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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好心还是恶意

天色渐渐转凉,夜开始他的天下,一层雾气如薄纱一般铺散在天地之间,皎洁的月光渗透过来,如同轻绸缎纱缠舞与天地之间,飘渺如画。

树林深处,一个瘦小的身影单膝跪地,对面一个散发着阴冷煞气的女子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这段时间盯紧了她,如果必要,你便将这个放到她的枕下!”长公主的声音透着一股死寂之中带出的阴森感。

素儿低着头,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很快恢复,伸手接过长公主交过来的香囊,揣进了怀里。

“最近她哪里可是有什么动作?”长公主瞧着素儿,脸上冷肃没有一丝温度。

素儿一怔,声音不似平常的柔和细腻,反倒是多了几分清厉,道:“太后最近身子不适,沁侧妃给太后研了一副方子,只是煎药都是宫里绿萝姐姐和刘太医过来,看着沁侧妃煎好药带走。”

长公主一愣,眼神之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复杂,再看向素儿,似乎没什么变化,马上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她若是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你只盯紧了她外出与什么人接触便好,其他不必操心。”长公主看着素儿,声音带了几分温度,不过,依旧是疏离让人不敢接近。

素儿应了一声“是”,闭嘴没有再多说,只继续等着长公主的吩咐。

“放心,你娘的仇,本宫自有打算,到时让她成了阶下囚,便任由你处置!”长公主伸手扶起素儿,这孩子才十三岁,不过,对于她来说,却是个极好的棋子。

“多谢长公主!”素儿顺着长公主的手起身,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长公主。

看到长公主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素儿打心底轻微的颤了颤,一双小手不受控制的攥紧,手心已然是汗意涔涔。

轻舞斋。

又是一阵热火朝天的忙乎,因着之前月灵那出戏放狗咬人的戏最后成了她和郁凝互掐,她便一直很安分,也从没有找过墨潋的茬。

如今听得墨潋有了身孕的事,虽然心里愤恨嫉妒,却也因着斩月的习俗,加之她突然想从墨潋这里找到接近温穆飏的突破口,也不得不让人做了补身子的汤。

只是,上次郁凝的教训之后,她也着实长了个心眼,这不,让季香死拉硬拽的把铃铛拖过来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做个见证。

她这全程都是铃铛看着,这个汤也绝对是因为关心,并不会有毒来害人!

跟着素儿这些天,铃铛也是越来越活泛,当时抵不住季香的软磨硬泡跟了来,其实也知道月灵的意思,只是,既然都在王府,又得了墨潋的应允,她也就做做样子,总的不会费多少心神。

“铃铛,你家沁侧妃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作料?”季香将选好的灵芝给铃铛看了一遍,没问题才给厨房送过去。

既然让铃铛过来,以监视为由,就得相关的提一提,这一点,季香倒是做得滴水不漏。

“我家沁侧妃只是喜欢清淡的东西,不要太油腻就好!”铃铛嘴里嗑着瓜子,看着厨房的人将一只活生生的乌鸡割喉,不由得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才回了季香。

季香见她如此,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铃铛拉到边上,道:“别怕,这东西就得现宰才新鲜!”

铃铛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胸脯,拉着季香往旁边又躲了躲。

“平时咱们逛花园也总见不着沁侧妃,不知道沁侧妃有什么喜好么?”季香拉着铃铛闲话,看她手里的瓜子都嗑完了,又抓了一把送到她手里。

“我们沁侧妃啊……”铃铛嗑着瓜子,嘴里有些含糊不清,想了想,说道:“我们沁侧妃平日里就是看看书,收拾收拾她养的那些花草,再就是研毒了!”

季香听到后头的研毒,不由得一抖,月灵之前也派人晚上偷偷进去过清越小筑,只是,每次都没有完好的回来的,不懂那什么都没有探到,反而弄得一身伤,没过几天就都死了。

如此,白白死了几个高手,月灵再也不敢派人冒闯了,如今,也就只有靠收买清越小筑的下人。

“每天都研毒,这样的日子哪是女子做的呀!如今沁侧妃又有了身子,万一不小心那不是出大事了?”季香迅速收了神情,继续说。

铃铛“咔”地一声脆响嗑开一个瓜子,一张樱桃小口微微一阖,再张开嘴,瓜子壳便随之吐了出来。

“怎么会?我们沁侧妃可是神医,自然之道哪些东西碰得,哪些东西碰不得!”铃铛清亮的声音不含一丝杂质,看着季香,一双圆杏大眼微微眯起,道:“现下太后身子不爽利,我们沁侧妃正在研制给太后解乏祛身子重的毛病!这不这几天宫里的绿萝姐姐来了好几趟了,每次都是带着太后赏的补品!”

