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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无心拈花

王冠今天一早就起来了。

他照例匆忙的漱了口,双手接了清水抹抹自个儿嘴巴和脸孔,就一坐在电脑前。啵,电脑轻快的响响,3M宽带就迅速地接上了网络。

屏幕一变,跳出一双手按着键盘的自定义画面。他飞快的打开电子邮箱,浏览一遍,又挂上了QQ,啵啵啵一阵轻响,可爱的小企鹅在界面上久久的跳动,都是些码字的网友留言。

一般来说,王冠不太爱在网上聊天。他觉得,有那闲心海阔天空的乱侃,不如码码字玩儿,还没那样无聊和浪费时间。

在深圳当包工头的二叔常掛在嘴巴上的“时间就是金钱!”,长期的耳濡目染,耳提面命,王冠自然也牢记在心,逐成习惯。

匆匆的回了几多留言,王冠就点开自已刚写了一个起头的长篇《点杀?1937》。

这部构思了很久的小说,以民间传说中的“空指打穴”为基础,加入了史实和想像,力图展现面对日寇入侵实行“三光”政策的暴虐,中国各阶层人民团结一致,杀倭保祖的故事。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龙头老大桂二爷和众市民都听见了那连续不断的枪炮声,响了一个通宵。陆续有二十九军受伤的兄弟们被抬下。

桂二爷就跺脚骂道:‘我日你妈的小日本鬼子,中国惹了你呀,你妈拉巴子的要飘洋过海来惹?告诉二楞,团丁准备架枪,党军如果这次又撒溜,老子们把自个儿女人的卖了,也要留下来和小鬼子拼命。’。”

“正规军都打不赢,你一个地痦还能咋的?”盯住开篇正想得入神的王冠,猛丁被耳边的声音响了一跳,岑寂笑呵呵的盯住屏幕。

接着将嘴巴一瘪:“都说文章虎头龙尾,我看你是腐头蛇尾,写些啥哟?一点不吸引人。”,王冠将她一推:“去,你懂个屁。”

“我不懂,就你懂?你懂了几年,没见你拿回一分钱,连你的衣服都是老娘我买。”

“侬是你老公,你不买,谁买?”王冠笑呵呵的,又是一推:“真有人给我买,怕你要嚎啕了?”,“嚎啕?笑话,真有哪个傻瓜看上了你,倒给老娘我松了一个大包袱。”

岑寂撬起对着穿衣镜扑粉蝶,说话动手两不误:“有的人重于泰山,有的人轻于鸿毛,你王冠呢,在我心中连鸿毛都不如,就知道嘻皮笑脸。”

岑寂涂脂抹粉后,对着镜子左右照照,自得的说:“这窄短衬怎样?我怎么发现我的身材越来越苗条了?”

王冠就想笑:这女人也真是,明明是镜子斜着,人就显得修长,却宁愿相信是自已的身材越来越好。“八点都过了。”王冠提醒道:“你还在打考勤哩。”

老婆就呀的一声,跑进了厨房匆忙喝了豆浆,抓了二个包子提上拎包就跑。临出门还没忘回头摔一句:“冰箱里有饭菜,别光啃你那冷镘头;晚上我可能要回来吃饭,记得熬点稀饭,电话联系。”

王冠举起一起手,做成OK状“电话联系。”,不管怎样,到底是自已老婆。嘴巴虽然厉害,但老婆毕竟还是关心人的。冰箱里有饭菜?要费时间热的。

看吧,不过说回来,冷馒头加白开水的滋味也还可以,至少管饱。

“于是,桂二爷冷馒头吃饱……”王冠忽然停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桂二爷管冷馒头吃饱什么事儿?他摇摇头,忙删掉了后面几句话,这才立起身来,撑撑懒腰。

码字儿是很累的,昨夜紧赶慢赶,总算把《如果云知道》的初稿写完了。45万字呵,整整280多屏幕页面,写了三个月,如今总算完了。

可初稿完倒是完了,还有修改,删节、增添、对调,目录一系列工艺呢?

王冠瞅瞅迷迷麻麻的屏幕,头皮都麻了:行外人都云一天趴在网上的写手们,拍拍自个儿脑袋瓜子,就胡乱轻易的编码字儿找钱,这中国文学才它妈丫挺的越来越落后,越来越不好看。

而内行人则唯有苦笑:靠码字儿找钱难,难于上青天!

莫说那要做到与众不同的构思立意,塑造人物形象和具体个性和曲折跌宕的情节,光是这码字儿就费心血的了。

一篇作品初稿后,得三番五次的进行修改,润色,这是最累人的,就说这《如果云知道》吧,45万字的初稿,你得一个字一个字儿的从头再来。

标点符号,段落与段落的衔接,主人公形象的突出丰满等,都得让你从头到尾检查几遍。几遍下来,你等于是在原来的45万字基础上,又写了一百多万字儿了。

真正是“码字日当午,汗珠流落苦,谁知书中字,粒粒皆辛苦!”

