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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轻歌说起慕容映霜,轩辕恒沉着脸,一言不发。

“皇上,宋侍卫长已派人到谷下寻找了大半日,听闻霍大将军也派人去寻找娘娘了,可是至今未有任何消息,难道娘娘真的……”

轻歌说着,满目担忧,又不愿相信那个可怕的结果,“可是,诺王爷也跳下深谷去了,为何他们也找不到诺王爷的踪迹?难道便是因为谷底太深,他们都已经……粉身碎骨了吗?”

“即使她变成了碎末,朕此生也一定要将她找到!”说着,轩辕恒狠狠地一拍案面,便猛然站了起来。

“皇上,您要去哪里?”轻歌惊问誓。

轩辕恒又再用一手捂住了胸口,片刻之前还拍案激动的脸色已平静了下来,语声竟略略变得虚弱:“朕想亲自去寻她……”

“可是皇上,您还在不断地飙冷汗呢?”轻歌急急劝道敦。

“可是,朕却不敢去……”

轩辕恒却完全不顾轻歌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低语着,“朕害怕,亲眼看到她香消玉殒、血肉模糊的样子。朕若然不去,尚能抱着那一丝侥幸与幻想……”

面对着轻歌这个自小跟随在身边的小宫婢,轩辕恒第一次在人前,毫不知觉地暴露了自己的恐惧与慌张……

轻歌同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皇上该不是想到了昭仪娘娘,才会如此心痛、心慌,以致狂飙冷汗的吧?其实,皇上不必伤心太早,如今娘娘与诺王爷皆踪迹全无,应该是好事一桩。说不定,便是诺王爷救起了娘娘,正在某处帮她疗伤呢!奴婢真没想到,诺王爷竟然又一次,奋不顾身地跳下悬崖救娘娘……”

感慨地劝说着,轻歌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未免失言,却见轩辕恒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朕何尝不想跳下去救她?”

他深沉的双眸并没有看向轻歌,只是茫然地望向空中,仿佛仍在自说自话,“当她坠落悬崖那一刻,朕比任何人都想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去。即使一起到了跳到了黄泉,朕也要及时捉住她,问问她为何竟敢如此大胆,为何丝毫不体谅朕的一番苦心……可是,朕不是诺,朕可以不管不顾地扔下那满山的将士与叛军,可以不顾父皇与母后的殷切期望,扔下这东昊江山,只为了追随一个女子而去么?”

“皇上,奴婢明白您的苦衷。”轻歌道,“自小到大,皇上便是长兄,总是要做出长兄的样子;而诺王爷,向来便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他时时闯祸,时时作出惊人之举,也总是要皇上来兜着护着的。”

“以往,朕总看不惯他随心所欲的作派。可是如今,朕却羡慕他,嫉妒他!为何朕便不能如他一般,不管不顾,想怎样便怎样,想不娶妃便不娶妃,想爱谁便爱谁,想跳下悬崖便跳下悬崖?”

轩辕恒说到最后竟又再激动起来,冷峻的双眸紧紧盯着轻歌,似是非要这心月复小宫女给他一个答案。

轻歌被他从未有过的激怒神色与惊人话语吓住了。

作为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人,她何曾知道向来严谨自律、样样表现卓越的皇上,竟也会有羡慕嫉妒赵王的洒月兑不羁的想法?

“赵王也不容易,他也不是想爱谁,便可以爱谁的!”轻歌迅速冷静下来,淡淡劝说道。

她与漫舞皆是明白,赵王深爱娘娘,但娘娘却是皇上的妃子。

谁又说赵王不是也挺可怜的呢?

“皇上还是该谨记,自己是一国之君,怎能去羡慕一位王爷?”作为多年心月复,尽管年纪比轩辕恒小许多,轻歌还是不动声色地淡定提醒道。

意识到自己今日未免有所失仪与失控,轩辕恒的神情恢复了冰冷。他对着轻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慕容昭仪回来之前,含章殿便由你打理了。朕今日太累了,想独自坐一坐。”

昭仪娘娘还有可能活着回宫么?

轻歌在心中轻叹一声,站了起来,恭敬行礼告退道:“奴婢领旨。皇上已有一日一夜未合眼了,且保重龙体,上/床歇息一阵吧!”

见轩辕恒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仍如一座冷沉的冰山般坐在那里,她只好轻轻摇了摇头,退了出来。

……………………………陌离轻舞作品……………………………

“若然,你不姓慕容,那该有多好?”

“……蒲纬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为何,我总喜欢念起我们的诗?”

