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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到攻心。

“转告姽娥,半阙一切安好,苗族之乱即将平息。”半阙冲紫陌笑着点头,“这白苗禁地便是我的本营,很快……我会夺回一切。”

紫陌只是抱拳说了“恭喜”,却难掩眉间凄凉。

人,为什么要被所谓的仇恨和名利所累?半阙是如此,姽娥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姽娥未来的命运,紫陌沉痛的眸子黯淡无光。

疼痛,撕裂般的疼痛,姽娥捂着胸口疯狂地奔跑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身后跟着狼群,仿佛就要将她吃掉。

“啊……”

申吟声让她停下脚步。

一男一女正在行苟且之事,男子身形挺拔,竟有些熟悉。

姽娥有些好奇,凑近了去看。那男子突然间回过头,冲姽娥一笑。

——墨华!

姽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墨华一面看着她笑,一面继续撞击着身下那陌生的女子,毫无羞耻。

胸口剧烈地疼痛,姽娥猛然睁开眼!

——原来只是梦。

她艰难地从床上撑着身子起身,一抬眼便看到了趴在床头沉沉睡去的墨华。心里有些暖,身上的疼痛却把她的思维拉了回来。

“呃……”姽娥吃痛地喊了一声。

墨华似乎转醒,一双眼睛先是有些不悦地眯起,而后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看向姽娥的脸时,有一瞬间的呆愣。

“怎么,不认得我了?”姽娥笑话他。

下一秒,墨华猛然间惊喜地笑开,伸出双臂紧紧将她锁紧在自己的怀抱里。好险,真的好险,他的姽娥醒来了,就这样明艳艳地看着自己。

“姽娥……”他痴迷般地陷在姽娥的发丝间,轻轻地摩擦。

姽娥伸出手回抱他,刚想开口说话,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梦里那令她心碎不已的场面,她用力地推开了他。

墨华看着空荡荡的胸膛和臂膀,有些不知所措:“姽娥,你怎么了?”

“走开!”姽娥捂着头冲他呵斥,“你快走开啊!——”

尖叫声极为刺耳,紫陌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紫陌气愤地甩着袖子,看向墨华无辜的脸,“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墨华摇头。

而姽娥依旧捂着头尖叫,眼神里写满了痛苦与悲凉:“背叛我,背叛我!你们全部都在害我!害我!”

紫陌强行抓住了女子的手腕,为她把脉,并无不妥。只是气息不顺,应当是癔症所致。

“哎……”紫陌叹息,“恐怕,姽娥这次是心魔难解。梦魇缠身。”

墨华的眼神似乎一瞬间满是哀伤的光芒,随即又消失了:“这是我理应承受的。”

“怪只怪你同别的女子在她面前……”紫陌说不下去,只能叹气。

门外站着沉默的萧奈何,墨华刚想要张口说话,他却转过身走开。

不是他刻意疏离,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墨华伤姽娥太深,如此巧用心计之人竟也被折磨成毫无理智的疯子。他原谅不了墨华,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紫陌点住了姽娥身上的穴道,姽娥软软地倒在床上,紫陌叹息着为她盖好被子。

“我……要不要避开姽娥?”墨华艰难地开口。

紫陌淡淡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必,让她接受现实也好。”

墨华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是在恨自己还是在恨雷婷。

终究还是埋怨自己更多一些吧?自己身为姽娥最亲近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甚至还对她痛下杀手,如果是自己,又怎么能轻易走得出来?

“姽娥……”墨华埋首于双臂间,似乎有低低的哭泣声,“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姽娥虽然噩梦缠身,可边关的战事却终究不能弃之不管,所以日子还是要过,姽娥也依旧要随着众人往云南边境赶路。

虽然姽娥始终没有说出埋怨墨华的话来,可举止间分明已经生了嫌隙。有时候有一些亲密举动时,她的眼里总是闪过异样的神色,让墨华情不自禁地退却。

他已经伤了姽娥一次,实在不愿意再让姽娥讨厌自己。

“前面就到了。”墨华驾着马车对里面的姽娥说。

姽娥笑着点头,看墨华消瘦的脸庞也有些心疼。

并不是她怨恨墨华,她心里又何尝不知墨华对待自己的真心?就算那日他伤了自己,也终究是蛊毒作祟,与墨华无关。

只是噩梦不断侵蚀着自己的理智,每次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就难免心如刀绞。所幸紫陌日日陪自己静心打坐,自己的神智才恢复了不少。