如此,隔行如隔山,外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了。这样大的工作量,很让一般的原创作者望而生畏。

王冠呆呆地望着闪闪的电脑屏幕想:幸亏自已生在电脑时代,要是像过去那些老作家们,一只笔一张纸的,怕只有望文兴叹?

想着,不由得对那些闻名遐迩的作家大腕们充满了敬慕:列夫?托尔斯泰,罗曼?罗兰,曹雪芹,老舍,徐志摩,郭沫若……

“……桂二爷听着小鬼子们进城的凶恶呐喊声和市民们怆惶奔逃的哭叫声,疯了一般一摔长衫,拎起‘独角龙’,手一扬,喊到:弟兄们,跟着我桂二向前冲啊!杀小鬼子啊!咱们是中国人啊!”

王冠沉浸于自已故事的情节中,激动得泪花奔涌,不能自禁。呯,厨房传来巨大的声响,打断他的思路,吓得他一怔忡,立马跳起冲进了厨房。

一个圆圆的皮球,正在厨房的地上旋转,看来,那噤人的劲道还没完全消散。

皮球呼呼呼的旋转一会儿,竟自行撞到地柜上,又跳起来,呯地将岑寂走时没喝完用网罩盖着的大半杯豆浆,砸了个正准。

又是咣的下,上面写着:“岑寂专用”的桔黄色磨沙卡通豆浆杯,被碎成片片。

王冠忙伸出头去,只见阳光下几个半大小子正对着自已厨房的窗口指指点点的。“谁的球?”王冠捡起沉黄色的皮球,学着电视上那NBP球星,用一根指头支起球体一面问:“谁的球呵?没人吗?我烧了哟。”

“叔叔,是我们的。”几个半大小子朝着他蹦极着,高叫着:“你扔下来嘛,我们接着。”

王冠一笑:“东西砸碎了,谁赔?要,自已上来拿。”,王冠着实感到奇怪,七楼高,居然皮球还踢了进来?现在这些半大小子不得了哩,一踢一个准,力道不比国足差,就是缺心眼。

你一脚踢到人家七楼厨房,砸坏东西不说,弄不好还伤人吓人,这笔帐可要算的。

“叔叔,扔给我们嘛,我们以后注意不乱踢了。”王冠听得火起,妈的,谁是叔叔?我吗?我才比你们大多少?我很老或者说看起来很老吗?应该喊哥儿们或兄弟,连喊话都不会。

“砸烂了东西怎么说?”王冠恶狠狠的冲着他们叫到:“照价赔偿,否则,哎呀!”

到底不是中国的NBP大腕,那在他指头上旋转的皮球,竟吱溜一下,滑出窗口,奔向了小主人。半大小子哈哈哈大笑,跳着跑了。

剩下王冠气恼的瞪着自已手指头,怎么也想不通皮球好好的旋转着,怎么就会蹦了出去?

他有些愁眉不展的瞅瞅那砸烂了卡通杯,岑寂回来,相信吗?大白天七楼啊,而且是家中还有人?

凡事大咧咧,不居小节的王冠,常常是抓到什么用什么?脸盆洗脸又洗脚,牙刷管它是谁的抓起就用,这让有洁癖的老婆很不爽。

久说无用,岑寂干脆性将自已常用的物品统统贴上“岑寂专用”的不干胶,以提醒这厮改掉恶习,洁身自好,莫要乱抓乱用。

现在,“岑寂专用”碎了一个;“……桂二爷将打完了子弹的‘独角龙’一扔,赤手空拳的便与几个小鬼子过招……”,“老婆,这杯子可是楼下踢球的踢烂的,不是我呀。”

“有胆打烂,不敢承认?你以为你信,别人就信“别急,编!慢慢编!”

“真不是我,哎呀,这话怎么这样别扭?我做错什么啦?”,“……情急之下,桂二爷一运气,冲着那几个围拢过来的小鬼子,一掸指头,扑扑,扑,小鬼子纷纷倒下咽气……”

啵!鼠标一定,不动了。王冠只得从梦魇中跳出,唉,又死机啦。

这过气的座式电脑,也急人,常常是你文思泉涌之际,嘎的下就死机。也不知是不是这老式XP系统不与日俱进,故意拖后腿?

