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与百里君绝二人才走不久,在那村头便多出了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
几个燃烟火的小孩儿见那些人都是他们所没见过的,忙迎上前去。
当中一个胆子大些的男孩儿走到他们身前,以稚女敕的声音问道:“你们是谁啊?怎么会来我们南村?”
一众黑衣人中为首的蹲来,似是以极其宠溺地声音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其中一个年龄大些的男孩子冲他扬声道:“二毛,你看他拿黑布掩面,你别告诉他,万一他是坏人呢!”
二毛若有所思地回头看黑衣人。
黑衣人将面上的黑纱摘下,露出一张隽秀的脸。
但见他薄唇勾起,露出一抹阴鸷的笑,他又道:“原来,你叫二毛。你看我都将面纱摘下来了,我不是坏人!”说到这里,黑衣人将那面纱在手中晃了晃。
二毛还是一脸懵懂地看他。
黑衣人宠溺地模了模二毛的头,又笑道:“二毛乖!哥哥问你,你可见过有一个带着银质面具的人?”
二毛觉得眼前的这位穿黑衣服的哥哥,看起来也不是坏人,他卸下心中的防备,笑着答道:“见过呀!哥哥,你说的应该就是十三哥!”
“十三哥?”
“是呀!他是和七姐姐前些天才来的,对我们可好了呢!”
黑衣人闻声蓦地起身,向身后的一众人眼神交汇了一下,又道:“那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呀,就住在靠着溪边的那竹屋里郭婶的家里。”说这话时,二毛还不忘向郭婶家的方向指了指,他再转头的时候,却见那黑衣人面上的笑已然卸去,他已再将那黑色的面纱带上。
看他眸中的杀意,二毛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他颤抖地问道:“你……你……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他百里君绝的朋友。”
他话一落,自他身后闪过几道黑影。
一瞬之间,刚还在欢笑的几个孩子已然全部倒在地上,脖颈之处皆是一道细密的血痕。
“他们两个一定就在这村子里,公子说,今晚一定要拿下他们两个的命!”
“是!”
***
“哎!那个顾新凉……你那鸡都烤糊了!”
但闻身侧的人一声咆哮,顾新凉这才回过神来,抬眸之时,却发现那插在木枝之上的野鸡的一侧已被烤成的炭黑色,而令一侧则还是未经火灼过的粉红色。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那鸡烤糊的一侧还被他架在火上。
“哎!顾新凉,你怎么回事你?!”李闲庭又是一声咆哮,将那鸡从他手中夺了过来。他一面低头看了看那鸡,暗自庆幸着,还好还好,那鸡还有一半可以吃,要不今天晚上他们就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
李闲庭将那野鸡的另一面翻过来在火上烤着,他抬眼看了看顾新凉,用肘部拄了拄顾新凉,问道:“想什么呢你,打我们从西楚皇宫回来,你就一直在走神……”
顾新凉抬眸朝李闲庭尴尬地笑笑。
来了西楚有些日子了,这些天以来,只要他一阖眼,就会想起那不期在他面前共他人亲热的场景。
每回忆起,心都如同被利器割裂了一般滴着血,疼到让他窒息。
见他不作声,李闲庭又补了句:“在想尧其月吗?”
顾新凉扯扯嘴角,将头垂得极低。
是呀,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她。
那个唤作尧其月的女子,那个又叫作百里匪思的女子。
想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吻他,想他们在相思节的时候她第一次对他笑,想起驿站外的那一晚她没有拒绝他的吻……
那个与她缠绵的人是谁?
那天他所看到的尧其月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吗?
对她来说,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是爱人?是朋友?抑或就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在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她亲口给他一个答案。
“哎!你到底在愁什么呀?那指证苏尧棠的东西我们不是已经从西楚皇宫里拿出来了吗?”
“对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那西楚的小公主,你先前认识?她好像很钟情于你似的,你还没和她开口说什么事呢,她就一口答应说要为你办了!”
“顾新凉,你能不能说句话!”
李闲庭连着说了好几句,那人都默不作声,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俨然有些气急败坏了。
隔了半晌,顾新凉才缓缓开口:“如果有一个人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但她又好似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就去问呀!”李闲庭不假思索地说回道。
“要问吗?”顾新凉抬眸看他。
“当然!如果你心里有疑问,与其在这里一个人苦思冥想,不如亲自找他去问个清楚。很多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所想的、所看的、所听到的那样,也许你所在乎的那个人,他将很多事情对你隐瞒,其实是因为他有他自己的苦衷……”
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啊!他为什么没有想到要亲自去问问其月!也许一切真的就如同李闲庭所说一样,是他误会了什么……以其月的性子,倘使发生了什么,她也绝对有那个可能倔强到对他只字不提。
他坚信,他的其月一定有她的苦衷!
顾新凉起身,扶了扶衣裾,拍了拍李闲庭的肩膀,说道:“谢谢你,李兄!我知道要该怎么做了!”
他说罢,便径自跑到骏马前,脚尖一点,跳坐到马鞍之上。
李闲庭见状有些急了,忙跑到他跟前,说道:“哎哎哎!你这烤鸡也不吃了?”
顾新凉笑道:“不吃了!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他话音刚落,便扬鞭而起,策马消失在密林之中。
“哎!那你就把我丢在这里了?”李闲庭冲着顾新凉消失的方向扬声道。
但闻密林之中,遥遥地传来顾新凉的声音。
“有劳李兄自己回绵奕了!”
闻声,李闲庭低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烤鸡,他失笑地自言自语道:“不期,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顾新凉他……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
***
不期嚷着同他看日出是假,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将与他相处的时间再拉长些。
那短暂的时光,若全部都用来休息,她想她日后一定会后悔。所以便找了那南村外的一个小林子与他倚靠树前坐着。
这里四面环山,哪里可以看见什么日出。
他的呼吸声极浅,如同婴孩一般,让人不忍打扰。
不期倚在他肩头,迟迟不肯睡下,从日近三更之时,坐到天光泛白。
她多想,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而他和她可以就在这里厮守到老,静候岁月安好。
蓦地,她眼前闪过一道紫色的身影。
她绝对不会看错,紫姨来了!
不期悄声坐起,生怕将他惊醒。她捡起一旁的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径自向那身影的去处走去。
但当她面前却是那一袭紫衣时,不期这才确定,眼前的这人却是紫溪。
紫溪蓦然转身,将不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但当她看到不期那伤了的腿的之时,她开口嘲讽道:“我的陛下!为了那个人,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伤了腿,还混迹这乡野之处,这些都是你想要的吗?”
不期低眸也是将自己看了一遍,此时的她一身粗布麻衣,梳着寻常女子的发髻,尤是她那微跛的腿,让她这一身农妇的打扮更显狼狈!
“紫姨,你寻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共朕说这些的吧!”不期语带挑衅道。
紫溪杏眼圆睁,怒视着拄着树枝颤巍巍地站着的不期,她一气之下,抬手一掌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