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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车队抵达江陵,随后改由长江水路,溯湘水南下,十日后终于抵达了临湘码头。

此时孙坚尚且征讨桂阳、零陵未还,程普亲自率众到码头迎接,一行人到太守府安顿停当。

太守府位于临湘城南一条僻静的小巷,是一座并不高大的宅院,朴素的白墙黑瓦,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的朱漆大门,乍看之下丝毫不起眼,但孙策到了门前却是眼前一亮,连声赞叹,原因是门口石阶两旁那两尊石狮气势非凡,似乎眨眼间便会咆哮跃起。

而孙翊和孙权则没有闲心去欣赏石狮子,连续两个多月长途奔波,早已让他们疲惫不堪,一到各自房间便倒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由于亲卫队还随孙坚出征在外,徐舟和护卫们暂时留在程普营中听调,吴氏嘱咐程普好生安顿他们,又拿出一些私房钱让他抚恤战亡的护卫的家人,这才在侍婢的服侍下回到内院休息。

夕阳西下,整个临湘城都笼罩在它淡淡的余晖中,湘水静静的闪着粼粼波光,缓缓北去,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安详。

在北方,灰暗的天际却有怒涛般的云海在翻涌,前所未有的动荡正在来临。

五月,上军校尉蹇硕阴谋诛杀大将军何进,另立渤海王刘协,事泄,何进使黄门令诛杀蹇硕,悉领其兵;

六月,袁绍谏言何进,使其诏边将统兵入京,尽诛宦竖,主簿陈琳力劝不可,何进不纳,召并州刺史董卓使将兵诣京师;

八月,中常侍张让、段珪等矫太后诏诱杀何进,劫持少帝、太后出逃,西园校尉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等斫宫门而入,大杀宦官,死者两千余人;董卓迎少帝于北邙山,入洛阳,策免司空刘弘而自立,自此,洛阳已经完全落入董卓的西凉集团掌控之中。

九月,一直征战在外的孙坚终于率军凯旋,这一战,他亲率两千精兵转战千里,一举荡平桂阳、零陵二郡贼兵,战果累累。

“父亲!”

孙坚刚刚跨进府门,孙翊和孙权便已经兴奋地冲上前去。

孙坚笑容满面的蹲,一左一右将他们拥在怀里,抱了起来。

“哎哟哟,都变重了!为父的都快抱不动了,哈哈……”

和上次出征时相比,孙坚似乎变得清瘦了一些,方才三十几岁的他,此时鬓间却隐隐染上了一丝风霜,让孙翊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

“父亲,你可算了回来了,快快快,给孩儿讲讲这次出征的故事!”

孙策也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拉着孙坚的胳膊不放。

“呵呵……要说故事嘛,也就是打打杀杀,没什么意思。”孙坚笑着摇摇头,一面往里走一面道:“对了,这次能够连续平定两次叛乱啊,你这两个弟弟可是居功至伟!早先他们送给为父的那俩铁疙瘩,看着不起眼,结果往马身上一用,嘿!为父那两千精骑可是如虎添翼!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得要好好向他们学学,哈哈……”

吴氏也早迎了上来,听得孙坚这番话不禁掩口一笑,对孙策道:“是啊,你看你,整天就懂得打打杀杀,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切!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提七尺剑、跨千里马,驰骋疆场、扬名万世!父亲,我跟你说啊,这次南下途中还亲自策马杀敌了呢,当时啊……”

孙策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白眼,又扯了扯孙坚的衣袖,顺口将路上遇到山贼的事情带了出来,又添油加醋的把自己当时的神勇表现吹了一番。

“有这等事?”孙坚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两道剑眉也紧紧蹙到了一起,“怎么不早点写书信告诉我?”