反正,正版的杀毒软件安了一个又一个,它就是死机。而且是死得极其古怪:死机后,你原有的文档和正在写的文档文案,任你急得冒汗蹦极,就是无法恢复。

岑寂就吃过它的亏,那是她偷工减料将美亚的工资表拿回家做的上个月。

王冠遵命让出座位给老婆大人,斜依在沙发上无聊地瞅着电视上的《神洲大舞台》。

正当那位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五短身材主持人,费尽全力的在台上插科打诨猛烈搧情时,只听得“哎呀”一声,岑寂跳将起来:“死机了,死机啦!”

王冠一跃而起,英雄般奔向手足无措的老婆大人:“莫慌,让我来。”

结果,弄了大半夜,那花了人事经理多少心血的月工资表,终是仙鹤西去,无影无踪。

急得她跺脚大骂:“什么XP系统好用好修好换?都是你惹的祸,你是故意的,知道我要拿工资表回来做,故意的,你赔我,你赔我,你这个冤家,鸣!”……

现在,王冠无奈的摇摇头,桂二爷,你老慢慢与小鬼了过招吧,我等会儿再来看你老人家。他只得趁自已思绪的潮水还没完全退去,连忙抓过一张白纸,匆匆记下起篇的大致情节和对话。

站起来抬头一瞅:喔,下午二点过了,难怪感到肚子有点空了。逐起身,到厨房模了冷镘头和白开水,站立一手叉腰恨恨的瞪着电脑,一面大口大口的吞咽。

门外有动静,“哗啦啦!呯!收低碳哟,有低碳商品卖哟,拿出来卖钱哟。”,

王冠奇怪,低碳商品?什么是低碳商品?这玩意儿挺新词的,赶情比网络上还来得时髦和快速?

他开了防盗门上的小铁门,一个收破烂的中年人正昂首挺胸的嚷嚷着,一大堆报纸杂志纸板什么的,正堆在隔壁江副科门口。

王冠差点失声大笑:上帝,如今收破烂成了收低碳,那将来收低碳的又将成什么啦?成为收地球的了吧?哈哈哈,也太搞笑了。

汉子一转悠,从小铁门里蟋见了王冠,嘴一咧:“兄弟,有没有低碳商品,拿来卖钱。”,王冠想笑,转念一想问到:“报纸多少一斤?”,“伍毛。”

“上个月多少?”

“四角嘛,站里收伍毛伍,我吃点力费,七楼哟,不容易的,卖吧。”

门一响,披件乳白色披肩的何芳出现,吃力的拎拖着一大包书本:“师傅,书本现在是多少哟?”

“一样价,伍毛伍毛。”汉子接过来,哗啦啦的扔在地下,再慢腾腾的翻腾出绳子捆绑。“大作家,你也有闲心来卖低碳商品?”何芳一眼瞅见隔壁小铁门里的王冠,笑逐颜开的问。

“21世纪了,家里的废旧都该叫低碳商品了,你们有没有哦?放着也是放着,还养鼠窝和跳蚤什么的,不如换几个钱用。”,王冠点点头:“有理,别忙,我看看我们有没有低碳商品,有的话,也为拯救地球做做贡献。”

王冠回到屋子里一阵翻腾,乖乖,一大堆过期的报纸,杂志,表格和纸板什么的,随随便便就翻了出来。

开了大门,吭吭吭的拖了出来:“秤秤看!”,汉子自然喜笑不已,边给何芳秤着让她看秤,边愉快的答到:“大作家,请稍等,请稍候,只耽搁你一小会儿,不碍事的。”

王冠望着何芳笑笑:“这人说话挺有水平的耶,让人听了高兴。”

“你就是大作家嘛,”何芳充满敬慕的瞧瞧王冠:“一天猫在屋子里写呀写的,比我们那位强多啦。”

“哪里哟?你说反了吧,应当是江副科比我强多了,我算什么?自由撰稿人一个,光付出没有收获。”

“妹儿,一共79斤,七伍三伍,共是395块,哎,算80斤吧,一共400元,免得你找补。”,汉子将四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何芳,喜得何芳眉开眼笑的:“师傅,你吃亏了哟。”

“没啥没啥,下次记得找我就行了。”

汉子又笑眯眯的为王冠找出的废品捆绑好,一拎,秤杆高高的撬起:“56斤哦,看好了,56斤哦。”,他放下秤杆,模出三百大钞,往王冠手心一放:“兄弟,有零的就找,没零的就放着,下次一起算。”

“有有有。”王冠就往自个儿裤兜模去,掏出张阵旧的二十块钞,递给他。汉子仔仔细细的模过了,才放进裤兜。

王冠冲他一笑:“你很大方的呀,怎么又这么小心?”

