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的婚礼定在农历腊月初六,也正是在婚礼即将举行的前一周,董秀珍才接到夏梦洁的通知。
这意味着,孙晓琳再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儿媳妇。
在n城的时候,她想好了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儿子和夏梦洁在一起。明辉从小父亲就去世了,自己带着两兄弟改嫁,在外人眼里,自己和现在的老伴刘永强夫妻恩爱。只有自己才知道婚姻中的酸和涩。
明辉的爸爸泰安走的那一年,她才三十四岁。明辉十二岁,明中两岁。她领着两个孩子,没有工作,仅靠教师家属的一点补贴金生活根本无法养活两个孩子。后来,在公公婆婆以及娘家父母的撮合下,她和现在的爱人结合在一起。磨去新婚的甜蜜后,丈夫曾经因为她不能为自己生一男半女而经常背着家里的老人和她争执,只是后来,随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他才慢慢死了那条心,安于现在的生活。
所以,知道明辉**以后,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不能离婚!
她这样的家庭,又是弟弟,又是继父,家里也没有什么钱,像孙晓琳那样不顾一切嫁进来的女孩已经很难得了。自己和孙文峰结成亲家的那一年,还特地去明辉爸爸的坟前烧纸。记得泰安在的时候,经常逗还扎着小辫女乃声女乃气的孙晓琳,逗着她叫自己爸爸。泰安既是孙文峰的同事,也是孙文峰学校的领导,两个人一直惺惺相惜,一直当对方是最好的朋友。其实自己最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的这一层关系,孙文峰断不会同意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
从n城回来之后,她的心矛盾复杂。自己当时给晓琳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帮助她说服夏梦洁,却没想到,自己却先被夏梦洁动摇了。
她打电话约自己出去,只口不提要求离婚的事,而是开着车带她去购物喝茶。她穷是穷,但还不至于穷到没有一点骨气。她拒绝她所有的礼物,骂她,求她离开儿子,可她不。
“我既然给你打电话,我心里必然有七八成的把握。妈,你考虑清楚,你是想失去一个儿子,还是想多得一个儿媳妇。明辉现在工作的公司已经出现危机,他再跳槽,未必还能如从前那样幸运。而我,我可以让他的生活和从前没有任何改变,只要他愿意,我还能让他过得很好!还有明中,妈,明中大学毕业后,无论读研读博还是参加工作,我都可以祝她一臂之力,孙晓琳她能吗?”夏梦洁点燃一支烟,坐在她的对面说。
不得不承认,夏梦洁很会说,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确有点心动了。
“那小帅怎么办呢?”她迟疑着,问。
“妈,你放心!我不能生育,明辉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愿意养,也会当成亲生的养!”夏梦洁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妈,我知道你担心的只有这个。我会处理好的,给一些钱给她,我不信她不同意!”
董秀珍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不决,老实说,眼前这个女人,除了不能生育,样样超过孙晓琳。虽然说话的口气没有孙晓琳温柔,但目前看起来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明辉虽然孝顺,但是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若明辉铁了心要离婚,她也管不了。一头是已经给自己生过孙子的儿媳妇,一个是还没有成为儿媳却早已经以儿媳身份自居的人,她也在心里不由自主的权衡。老实说,自己还是偏爱孙晓琳那种乖乖性格多一些。但除了好性格她在经济上确实没有多少帮补家里。
夏梦洁各方面的条件都很诱人,有自己的产业和公司,现在这个社会,如此精明能干的儿媳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而且又上赶着恳求嫁给自己的儿子,拒绝吧,万一以后真成了自己的儿媳呢?那岂不是天天得和自己唱对台戏?不拒绝吧,又显得自己太现实太没原则。自己可是拍着xiong部对孙晓琳保证了的,无论如何也不接受夏梦洁。
“妈你是在担心不好交代是吗?这点你放心!孙晓琳那里,你只需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明辉的一些至亲,我相信我能说服他们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至于小帅,明辉的想法也是和我一样,孩子我们是必须要争取过来的。她如果不给,就去法院起诉,离开明辉她也没有什么经济实力,要想要孩子的抚养权是很困难的。再说,她也未必有时间耗得起。”
“我”董秀珍没有再说话。
那天回家之后,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感觉自己像个罪人。而孙晓琳明显还蒙在鼓里的,一口一个妈叫的好甜。自己和老伴挤在单位房里,明中大学毕业后,如果没有明辉的好运气,短时间内想要买房想要结婚恐怕也很难。说自己心里没有动夏梦洁的一点歪心思,也不可能。
如果不再阻止明辉结婚,夏梦洁和明辉在一起,明中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些好处。抛开未来的事情不谈,就眼下,明辉也能渡过事业上的难关。而且,明辉和晓琳毕竟有个孩子,万一什么时候夏梦洁突然又不和儿子在一起,有了小帅这个砝码,回去稍微恳求一下孙晓琳,她肯定会同意复合。孙晓琳那样的孩子,重感情,两三年内,肯定会等明辉回头的。
“晓琳,你和明辉现在也暂时没有什么事了,我放心不下老头子,我先回去了。”那天,她把孙晓琳叫到房间,怕她怀疑,她又补充了一句:“万一再有什么事,你通知妈,妈又来!妈昨天跟明辉谈好了,他好像也知道自己错了!”
