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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斜上,万里无云。总盟忘忧林依旧生机勃勃,外界乱世与它无任何关系一般。此处,毒虫凶兽成群,林中始终若有层薄纱般的迷雾,怎都散不开去。

忘忧林月复地,有一处山谷,谷口狭隘仅容得下一人通行,沿这谷道向内行进二十里,便又是另一番风景,芳草艳花,古楼成群,被群山合围,由下向上看去,连天空亦成一圆状。

东侧山顶有条泉瀑飞流直下,于谷中成湖,再经人工建造的地下水道,流入每座古楼院内水井之中,居其院内者用水极是方便。

南侧一木楼古院中,女子立在井旁,二指探出,紫芒微闪,一缕清泉于井中涌出,直接落入一旁石桌上的木盆内,不时便将整只木盆灌得满满当当。

水清影明,女子生得唇红齿白,柳眉杏目,千丝如瀑,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见她轻拂秀发,以手中木梳打理。女子眼神恍惚,于倒影之中似若看到那一脸邪笑的男子,不知觉抿嘴一笑,眼角含春。

此刻于院门之外行来一男子,满面阴郁,来到石桌前坐下,长叹了一口。

女子将长发拂至粉背之上,花容微变,言道:“师叔他怎么样?”

男子垂头丧气,伤感言道:“师父他走了,很安祥。临走之际也不忘为轩兄算上一卦,道他已不在天元,至于去了哪儿,师父也没说,之后便笑着合上了眼。”

泪花于男子眼眶内打转,他始终不肯眨眼,生怕不经意间叫那泪水滴落。

二人正是灵云事了,急忙赶回总盟的珑月与书生。

一代天算卜世走了,别离世间,与天地同化。一生行善积德,却亦屡屡道破天机。他除了一身卜天问地的本事外,那修行境界早非天元中人可比,偏偏如此大能仅活了不到一千五百年。这便是惩罚,老天给他的惩罚。

书生双手捂面,搓揉双眼,直至那两眼隐泛血丝,方才将双手放下,接着鼻子一酸,连忙将话题转移,问道:“师妹,你何时去寻轩兄,他现下境界仍是太低,天元一地将来还指着他,现下让他一人独自闯荡,还是太过危险。”

书生比轩啸年长不了几岁,此刻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如同长辈一般,但并无做作之感。

珑月无奈一笑,言道:“我何尝不想去寻他,他在灵云盟中受了委屈,却不肯来找我,若我去寻他,岂不是伤了他自尊。他现在心中只想向我证明他能保护我,我应当成全他。再者说来,那雀山,神曲二盟合攻连城已有数十日,胜负未分,离火一旁窥伺,总盟此刻外强中甘,我如何能走?”珑月很是担忧,就在前两日,轩啸突然音讯全无,连她亦不知道轩啸去了哪儿。自那他离开王家村,踏入修行之道来,还是头一回月兑离珑月掌控。她明知轩啸福大命大,亦忍不住捏把冷汗。

此言将书生心中所想亦一同道出,书生言道:“放心吧,学舌雀已经放出,四仙十六君及各长老应当很快便会得到消息,不日便会赶回忘忧林。”

本应是八仙十六君,忘忧林总盟之根本,八仙早是仙元之境,只是不知为何一直留在这一界,不肯离去。而十六君都已达地元之境,仙元之境想来不会太远,他们离开忘忧,游历天下,只为寻那破升契机罢了。

这些老怪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往,离开这忘忧林的最少已有百年,如今想寻回他们,除非天塌下来,而天元的天的确快塌了。

珑月一想起轩啸,眼神极其自信,言道:“还有两年,便是会盟之时,天元兴衰在此一举,我坚信呆子他一定会及时赶到,解救天元于水火。”

书生不知师尊与珑月为何会这般肯定,轩啸乃天纵奇才这一点无可厚非,可凭他一人,如何力挽狂澜?书生与轩啸虽是交好,可对其实力亦不敢恭维,他现在不过是洞意境,顶多算是一脚跨入天道大门,另一脚何时迈入还是未知。

二人沉吟片刻,院中再来一人,珑月脸色一变,面带寒霜。

书生亦对此人极是反感,当下起身,欲要退却。

这人极不受待见,偏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先朝珑月微微点了点头,再对书生言道:“师弟,听闻你与那轩啸关系密切,做师兄的不得不说你两句,轩啸残杀旬云子前辈一事已传遍天元各盟,你若还与他为伍,当心将来引犯众怒,抽身不得啊。”

此言倒不像是说给书生听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珑月聪颖,怎会听不出来,冰凉言道:“游龙,卜师叔走了,你身为总盟大弟子,此刻不去那往生阁守着,怎还有时间来我住处?”

