚不会是太子吧?”邓大夫见他穿得花花绿绿的,不得不有所警惕。

“嘘!先生慎言!绝非太子殿下!”

“这就怪了,这又不是传染病,为什么近来老是这个!哎呀!反正现在没什么客人,就跟你走一趟吧!头前带路!”

“外边有马车!您先请!”

“如今像你这样知书达理的年轻后生已经不多见啦!老朽还是喜欢懂礼数的,不像太子这个王八蛋,那张臭嘴,那颗黑心,简直不是人类!”

“先生慎言,当心隔墙有耳!”马公子吓得不得了。

又是一个豪门大户之家,厚实的院墙,高大的牌楼,宽阔的大门,威武的雄狮,壮硕的家丁,无一不显『露』出这家之奢华。“唉!怎么尽是大富之家!”邓大夫摇摇头。

门口一个身着华服的肥硕员外爷倒背着双手、笑嘻嘻地望着这边,仿佛一个木胎。“老爷,邓太医到!”马公子禀报道。

“哦!邓太医里头请!”员外爷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他从来都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表情。

床上躺着的就是当初被邓关吓『尿』了的马全,浑身的肥肉,与当初精瘦干练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浑身呈现一种金乌的颜『色』,嘴唇是深紫『色』,呼吸若有若无。扒开眼皮一瞧,瞳孔散大,一动不动。“你们还是报官吧!”邓大夫搓了搓手。

“报官!这是为何呀?”员外爷大『惑』不解。

“他这是中毒,且毒『性』已经侵入骨髓,医好了也是个残废!”

“您知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呢?”

“这个老夫一眼便知,必是血狼花之毒!”

“太医,您既然知道他中的是血狼花之毒,为何不广施仁术,救他一命呢?”

“绝非老夫不救,只因这血狼花之毒与其它毒『药』有些许不同,它只是阻绝神经,可这毒却侵入肌肤,想必是有些许变动,老朽一时无能为力!”

“您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那也不能说得如此绝对!老朽先给他扎几针,封住几处经络,不使毒『液』往脑部扩散,老朽再回去翻翻医书,兴许有法子。”说罢,他掏出几根银针,在几处『穴』道扎下。

(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