不然现在自己只怕还在愤怒中度过。

“墨华,”姽娥撩开帘子出了马车,坐在墨华的身边,轻轻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蹭蹭,努力忽视脑袋里那些不好的画面,“对不起。”

“不,”他苦笑着摇头,感受着肩膀上那颗小脑袋的亲昵,心里有些暖融融的,“是我不好,你……你能不恨我,已经很好了。”

姽娥噗嗤一笑,伸出手敲了敲墨华的额头:“我怎么会恨你?我若恨你,谁来娶我?”

墨华突然想到了那日的欢好,瞟一眼女子领口处依旧存在的红痕,红了一张俊脸,耳根几乎熟透:“姽娥,别瞎说了。就快到了。”

姽娥只是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并不做声,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她。

“好啦,不取笑你。”

阳初和绿珠前几日便离开了,说好了与他们分头行动。那两位是老江湖,便去追寻雷婷的踪迹,以便将其拿下。而自己和墨华、奈何,当然还有依旧昏迷不醒的亭鱼,回战场了结战争。

紫陌临走前告诉姽娥,半阙已经回复了神智。并且与她约定好里应外合,将苗疆的皇后残存势力一网打尽。姽娥开心得几乎背过气去。

尽管噩梦缠身,但好歹有半阙的好消息,心里也还算好受了不少。

想到昏迷的亭鱼,姽娥有些发愁。亭鱼的癔症来自于对萧奈何的感情,如今奈何就在她的身边,她却宁愿活在梦中……

寻仙问药,对于治疗亭鱼没有任何效用。除了等待她自己解开心结,她别无他法。

“哎……”姽娥在墨华的肩膀上叹气。

“怎么了?”墨华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不开心?还是又想起来……”

“不不不,”姽娥连忙摇头否认,以免墨华乱想,“我只是想到亭鱼的病,有些发愁罢了。”

墨华也只能以一声喟叹回应。

“好了,不要想了,”墨华跳下了马车,“到了。”

军营一派巍峨,井然有序恰如往昔,只是气氛却有些不对劲。

这些小兵的脸上,神色怎么这么兴奋?

姽娥不雅地抽了抽嘴角,率先走进大帐中,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听到人声后缓缓回头。

看到姽娥这一张消瘦的容颜,微微失神,而后苦笑起来:

“姽娥,朕被赶出来了,收留朕吧。”

姽娥看着一袭白衣的天霄,有些发愣。恍若隔世的再见,竟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墨华叩拜行礼,她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天霄跑到战场来找自己了。

“天霄?你怎么……”姽娥指着他目瞪口呆。

天霄只是苦笑着:“都说了朕是被赶出来的,你怎么还要问?”

“你是皇上,谁会来赶你,不知道又在蒙谁。”姽娥横了他一眼,有几分不屑地打趣着。

真是胡闹。天霄笑着摇了摇头:“朕是被皇后赶出来的啊。”

姽娥被哽住了,看着天霄,竟有些失声。

——皇、皇后?!她居然直接逼宫,把皇上赶出皇宫?

可是这就更不合理了呀!姽娥暗自心忖,既然皇后想要夺权,又岂能将皇上放出来?这样一来,皇上要是寻得了外援,皇后围困在宫中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皇后神经没问题吧?”姽娥试探着问了一句。

天霄噗嗤一笑:“你以为皇后会肯放朕出来?朕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那……那贵妃娘娘呢!”姽娥突然想到了昭贵妃,一下子惊得蹦了起来,“你倒是跑了,贵妃却还在里头呢!一旦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先杀了你!”

姽娥说罢就要去拔那把秋风落叶扫,天霄看着她的模样,又是一阵大笑:“能看见姽娥真是好……昭儿她,自然是被我放到了你的心月复那里。”

“秦雪?!”姽娥陡然长大了眼,“你知道秦雪的事?”