“好的,妈,你要是放心不下家里,就先回去吧!”孙晓琳看着她:“知道妈站在我这边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哦,那你先去睡觉吧!”怕孙晓琳一眼看穿了自己的秘密,她借口第二天还要早起,早早地就睡下了。
“小帅,万一有个新妈妈照顾你,给你买最好的衣服,送你上比现在更好的学校,住更好的房子,你会讨厌新妈妈吗?”偷偷模模的,她这样问过孙子。
“就算不买好衣服,没有好学校,没有更好的房子,只要和妈妈一样爱我,我就不会讨厌。”小帅说。
她舒了一口气,悬着地半颗心放下来:“女乃女乃带你去吃炸鸡,这是我们的秘密,小帅可不能随便告诉妈妈哦!”
“女乃女乃,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妈妈的。”小帅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说。
坐上车回到小城的家以后,她就有点后悔了。一走了之毕竟不是好办法。以孙晓琳的性格,一旦想不通,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她不好向孙文峰夫妇交代,不管这么说,以前的姻缘在,抬头不见低头见,晓琳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总的给孙家一个说法。
她越想越后怕,腆着脸给晓琳打了电话。一番亲情攻势后,得知晓琳愿意放弃孩子和房子后,她一方面觉得对不住孙晓琳,一方面又庆幸儿子没有什么经济损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了夏梦洁和儿子已经领证并要举行婚礼的消息。
“妈,咱罗家的亲戚,能请的都请,愿意来的都全家来,不要礼金,还有大红包!”夏梦洁掩饰不住语言里的兴奋与窃喜:“照顾了几天小帅,没想到和我很亲!”
吃饭的时候,她犹犹豫豫的迟疑着,和老伴商量怎么告诉孙家儿子再娶的事。原想着明辉离婚后不会那么快结婚,还打电话求孙晓琳帮忙隐瞒,但这么快就领证结婚了,纸里绝对包不住火的。
明辉二叔三叔的反应还是比较激烈,反对多过赞成。碍于明辉的爸爸早已经去世多年,知道自己说话也不能扭转结局,分别抱怨了几句后,也算默默同意了。最兴奋的莫过于明辉的大姑,明辉的表妹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在这节骨眼摊上一个有公司的女老板,她心里肯定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这不,买个菜的功夫,就把这事抖出了!
“妈,哥的事情我不想发言,不给孙叔他们道个歉怎么也不成,哥不去的话,我去!”明中说:“反正他的婚礼我是不会参加的,你们要去我管不着!”
扪心自问,明中和孙晓琳的关系一直相处得不错,小时候,孙晓琳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明中送来一份。和明辉成家之后,明中上学的大部分开支都是哥哥嫂子在负担,换做其他儿媳,估计家里早就为钱闹翻了天。
得知哥哥嫂子离婚消息的时候,明中的心里非常震惊,自己从小视为榜样的哥哥,成绩优异,事业成功,和嫂子这么多年感情也很甜蜜。他一直羡慕哥哥嫂子的生活,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就离婚了,还让嫂子净身出户,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哥哥吗?
也不知道嫂子现在怎么样了,打她电话,总是在关机中。去给孙叔道歉吧?自己又算什么身份?明中越想越生气:“我不管,婚礼我不会参加,我有手有脚,我才不食嗟来之食!妈,我不会承认这个嫂子,我不会让哥带她我们这个家,丢人在外面丢就好了,如果敢带回来,兄弟之情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供我的学费,我一直记着,毕业后我一笔笔还他!”
明中反应如此激烈,也在董秀珍的预料之中。和老伴商量怎么解决,他说:“那是你的儿子,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的责任就是把他供养成人,我的任务早已经完成了!”
她一时语塞,也不好说什么,说到底,儿子再婚,自己也算无形上的一个帮凶。罢了,还是想想该怎么给孙家交代吧。本来刚开始隐瞒他们离婚的事就是自己有错在先,现在夏梦洁又这么高调的要宴请罗家亲戚,本想着风头过去再寻个机会登门解释和道歉,明辉大姑这么一说,事情就迫在眉睫了。马上就要过年了,照这个形态,罗孙两家都过不了顺心年。
哎,养不教,母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