“霜儿,你是我的霜儿,只独属于我一人……若有来生,你也仍是我的……”

那一句句温柔怜爱,那一句句霸道缠绵,那一句句耳畔轻语,便在那一瞬间,如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一一重现。

当慕容映霜再也不敢带有生的期盼,决然毅然地后退一步坠落悬崖之际,那些曾经的甜蜜温馨、宠溺私语,便竟都冲破了仇恨、愤怒与悲伤交织的壁垒,毫无预兆地涌入脑间,伴着他的俊魅浅笑,淡淡梨涡,一起交织同现,跌宕起舞。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些声音与面容,却如同在记忆中回荡飘飞了万年……

决然而狠心地抛弃自己的性命,以死相谏相求,她是恨他的。

她恨他,害她无辜的娘亲丧了命,并且死得那样惨!

她恨他,当着她的面向华琛射出那夺命的一箭,同样狠狠地射碎了她的心!

她恨他,残酷地执行着那毫无人性的律法,不肯对她的族人赐下哪怕是一点点恩惠!

是这些恨与失望,让她对生再也没有了期盼,逼得她只得义无反顾向后迈出那一步。

可是,她也同样明白,身为帝皇,那是他无可厚非的责任与选择。若然身处帝位的是她自己,或许她也会这么做吧?

只是,身为慕容家的女儿,她怎能做到不恨他?

若要做到不再被那些恨意折磨,她必须向后迈出一步!

向后迈出那一步,她从此不必再恨他,不必再求他,也不必再对慕容氏无辜族人心怀愧疚与不安。

她追随娘亲与华琛而去。她放过了轩辕恒,也同样放过了自己……

身体飘坠,耳边风声乱响。

生命的气息一丝丝地从她的身体抽离,带走了那些仇恨、愤怒与悲伤,也同样带走了那些痴恋、不舍与心痛!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放任自己沉缅迷失在那些缥渺的轻语温柔之中……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一沉,似是落入棉絮之中,被突然止住了下坠的自由,紧接着,又被带着向上一跃,停了下来。

慕容映霜茫然睁开双眼,向下凝望。

透过云雾的缭绕笼罩,她看到了随她同时跌落的砂石,继续朝那深不见底的谷底急坠,而自己的身子却被一身着白色衣衫者,横抱着悬于壁边。

难道,在这宛若仙境的深谷,自己已被仙人所救?

正想扭转头看看救她的仙人是何等模样,她却已被那“仙人”狠力地一扯,推进了悬崖壁上的一个山洞,趔趄了好几下才能站稳身子。

手扶额头,有些眩晕地朝洞内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一个白色欣长的身影。

洞内稍暗,她眯着美眸辩认了好一阵,才看清那人俊秀而冷漠的模样。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凌漠云。

西越太子凌漠云!

他竟然真的没死?

上次在崆峒山广林苑外,他身中轩辕恒劲道十足的银色羽箭,然后便被他的弟弟凌漠风抱着一起,坠入了汹涌的谷底江流……

若说凌漠风可以跳江逃生,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可是这西越太子,竟然没有被轩辕恒的一箭重伤致死?

此刻,凌漠云傲然冰冷地撇了她一眼,转向山洞深处说道:“轩辕恒可真够狠的!她这跌下来,好重的冲劲,害孤差点儿伤了一条手臂!”

“殿下为何急于出手?害得老夫已无用武之地!”一道阴阴的男子声音在洞内响起。

慕容映霜正想转眸看看洞内又是何人,却觉眼前蓝影一闪。

“看,轩辕诺又为她奋不顾身,纵身往下跳了。”凌漠云冷冷笑道。

慕容映霜一惊,忙侧身低眸往那深不可测的谷底看去,只见一身蓝衣的轩辕诺正急急下坠,蓝色的袍角衣腰被疾风吹得狂乱飘飞。

“诺!”

慕容映霜惊得身子差点便要站立不稳,连忙伸手扶住了一边的洞壁,“诺!诺!”

她焦急地又对着谷下呼喊了两声,可那呼声却瞬息便被山风吞没,而轩辕诺的蓝色身影也很快便消失在半山的云雾之中。

诺,你为何这样傻?你这样跳下万丈谷底,可还有生还的可能么?

慕容映霜一手扶着洞壁,心头忧虑,眉头紧蹙,怔怔地望着无人的谷底云雾出神。

我慕容映霜如何值得你如此对待,如此值得你屡次不计后果地挺身而出,舍命相救,无私相助呢?

要说愧疚,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人,该是你吧?

“老夫说得没错,这个女人对于我们来说,是极有用处的。”

山洞内,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再说道,“无论是用来对付轩辕恒,还是用来对付轩辕诺。或许,她的用处,要比那老废物慕容嵩多多了!”

