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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孙坚率军抵达江陵城外,同时抵达的还有桂阳、零陵二郡的兵马。

二郡的统兵将领都是本郡的校尉,孙坚越境剿贼之时曾和他们并肩作战,私交甚好,二人对孙坚也颇为敬服。稍事休整后,三路兵马合兵一处,浩浩荡荡朝襄阳开来。

一路上,不断可以看到大批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难民,扶老携幼,艰难而缓慢的朝南方行去。

“父亲,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啊?”孙翊望着绵延数里的难民队伍,不禁有些疑惑:江陵作为荆州月复地,多年来并没有大的战争发生,还算比较安定,即使偶有贼匪作乱,也绝不至于让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吧?

孙坚紧锁着眉头,也是一脸的不解,便让徐舟前去询问,徐舟领命前去,不久后却一脸阴郁的回来了。

原来这些难民中,居然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关中、洛阳一带逃难而来,由于董卓暴虐无道,他们才纷纷选择背井离乡,朝相对安定的南方迁移。

他们原先打算在南阳落脚,结果到南阳的时候,正赶上后将军袁术在当地大肆征兵,不少人被强征入伍。眼见南阳无法容身,剩下的人只好继续南逃,渡过汉水到了襄阳境内,此时他们已经吃完了随身携带的粮食,便跪倒在城门外恳求刺史王叡救济,结果城门开了,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粮车,而是一队队手执长矛的军队……

孙翊终于明白,当这些难民与他们的部队相遇时,为什么眼中透出的更多还是胆怯和戒备的目光。

望着那种目光,一阵酸楚的感觉忽然涌上孙翊的心头:他们可都是大汉的子民啊,可如今面对大汉的军队,却是满眼的戒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道,才会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坐在马背上,孙翊一声长叹,茫然的望着缓缓南去的难民,一时间思绪万千。

“发什么呆呢?”孙权忽然凑到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翊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落寞。

“二哥,你说在这乱世之中,像这样的百姓还有多少呢?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人站出来,扫清这万里河山,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我可没想你那么远。”孙权笑着摇了摇头,“我刚刚说服了父亲,让他把军粮分一部分给这些难民,现在粮官正准备派粮呢,大哥都已经赶过去帮忙了。”

“真的?”孙翊一阵惊喜,急忙手搭凉棚朝队伍后面望去,果然看见那边的难民们已经骚动起来,隐隐有欢呼声传来。

“我已经跟父亲建议,让他手书一封给益阳县令,把这些难民暂时安置在益阳,等我们回师以后再作安排。”

孙翊转头看了看正在娓娓道来的孙权,心中暗暗佩服:当自己还在为民生多艰而大发感叹的时候,他就已经敏锐抓住了眼前问题的关键,并且找到了解决办法,实在是难得,也难怪曹孟德会有“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叹了。

由于难民有数千之众,整整花了半天时间才将粮食分发完毕,最后粮官汇报,原本携带的全军一月粮草,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到十天的了。

“主公,我们把军粮分给了难民,那将士们往后可吃什么啊?”望着在滚滚黄尘中渐渐远去的难民队伍,众将都面有难色。

“吃什么?”孙坚扬了扬剑眉,嘴角微微勾起,“别忘了咱们可是接了刺史王大人的檄文,千里迢迢赶来襄阳随他讨贼的,现在咱没吃的了,你说粮食改管谁要?”

“哈哈哈哈……”众人一愣,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赶到襄阳!”孙坚猛地一挥鞭,胯下马一声长嘶,四蹄如飞,搅动着一路尘土向前飞驰而去。

在他的身后,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苏醒的黑色的蟒蛇,急速的翻腾起来,在漫天的尘土中向前奋力穿行

傍晚,当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消失天边,满脸疲惫的孙坚终于带着这支同样疲惫的队伍赶到了襄阳。

护城河前,王叡早已经带着一班文武官员在此迎接。

“文台贤弟啊,为兄可等你等得好苦啊。”一见到孙坚,王叡便张开双臂,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像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孙翊看着那张笑得皱巴巴的老脸,不禁一阵恶心:就是这个人不久前还在父亲越境征讨桂阳、零陵贼兵后上书弹劾他,幸好朝廷认为父亲有功,不予追究,此事才算告一段落。没想到现在见面他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亲热,可见其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演技也当真是炉火纯青。