来人正是当日寒江之上被四子围攻,轩啸将其重创的游龙,油头粉面依旧,半丝阳刚之气亦无,除言语之外,无一处像个男子。

游龙闻言笑出声来,言道:“我亦是刚回谷,这不一得到消息,便赶来邀师妹同去!”

珑月不语,书生无名火起,两眼精光一闪,狠狠盯着游龙,他那脸上的笑容叫书生恨不能将他乱刀斩死,咬牙怒道:“你再敢笑,我便帮你逆天改命,叫你下半辈子做个真娘们儿!”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书生便在此类之中,平日里和颜悦色,与人无怨,那卜世待他如似亲生,游龙这家伙竟能笑得出来,书生脾气再好,亦忍他不了。

这番话语言来极不客气,游龙脸上如罩黑云,面色难看得紧,却不敢多言一句,这书生性子虽是温良,但在总盟中,那也是说一不二,一身玄术更是了得,若真得罪了他,要么你将他杀了,要么后半辈子别再想清静。

此处乃总盟,游龙不敢乱来,只得将这口气咽下,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珑月二人见那游龙吃瘪,心情转好,不过一想起卜世,又是一阵难过,久久说不出话来

次日,忘忧谷西侧山巅之上已多了座坟头。

众人于坟头拜了三拜,书生更是于坟前跪地不起,泣不成声,口中,“师父、师父”叫个不停。

众人之中唯一一个女儿家,便是珑月,此刻眼眶泛红,心中极不是滋味。

只见为首那位中年男子将书生扶起,朝那坟中之人言道:“卜兄,你素来喜看日落,如今我便了你这心愿,将你葬在此处,让你可与这高山夕阳为伴。你有生之年不能见到天元兴旺,却为我等指了条明路,只望那小子别辜负了我们才好。”

许到此处,中年男子敛去那一脸哀伤,猛然转身,朝那面带不屑的游龙言道:“你,这就滚去谷去,到忘忧林东面去候着,离火之事,你难辞其咎,什么时候离火那群贼子退了,你再回来!”

游龙闻言,身子微颤,那张低着的脸上尽是不甘,离火生乱与他何甘?就算他出手,亦改变不了大局。

双目一扫这身洁衣,想到马上便要去那些叫人作呕的毒虫为伍,便一阵难过。游龙咬牙切齿,无奈师尊有令,他怎敢不从?犹豫片刻后还是去了。

中年男子眼前除珑月外,还有两位老者,一人面黄,身穿麻布粗衣,腰别镰刀,脚踩草鞋,面上那颗痦子生有长毛,着实显眼。

另一老者,身着蓑衣,肩抗鱼竿,看来干瘦,那双眼毫无感情可言,叫人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二人从头到脚与普通乡野村夫无异,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总盟内。

中年男子双眼一扫二人,问道:“林中那势力查得如何?”

面黄老者言道:“查他们做甚,此刻他们正在西面成防御之势,定是怕那三盟一旦分出胜负,下一目标便是我忘忧总盟。”

干瘦老者见中年男子面有疑虑,言道:“师兄不必在意,只凭那势力能悄然无息地出现在我忘忧林中,便知他们非泛泛之辈。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与我等并无过节,此刻更有同仇敌忾之意。若大一个忘忧林,难不成还容不下一个门派?”

中年男子终是放下心来,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可现下天元之内已到无人可用的地步,有那势力相助,这并非坏事。

中年男子终是将这事抛开,再言:“依你二人来看,那小子此刻会去何处?”

此事别人答不了,那面黄老者却是能说上一二,言道:“单凭他敢为逸仙出头,便知此子甚有担当。司马平充贪恋权势,设计加害于他,其余各盟皆不太平。四地之中除了万域,他只得两地可去了。”

“乾坤、乾坤”中年男子反复念叨之后,露出一丝喜色,若看到希望一般。

二老同笑,看得珑月与书生满月复疑惑。

良久之后,珑月放眼眺望东方,暗道,呆子,天涯海角是你的承诺,你可千万不能出事,早些回来。

珑月怀中一热,娇躯微颤,旋地笑了起来,一扫几日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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