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宁王朱权,与我想象中很是不同,因惠妃娘娘曾欲将我说与他,母亲担心他是个喊打喊杀的莽撞之人,但是当我乔装跟在朱棣身后,迈进宁王府大宅的时候,出来迎接的,竟是一个长身玉立,比增寿哥哥还要英俊的年轻男子,他似乎不足而立之年,不甚言笑,这一点倒是与朱棣极为相像,虽然此时他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可是他的神态,似乎悠云野鹤。
“四哥来了。”他上前一步,与朱棣行抱见之礼。
朱棣微微展颜,并不出声,他向后环顾了一圈,似乎在确定他所带的人数量,然后颔首道:“我这里比不得你那地广,也不如你那繁华,四哥不要见笑才是。”
朱棣轻轻蹙眉,只是摇头。
我们一行人走入宁王府内殿中,家婢子们送上新茶,朱权道:“四哥前来,为何未见张玉,朱能及谭伦三人?”
“顺天已被天子派兵围剿,朱能赶去驰援,谭伦与世子守城,只得张玉跟了来,又被老弟拦在城外,你四哥如今如此窘迫啊。”朱棣只是微微叹气,似乎这一切都是顺利成章未加演练的。
我留意看朱权的神态,他有些尴尬,接着道:“也是,天子初登帝位,这般做得,让我等兄弟,唉”
朱棣转身道:“今日我既已突围出来,说这些也不是时候,弟可有酒肉,我等痛饮一日罢。”
朱权似乎一愣,然后起身道:“那是自然,你我兄弟未尝如此,我早已吩咐下人去准备了,四哥尽可更衣换席。”
朱棣微微回顾,我便跟上前去,宁府内侍前来,将我二人引入竹间,便默默退了出去。
朱棣转身看我,微微笑道:“你看他如何?”
我不解其意,只是皱了眉头。
他不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换衣,我避转身来,“殿下是何意?”
他穿好宁王为他准备的衣衫后,转身在我耳边道:“若不是国丧,可能今日,站在府中迎接我的,便是你与朱权了。”
我浑身一颤,惠妃娘娘曾要我许与朱权这等隐秘事宜,阖府也无几人知晓,他是如何知道?转念一想,长姐得知,那么他必然得知,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宁王善勇,也善谋,未曾想过,如此年轻。”我微微有些感慨,却被他紧紧抱住,“所以你一举一动,更要小心。”
我挣开他的怀抱,却听得外面人道:“殿下有请。”
我看着朱棣在席间与宁王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心中不禁默想,如此时局,他如何能够将满心的忧虑压下,如何能将他的兵刀按下,最终穷图匕见,朱棣永远像一个谜,猜不到他沉静的外表下,多少翻天覆地暗流涌动。
我听两人从小事的种种一直谈到姻亲嫡系,从王府格局谈到南北气候,从声乐丝竹谈到戏剧杂曲,就是将最最直接明晰的削藩巧妙地避过,朱权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陪着他东拉西扯,直到深夜。
朱棣似乎酩酊大醉,“从军以来,军纪甚严,此日尽欢,还要感谢老弟。”
朱权也微醺,有些恍惚起身道:“四哥如此说来,弟更是惭愧,只是今日,我等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样畅饮了。”
朱棣摇头,顺势靠在了我的肩上,我连忙撑住了他,他顺势将我肩头一搂,对朱权道:“你那竹屋甚妙,今晚我便歇在那里了,明日日上三竿,我自出得城去,但请放心。”
朱权又是一愣,然后笑了,“好好,四哥请便。”
我搀扶朱棣走出卧房,我撇见张玉前来,便先搀他入得竹屋去。
“殿下可是醉了?张玉已前来,小锦刚刚似乎看见他了。”我有些忧虑地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朱棣。
他踢掉长靴,直接躺入床中,笑道:“这下事成了!”
“怎么就成了?殿下什么都没说,宁王殿下也什么都没答应啊。”我将他的靴子摆放整齐,起身看他。
他的白色长衣似乎是朱权家常的衣物,却雕琢得十分细致,纱袖拢身,贵气横生,这宁王殿下的日子,似乎比朱棣考究得多,我有些分神,朱棣起身,对我轻笑:“妙锦,你也当我醉了吗?”
我摇头,他又道:“顺天被围如此十万火急,我怎么敢醉?”
我意欲出得殿门,却听他道:“有些事情,不论我说没说,他答应不答应,该是我的,必须获得,任何手段,任何方式,都可以。”
他话语中的寒意,让我的骨髓都深深阴冷,我不再看他,谁知他却起身,似乎飞速地将我揽入怀中,吻我的颈,“就如同对你一样”他在我的耳边呢喃,任我如何挣扎,“妙锦,我是真的醉了,这么好的酒,你也该醉的,可惜了。”
我不敢再动,任他将我揽入怀中细细亲吻,我从未与他肌肤相亲,我能感受到他的渴望,但是他总是低低压制着,我明白,长姐,徐家,靖难,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放肆的缘由。
他吻我的双肩,褪去我的军衣,他将我抱坐在膝,将他的头埋于我的身前,他的双手环住我的腰肢,似乎要将我揉进他的胸前,“陪我。”他将我抱于床前,我挣月兑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陪我,好好睡一觉吧。”
那个晚上,他睡得很深沉,在他疯癫的那段日子,我曾与他相隔甚远在北地荒漠入睡,当时夜冷风高,我及其疲倦,沉沉睡去,不曾看见他的睡容;天禧寺里他将我狠狠训斥的那晚,我在隔间睡去,一晚尽是旖旎的梦境,梦醒后他已不再隔间外,也没有看到沉睡的他。可是那晚,我却清晰地看到他舒展眉头,在我怀中安静睡去,我微微动身,他却没有察觉,警醒如他,竟能睡得如此深沉,也是一件奇异地事情,我望着他沉沉睡去的模样,忽然间有些悲伤,我是谁,我该做什么,如此这般,我又算是什么?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惊扰到他,“妙锦,陪我。”
我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妙锦,你还在。”
“我一直都在,我陪你。”我靠在他的肩头,是的,我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