天霄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并不做声。

“皇上,臣参见皇上。”赵守进了大帐,先是对天霄行礼,而后又看到了消瘦的姽娥,也躬身行礼道,“姽娥姑娘。”

姽娥笑着点点头:“赵将军安。”

来了赵守,众人难免有些拘谨,再加上赵守这人虽然为人豪爽,可是对于君臣之礼却是恪守极严,一板一眼地弄得姽娥、墨华和天霄三人颇为不适。

“什么?!”赵守拍案而起,听到皇后的所作所为后,显然已经忘却了自己和皇帝在同一张桌子上,不断地用一只大掌在案上大拍特拍,看得姽娥一阵肉痛。

——那可是上好的檀香木啊……

姽娥心疼地看着赵守的手……下的书案。

“臣该死!臣该死!”赵守猛然跪拜在地,用力的在地上叩首不停,吓了天霄一大跳,却也只能干笑着接受。那赵守似乎仅仅是叩头还不够过瘾,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特大号彪形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着三人涕泗横流,那场面实在是一言难尽。

姽娥颤抖着嘴角,低头忍住笑。

天霄的眉毛已经开始抖动,却也只能伸手去扶那满脸鼻涕的赵将军。

“皇上!——”在天霄扶起他的一瞬间,他突然发出凄厉的吼叫声,吓得天霄一个哆嗦,差点跌坐在地,赵将军看着皇上的脸,声情并茂地说:“皇上,你真是个好皇上!臣糊涂到如此程度,皇上还肯原谅臣!”

“臣、臣!臣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皇上!投胎女人就嫁给皇上!”

——噗

一直保持神色完好的墨华也终于破功,掩着嘴角偷偷笑起来。再看向姽娥那张小脸早已憋红。

天霄的脸成了猪肝色。

“赵将军,自重。”他严肃地说。

赵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竟然一把抱住天霄的大腿继续哭起来:“皇上啊!臣做什么都愿意!臣糊涂!竟然相信了那妖妇说的话!臣糊涂!”

天霄努力忍住想把他一脚踢开的冲动,顶着晦气的猪肝脸,强行扯出一抹难看到比哭还丑的笑容:

“将军,没关系的。”

听了一夜赵将军的表忠心,再加上之前的一路奔波,姽娥早就累得直不起腰,回到自己的大帐就直挺挺地躺倒床上和周公约会了。

本来打算好好睡一觉,谁知道夜里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人的吼叫声,还有跑步的声音。姽娥不耐烦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帐内烛光昏暗,却不影响她看到外面的情况。

士兵们慌忙的脚步,以及远处震天的齐吼声,无不说明了一件事实。

——苗疆又进犯了。

姽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怨念的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有些遗憾。

——真是的,好不容易能睡个踏踏实实的安稳觉,竟然挑这个时候来!

穿戴好衣物,跟着众士兵的脚步走到城门,她踏了上去,而天霄和墨华早已经到了很久,看到姽娥后,示意她向城下看。

兵临城下,苗疆的子弟兵重铠重兵,可见是决定在我军睡眼朦胧之时攻个出其不意!

姽娥咬碎了一口银牙!

“赵将军,五百人出城门迎战,直捣黄龙!五百人从左后包抄!”姽娥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赵将军诧异的看了一眼姽娥:“只用千人,可以破敌吗?”

“人越少反而越有利!”姽娥定定地看着城下的苗族士兵,仿佛要将他们的身上穿个洞,仿佛在怨恨他们吵醒了自己的好梦,声音里都带了些阴狠,“他们自恃人多,一定会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由前后各五百人夹击,定能在中间打出一条通路来!”姽娥一只手握拳,砸向另一只手,“到时候倾动一万大军出击,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天霄的眼底闪过惊叹,一抹笑意漾在了唇角。而墨华也只是看着姽娥笑。

“姽娥姑娘,好个妙计!”赵将军憨厚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嘿嘿,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按照姽娥的计策,果然势如破竹,一千人在中央打出了一个大的通道。反观苗疆军已是一片散沙,颇为恐慌。

“那一千人,撤!”姽娥喊,“一万人,开城门,杀出去!”