可是为了改变父亲的命运,自己却还要想方设法的救下这个人的命,实在是让人不爽。

“子恒兄,小弟也想你想得紧啊,哈哈哈哈……”孙坚翻身下马,大笑着上前抱住了王叡,双手在他背上一阵猛拍。

在他身后,孙氏兄弟三人你面面相觑,一阵狂汗。

“咳咳咳……”王叡显然有些透不过气,连咳了几声,笑着推开了孙坚,拉着他的手道:“贤弟啊,来来来!快随为兄进城,为兄要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子恒兄有命,小弟岂敢不从?”孙坚一笑,拱手道:“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若此时进城,只怕白白让子恒兄背上一个扰民的罪名。今夜我便在城外扎营,安顿好将士,明日一早再进城到兄长府上拜会,如何?”

王叡微微一怔,随即放声笑道:“好好好,既然贤弟发了话,为兄便也不再强人所难。”

说着,他转头朝后面叫道:“来人,传我命令,杀猪宰羊,犒劳孙太守的大军!”

襄阳城外的军营里,灯火通明,酒碗清脆的碰击声和士兵们豪爽谈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之前十余天的劳累奔波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君理,这个王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看明白没?”孙坚拔出腰间的佩剑,轻轻拨了拨篝火,原本有些微弱的火光在一阵噼啪的脆响声中猛地旺了起来,将他的脸庞映得通红。

“此人一向与主公不和,今日表现颇为反常,治一时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朱治望着篝火堆上旋转着飞舞而上着的火星,用一种不急不缓的口吻应道。

“策儿,你看呢?”孙坚又瞟了一眼孙策。

“我觉得那个王叡肯定没安好心,你看他刚才笑得那奸诈样,搞不好在城里摆的是鸿门宴呢!”孙策没好气的回答道。

“不会吧……”孙翊摇了摇头,“我们手上可是有上万大军啊,他怎么敢轻举妄动?”

其实孙翊之所以这么说,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依据,在历史上,明明是孙坚逼杀了王叡,怎么看这家伙都是一个不成器的主,会想出这么毒辣的招吗?不太可能!

从父亲的语气来看,现在的他应该也还没有要置王叡于死地的意思,所以一切的关键应该就是那道伪造的羽檄了。

“权儿,你觉得呢?”孙坚又把头转向孙权。

孙权正盯着跳动的火苗发呆,听到孙坚这一问,微微一怔,正要答话,一声高呼忽然从远处传来。

“主公——”

众人忙循声望去,只见徐舟正朝这边快步跑来。

“主公,有人送来光禄大夫的羽檄!”

羽檄!

孙翊听得此言,仿佛半空中响起了一个霹雳,整个身躯都猛地一震:

说来就来了!

果然有假冒的羽檄!

历史上,就是由于这道羽檄,孙坚才逼杀了王叡!

所以只要自己能证明这道羽檄是假的,历史便会由此改变!

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激动,孙翊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胸口有点发闷,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缓过来。

此时送羽檄的使者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将一卷插着羽毛的竹简交到了孙坚手中。

孙坚接过羽檄,展开来映着火光细看,所有人都静静的望着他,只有孙翊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使者。

四方脸,黝黑的皮肤,长得一脸忠厚的样子,想不到这样的人也是个骗子,要不是自己知道历史,恐怕也会被他给骗了。

“捉拿王叡?”孙坚看完了羽檄上的内容,缓缓合上了竹简,微眯着眼睛喃喃念道。

忽然,他冷哼一声,瞟了一眼使者,眼中冷芒一闪,瞬间杀机大盛,只听“仓啷”一声,寒光过处,他手中剑刃已经横在了使者的脖子上。

“说!是谁指使你来的,竟敢伪作光禄大夫的羽檄,暗害王刺史!”

众人都吃了一惊,忙朝那使者望去,却见他神色不变,眼睛望着孙坚,一字一句道:“小人陆仁,确是光禄大夫亲信。孙太守慧眼如炬,若真的确认此羽檄有假,小人此刻早已身首异处。想来孙太守必是心有疑虑,故意试探小人,然否?”

“哈哈哈哈……”孙坚见他如此,却忽然又放声大笑起来,收起了手中的剑,朝使者拱了拱手道:“孙坚方才有意一试,阁下颜色不变,看来是我多心了,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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