“不是一回事儿,不是一回事儿。”

汉子收拾着楼廊间的一大堆废品,慢腾腾答到:“该大方的大方,该小心的小心,这世道,就得如此。”

“你是哪里人呀?”何芳还陶醉在钞票的喜悦中,问他:“收废旧品很苦吧?”

“市郊的,小厂倒了,光杆司令就干上了这环保生意。”汉子笑笑,麻利的捆绑着:“知道‘复旦复旦旦复旦巍巍学府文章焕’么?我是那儿出来的。”

王冠睁大了眼睛:“上海复旦大学,你说你是复旦大学毕业的?”

“这有什么奇怪?”汉子没停手,不以为然

的忙忙碌碌:“不是还有清华毕业的高材生,出来挥刀卖猪肉么?市场经济嘛。”

汉子捆绑好了,向二人点点头,掏出二张名片递过来:“以后记得打我手机,随喊随到,价格公道的,走了,再见!”,

“再见!”

“再见!”

王冠何芳不由得都扬起了手。

目送中年汉子下了楼,王冠扬起名片瞅瞅,“随时回收公司?专收低碳商品?桂冠,手机135×××××”

何芳也看笑了:“一个王冠一个桂冠,巧了巧了,今天两冠相撞啦,呯,呼,哎哟!谁倒霉啦?”

王冠瞅她的调皮可爱样,也不禁话多了起来:“当然是王冠啦,人家是复旦的大本兄,我呢,自由撰稿人,穷光蛋一个,怎么并列相比?”

何芳拍拍并没有一丝儿灰尘的披肩,认真的开问。

“王冠,我听说码字儿是很赚钱的,你说你没有钱,是不是怕我呀?中国的男人可都是有私房钱的。”,“普天下的中国男人都有私房钱,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王冠!”何芳几乎是他同时笑着说出,相视而笑。

笑过,说过,王冠该进屋子码字儿了。

没想到何芳问:“王冠,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你教我码字行吧。”,王冠一楞:“这,这能行吗?”,“能行!只要你教,我就认真学,一定能学会。”

“不,是,不是这样的。”王冠哭笑不得:唉唉唉,瞧你说起简单,码字儿岂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学会的?至少要有起码的文字基础和想象力吧!

何芳拉上了门,又将钥匙伸进锁眼,旋上几旋,锁了天地锁。

一转身,命令式的说:“走,到你家看看。”王冠大张着嘴巴:“啥?”,“到你家坐坐,我看看大作家平时是怎样工作和生活的,行吧?”

“行,怎么不行?”王冠梦似的跟在何芳身后,走进自已家门。

然后,他习惯性的随手关上了防盗门。

自从跨进网络写作后,一门心思要“破茧而出”的王冠,就把自已整天关在屋子里码字。

网络空间的无穷奥秘和深邃,文化艺术的奇丽多彩和迷惑,让他渐成习惯,迷上了这种老婆一走,铁门一关,就剩下自已啃冷馒头喝白开水苦行僧般的生活。整天在想象和情节的空间时间里策马奔驰,纵横捭阖……

没想到现在,竟让何芳骤然打破了这田园风光。

眼下,何芳女主人一般,在屋子里东瞅西瞧一阵后,软软的靠着电脑边问:“这就是你写作的工具?”,王冠点点头。

“用笔写累还是敲键盘写累呢?你家电脑是什么系统的?”,王冠瞅瞅小姑娘一样好奇的的芳邻,答到:“现在谁还在用笔写作呢?高科技时代嘛!XP!”

“我家也是用的XP,光死机,讨厌死啦。”

王冠深以为然,叹气道:“听说英特尔推出了新一代的主机系统,才上市有点贵。哎,你家江副科是吃公家饭的,怎么没换了试试?”

“莫说他,他就知道国家的便宜占不得,占了会倒大霉的,小老头子一个。”何芳皱皱眉,脸蛋暗暗,说:“哪像你?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很快乐。”

王冠盯住电脑重启后的屏幕,打着哈哈:“真的吗?你和江副科在一起不快乐吗?”

“忽见枝头绿叶生,悔教夫婿觅封候。”何芳含怨道:“早知如此,何怕当初。”

王冠不由得多看她二眼:“你懂古诗?”,“不太懂,读杂志时硬记的。”何芳者老实实的回答:“只是觉得这二句好像是专对我说的,所以记了下来。”

“是吗?呵呵,你记心可真好。”惦念着能否找回被死机破坏了的文档的王冠,哼哼叽叽的付合着,手指在键盘上急切的敲打。

电话响了,没想到何芳居然随手拎起:“谁呀?你找谁呀?你不说,我就不给你找,我就是女主人。”

然后扔了电话,咯咯咯的发笑:“好像是你老婆,我看大作家这下要糟糕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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