“你带兵在外征战,每天刀里来剑里去,哪里容得分半点心?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吴氏微微一笑,指了指孙翊和孙权道:“你看你,抱着他俩这么久不累吗?到里面慢慢说吧。”

一家人进到内厅,才聊了没几句,忽然有家仆来报徐舟求见。

“让他进来吧。”孙坚挥了挥手道,一面示意吴氏等人先回避。方才在闲聊的时候他已经大致了解了他们这次南下的经过,但还有一些具体情况必须向徐舟问清楚。不多时,徐舟疾步来到内厅,一见孙坚便拜伏于地请罪。

“起来吧,伏牛山的事我都听他们说了,你做得很好。”孙坚微笑着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在旁边坐下。

“有没有查到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有点眉目……”徐舟点点头,“不过,尚有一些蹊跷之处还未查明。”

“说来听听。”孙坚的面色变得冷峻起来,不出他所料,这些人果然不是普通山贼。

“那批山贼虽然头裹黄巾,穿的是颍川当地的衣着,不过却个个体型高大,肤色较深,不像是颍川本地人,甚至也根本不像汉人……后来我仔细检查了山贼尸体,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所有的尸体左耳都有耳洞,那是夷人才会有的,很明显他们是为了掩人耳目,取掉了耳环。”

“末将在颍川长大,那里长久以来并没有夷人出没,所以末将怀疑他们是从别的地方远道而来,为了让我们模不透他们的藏身地,所以才故意选在伏牛山设伏。另外,他们用的武器,都是上好的军刀,和一般山贼所使的兵刃有很大区别,极有可能不是一般的贼匪,而是背后有势力支持。”

“很好,还有什么发现吗?”孙坚赞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有!”徐舟点点头,“不过却有些奇怪……”

“这些山贼偷袭受阻后,竟然用自杀式攻击猛冲马车,很明显他们不是为了求财,而是想要置夫人和公子于死地。后来追杀两位公子的那个夷人骑手在和我对峙时,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徐舟说到这里,只见一道凌厉的寒光从孙坚的眼中一闪而过,不由得微微一愣。

“没事,你继续说……”孙坚见状,朝他摆摆手,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我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一条刺绣方式很特殊的腰带,于是顺手带了回来,后来多处打听,才知道那是徐州一带夷人部族中女子赠与男子的定情之物。不过,末将又在一些尸体的手臂上发现了蛇形的烙印,那却是荆州武陵蛮族的部族图腾!而荆、徐二州相去数千里,居然同时发现这两样东西,实在太过蹊跷……”

徐舟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静静的望着孙坚。

“没了?”

“还有一事,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徐舟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当时,两位公子乘坐的马车受惊,坠落悬崖,末将救下两位公子后,被那夷人击伤,眼看他挥刀要砍杀二公子,万急之时,他却忽然在最后一瞬收住了刀势,看着二公子发愣……末将这才趁机将他击伤,最后大公子及时赶到,才救得我等性命……”

徐舟一字一句的说着,似乎又回到了当时那危机万分的时刻,却没有发现,一旁的孙坚身体此刻在微微颤动。

“我都知道了……”听他说完,孙坚微微颔首,“记住,今日你所说的,不可对外泄露半句,知道吗?”

“末将明白!”

攸县。

虽然只是长沙南部的一个小县,但由于长期没有经受战乱,人们的生活还算比较安定。城内的街道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有不少小贩在沿街叫卖着自家的土产,叫卖、讨价的声音响成一片,一派热闹景象。

“大人,大人,这玉镯是小人家祖传的,卖了要抓药给贱内治病的,万万不敢赊给您啊……”

“放屁!老子是孙太守麾下校尉,难道还怕欠你的债不还吗?”

“不敢不敢……只是贱内现在卧病在床,这镯子是要换钱给她救命的啊,还请大人您高抬贵手啊……”

一个小小的摊位前忽然一阵骚动,人群渐渐围拢来,只见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正跪倒在一个身着戎装的壮汉面前,拉着他的腿,正苦苦哀求着什么。

“哼……老子要你这破镯子是看得起你,可别不识抬举!”那壮汉瞪眼道,一面蹬腿想要把男子甩开,但那男子死死抱住,哪里甩得动。

原来那壮汉正是孙坚帐下大将祖茂,此人勇猛过人,然而小节方面却不够检点,时常仗势欺压百姓,为此没少受孙坚责罚,但就是禀性难移,而孙坚又惜其才干,为此头疼不已。

几个月前,祖茂受孙坚委派,驻守攸县。这日闲来无事,上街闲逛,看到有人在叫卖玉镯,结果他一眼就看上了,但身上又没带银两,于是老毛病又开始犯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定要拿了镯子,而那男子却又苦苦哀求、死不松手,一时二人竟僵持在一起。

祖茂见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心中恼怒,正要发作之时,忽听得身后一声断喝:

“祖校尉身为孙太守爱将,光天化日之下欺压良民,不以为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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