季香脸上沉了沉,倒并不是铃铛这近乎于炫耀的口无遮拦,而是,闲话到这里,她说得也是事实。

绿萝的确是亲自带了太后的封赏来过几次的,却没想到,也是墨潋拉住了太后的心,如今想想,月灵公主的地位,还必须得加紧巩固了。

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清越小筑却是安安静静,陪着散了一会儿步,锦嬷嬷已经伺候墨潋睡下了。

锦嬷嬷带着清越小筑的下人将整个清越小筑清理了一遍,除了墨潋种的那些花草,院子里但凡对有身子的人不好的花,全都被除了去。

墨潋原本就没有按时午睡的习惯,睡了一会儿,便醒了,只是身上懒乏,听着院子的叮叮当当,也不愿起身。

“锦嬷嬷,这是咱们王府的月王妃身边的季香姐姐,按照斩月的习俗,给沁侧妃送来了保胎的灵芝乌鸡汤。”墨潋正想着其他事情,突然听到院子里铃铛的声音,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沁侧妃还在午睡,季香姑娘恐怕是白跑了。”锦嬷嬷依旧是丝毫不给人面子,声音虽然并不冷硬,话确实不给热留丝毫的余地。

“这怎么行,我们月王妃可是特地让季香姐姐和铃铛姐姐盯着熬了一个下午!”一个分不清楚的清凉声音传来,墨潋想了想,是在想不起这个声音从哪里听到过。

“熬了一下午就得把沁侧妃叫起来喝吗?你上头还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个二等丫鬟来插嘴!沁侧妃在睡觉,谁都不得打扰!”锦嬷嬷声音带着厉色,一双眼睛瞪着刚才说话的丫鬟,一方冷气横秋的话,将刚才多嘴的那小丫鬟斥了回去。

“哎呦,锦嬷嬷快别生气,气坏了您老人家我们可照顾不了沁侧妃这么周详!”铃铛赶紧扶了锦嬷嬷,说话间,像季香努力努嘴。

季香刚进门也没有看出锦嬷嬷的身份,只看锦嬷嬷的着装并不是府里管事嬷嬷的样子,也就没太放在眼里,如今看铃铛也得哄着,便想着定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敢再小看。

“是啊,锦嬷嬷快别生气,平日里月王妃对这小丫头太放纵了,奴婢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季香也是个有眼力的,铃铛给了个台阶,她自然是顺着下了,转而拽过刚才说话的丫鬟,道:“看看你没大没小,还不快过来给锦嬷嬷赔不是!”

刚才还是盛气凌人,如今不知是被锦嬷嬷的几句斥责吓住了还是看季香的态度转变了,现下只得低了头给锦嬷嬷赔不是。

墨潋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微微勾起,依旧是躺着,今日,又该热闹了!

轻舞斋。

月灵水袖扬起,桌上的名贵杯盏壶盘全都噼里啪啦摔在了地上。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要你们做什么?”月灵尖利的声音从卧房出传出,整个轻舞斋的下人都不由得猛然一抖。

地上,跪着的正是下午被锦嬷嬷斥责的丫鬟,如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高傲模样,跪在地上,全身仍是抑制不住的发抖。

季香看了看那丫鬟,伸手扶了月灵,道:“公主先别生气,刚才已经派人查了,这锦嬷嬷原来是二公主身边的近侍,不只是今日对我们如此,就连平日在清越小筑也经常对她们一些看不惯的行为斥责,甚至对沁侧妃,也不是十分亲近,或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月灵听季香这话,心里的烦躁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地上跪着的小丫鬟,挥了挥手。

那小丫鬟见状,赶紧起身,如临大赦一般,快速地退了出去,到了院子,不时地用手抚着胸口,终于得救了!

“这锦嬷嬷在二公主跟前,可是个说得上话的?”月灵接过季香递过来的茶水,一张娇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季香点点头,道:“回来的时候,我问了咱们的在清越小筑的人,说是,以前二公主的女儿夕颜郡主就是锦嬷嬷整个照顾的,甚至,当时二公主难产,还是锦嬷嬷推开产婆,硬是把二公主和夕颜郡主从阎王手里抢过来了的。”

听着季香的话,月灵低头喝了一口茶,脑子里快速地思索着,片刻,又问:“这么看来,锦嬷嬷对墨潋的态度,是不是说明二公主其实收她为义女是有别的意思?”