赵守冲他点头,立即唤人打开城门,率先从城门中冲了出去:

“弟兄们,杀呀!”

赵守这么一激,将士们士气大增,各持兵器疾奔而出,顿时杀作一团。

“再来两千人,干掉他们的弓箭手!”姽娥的声音也带上了激动,这样的杀伐和血腥竟让她有一种痛快感。

“是!”将士们一下子全都信服了姽娥的本事,立即奔出城门,直杀向苗疆的弓箭手。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苗军几乎被杀的片甲不留。姽娥在城门上有些得意地瞟向一旁的天霄,挑衅:“如何?”

“甚好。”天霄严肃地点头。

姽娥正欲向天霄讨赏,却不料苗军那侧突然出现了一个蒙面曼妙的女子,穿着苗疆的服饰,颇为妖娆。

“嗯?”姽娥有些疑惑,皱起了眉头,伸出手指指给天霄看,“你看那女子是何许人也?为何有女子上战场?”

“不,不对,”墨华摇着头否认,“她绝不是武将,武将也不会穿着这样的衣服。莫非是来议和的?”

天霄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女子,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看来是进贡给天霄的美人儿吧?”姽娥斜着眼打趣天霄,换来他的一个白眼。

墨华看了两人一眼,心里有些泛酸,却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事,只好一言不发。

那女子向汉军走进,两军对战厮杀时竟掺进来一个女子,难免让人有些疑惑。

那女子似乎是笑了一下,但隔着面纱却有些看不清那笑容的含义。混乱之间,只见她伸出手在空中撒了些什么东西,动作轻柔而曼妙,像是在舞蹈,可那飘洒下来的东西分明有些门道……

姽娥的双眼瞪了起来:“不好!恐怕有诈!”

“鸣金收兵!”姽娥大喊。

然而显然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姽娥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士兵们被毒倒在地。

每毒死一个人,姽娥的愤怒就更甚一分。而反观对面那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洒向空中的毒粉每害死一人,她便更加颤抖。

然而现在的姽娥显然无心管这些。只能紧张地招呼着所有人立即回城。

大家一见对面出现一个苗疆妖女,以为对面使了什么可怕的妖术,立刻脚底抹油一般地往回跑。

“快开城门!”姽娥一手拿着铜锣,一面冲城门底下大声喊。

天霄扫了一眼城下的士兵和逃遁的苗疆子弟兵,眉头有些紧皱,却始终保持沉默是金的原则没有说话。

那女子似乎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回过身便向苗疆那边的方向走。

“不行,”墨华握了拳头,“我这就去抓她!如若她在回了苗疆,对我军定是后患无穷!”说罢已是身形一闪,飞身一跃吓了城门。

“墨华!”姽娥想去喊住他,却深知墨华的脾气,何况他说的话实在有理。以墨华的身手,去抓一个女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姽娥虽然有些紧张,却也只好凝神静气地死死盯住墨华的身影。

只见墨华飞身跃起,不出一会儿便出现在了那女子的身后,一下子抓住了那女子的肩膀:“哪里逃?”

那女子的眼里先是惊慌,过了一会儿竟化为惊喜之情,仿佛在哀求墨华带她离开,仔细看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刚刚哭过的痕迹。

“你……”墨华有些发愣,对她的态度一时搞不清。

而就在他怔忪的这一刻,突然一个男子的身影飞身而至!

姽娥的瞳孔立刻猛然收缩,她尖锐地喊起来:“墨华,小心背后!”

然而墨华离得实在很远,一时之间是听不到姽娥的喊话的,所以还是挨了那人一掌,所幸用劲不大,并无大碍。

那男子恶狠狠地看了墨华一眼:“不要碰我的女人!”说罢便紧紧将那女子护在怀抱中不肯撒手。

被禁锢的女子几乎是带着恨意地看向拥着自己的男人:“我不是!”

“你不是?”他冷冷地笑了,“去问问你的床,昨晚你侍奉的男人是谁!”

那女子仿佛一瞬间就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僵硬。而两行清泪也从眼眶中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无可奈何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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