慕容映霜转首向山洞内看去。

虽是光线晦暗,她却看到一个灰色的老者正盘腿坐在洞内。而他的四周,显然还立着十来名身材魁梧、手执长刀的黑衣人。

不用看清他的脸,光听他那阴恻恻的声音,慕容映霜便大致猜到了,洞内的老者正是凌漠云的心月复、凌漠风的师父,西越国的赵太师。

她原本以为,这赵太师与凌氏三兄妹都已回到了西越。却不想,他们竟然又怀着叵测的居心,再次出现在洛都。

“呵呵!”站在离慕容映霜不远处的凌漠云轻轻地笑了笑,也走到山洞一侧,安然地盘腿坐了下来。

他挑着冷傲的双眸审视了慕容映霜片刻,道,“孤实在想不透也看不出,这个女人到底有何独特之处,竟让轩辕氏兄弟相争,谁都放不下?难道,便是因为这副诱人的皮囊?”

慕容映霜神色淡然,并不看他。

“虽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色相皆是虚妄!”凌漠云盘腿坐在那里,冷冷笑道。

慕容映霜不屑的眼神终于清冷地向他看去。

听说这西越太子自小修行,并且向来不近。

可是,他看上去一副道骨仙风,超然世外的样子,说出的话语却总是如此尖酸刻薄,不怀好意。

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心胸狭隘、权欲极盛的俗人。否则,他何不把自己的太子之位让给弟弟凌漠风,自己干脆躲进深山中修行?

原本,她还因为他曾助她逃过了凌漠风的凌辱而对他心怀感激,可此刻看着他眸中的冷傲,听着话中的讥讽,想着他与那阴恻恻的赵太师为伍,她对他如何也起不了那感激之情来。

尽管,他刚刚又救了她一命。但他的目的,不过又是将她陷入难堪境地而已。

“太子殿下与赵大师又再来到东昊洛都,又想打些什么主意?难道,是想利用我去要挟些什么人么?”

慕容映霜漠然中肯说道,“莫说我不提醒二人,我今日跌下这悬崖,便已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再说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只怕到了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能不能派上用场,不是慕容昭仪说了算。至于何时才是派上用场的关键时刻,连孤都不着急,慕容昭仪何必操心?”

凌漠云冷冷地斜眸看她,极有耐心地说道,“说到一心求死,孤也提醒一下慕容昭仪,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孤手下轻易地死去。即使你咬舌,自刎,服毒,跳崖……孤也有办法将你救活!你在孤手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好好地活着,另一个,便是生不如死地活着。”

慕容映霜神情冷淡地看着凌漠云。她心中却在暗虑,她并非没有见识过凌氏三兄妹的手段。如今落人此人与赵太师之手,如若无人来相救,只怕便如他所言,永远也无计逃月兑了。

那么,她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寻找机会一死,以免成了东昊与西越交战的负担?

尽管,她笃定轩辕恒不会因为她而对西越作出什么让步,她却不知道,轩辕诺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她更加不愿看到,任何人因为她的受控而处于两难境地。

“听,上面又打起来了。你的皇帝夫君轩辕恒,正在歼杀你的父兄与族人!”凌漠云已盘腿闭目,冷冷说道。

静下心来听着上面的打斗声,慕容映霜才意识到,这个山洞离绝顶距离并不远。

在坠落的过程中,她本以为她已经历了亿万年,其中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原来,这凌漠云与赵太师,便一直带着人来到这山洞下,坐山听虎斗,既不出手帮助与他们有勾结的父亲与众逆臣,更根本便不敢与轩辕恒的人打照面。

看来,他们在东昊,也不过便如过街老鼠一般,力量微小而又见不得光罢了。

慕容映霜不觉凄然一笑:“你们既已清楚如此情势,又何必想着日后用我去作什么筹码?”

“若是孤心爱的女人威胁到孤的江山,孤也会如轩辕恒一般狠绝。只是,心爱的女人,毕竟是心爱的女人,总有一朝,能派上特别的用场!”

“什么特别的用场?太子殿下不是向来不喜么?怎能揣测别的男人对待女人的心思?”慕容映霜讥讽道。

对于他的假意修行,对于他总是一副超然物外蒙蔽世人的样子,她不吝于回以嘲笑。

凌漠云眸中寒光一迸,睁开双眼直视着她,过了好一阵,才眯目冷笑道:“轩辕恒虽逼你跳下崖悬,此刻又在屠杀你的亲人,但他的心,一定很痛吧?孤要让他日后更痛,以报那一箭之仇!”

“让他更痛,报那一箭之仇?”慕容映霜了然冷笑,“太子殿下的真正目的,是东昊的万里江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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