季香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也看不明白,只是知道锦嬷嬷看起来并不应该这般冷淡才对。

“行了,将灵芝鸡汤保着温,晚些时候我亲自送过去!”月灵一对远山眉锁紧,将手里的杯盏放在桌上,冷冷地说完,转身进了内阁。

季香看着月灵的背影,心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出去喊了两个丫鬟进来收拾,自己则是端着炖了一个下午的灵芝乌鸡汤去保温。

晌午过去,太阳已经没有那般毒辣了,墨潋在床上躺着想事情,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锦嬷嬷敲门催起。

墨潋起身,任由铃铛和素儿进来穿戴,锦嬷嬷在一边看着,手里端着清茶。

“晌午十分月王妃那边的季香姑娘送来了灵芝乌鸡汤,沁侧妃当时正在午睡,老奴没有放进来。”锦嬷嬷看着墨潋收拾妥当,将手里的茶递上去。

墨潋接过茶,点了点头,并没有细问,喝了一口,将杯盏递给素儿,走了出去。

出了门,日头已经西斜,一片红晕笼罩着天地,有种朦胧的幻觉。

墨潋抬头,看着漫天的火烧云,夕阳的霞光扑在脸上,带着点点的柔和,这天地的光辉与人结合在一起,便带了一种特有的神圣感。

慢慢地踏着台阶往下,墨潋依旧来到往日打整的花圃,锦嬷嬷,素儿和铃铛在边上跟着,小心翼翼。

收拾完了花草,墨潋进了炼药室,将给太后准备好的药材拿去熬,到了炼药室门前,三人均自动停在了外头,厉雨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跟着墨潋进了炼药室。

“加月见草三钱,改用文火温煮!”墨潋在一边收拾着药罐,看着厉雨那边煎的药,吩咐了一句。

厉雨自从上次之后,面对墨潋,便发生了变化,如今墨潋交代的事情,她便是尽心尽力做好。

一个时辰,繁琐的熬药终于将所有的药材都添了进去,听着药罐子咕嘟咕嘟的声音,还有药罐盖子被水蒸气顶起,墨潋终于吩咐厉雨熄了火。

厉雨拿着麻布做成的垫子将药罐端下来,将漆黑的药汁倒入准备好的紫砂锅里,又用厚厚的絮棉带子包裹住,端了出来。

墨潋这边也刚刚停了手,便洗了手,出了炼药室。

再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清越小筑四处已经掌了灯,院子四处的虫蝉依旧鸣唱不停。

见墨潋出来,锦嬷嬷,素儿和铃铛赶紧迎了上去,墨潋由她们扶着,往大院走去。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墨潋刚走回大院,便迎上温穆飏的怀抱。

锦嬷嬷闪在一边,看着素儿她们离开,却没有挪动脚步,依旧在边上等着。

“刚才将太后的药煎好了,绿萝她们也到了吧?”墨潋面上一红,想要推开温穆飏,却被他死死地搂在怀里,索性也不退推了,温顺的靠在他怀里。

温穆飏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有些恍惚,只是深邃的双眸依旧是绽放着绚丽的色彩,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厉雨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见温穆飏挥手,将手里的端好退了出去。

院子当中,正是绿萝和刘太医!

将手里的药罐子递给刘太医,厉雨双手抱胸地站在一边,冷着一张脸看刘太医查药。

片刻,刘太医查完药,对着绿萝点点头,两人将药收好,跟着温穆飏随即喊回来的铃铛出了王府。

两人相拥片刻,锦嬷嬷的声音如同地狱贯穿来一般在后背响起:“王爷,沁侧妃,该用晚膳了!”

温穆飏一怔,看着锦嬷嬷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转过头看着墨潋,两人均是心照不宣地挑了挑眼皮。

放开手,两人往大院走去,温穆飏在,倒是省了别人搀扶,他只一只手臂便将墨潋护在了身侧,锦嬷嬷在后面跟着,也放心不少。

到了台阶处,墨潋伸手提起裙摆刚要迈腿,却不想身子一轻,被温穆飏整个腾空抱了起来。

一声惊呼来不及喊出口,便紧紧地搂上了温穆飏的脖子,温穆飏嘴角戏谑一笑,几步便到了院子里。

墨潋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的时候,锦嬷嬷在后面还没有跟上来,两人相视一笑,却看到回来的铃铛紧走了进步到了墨潋跟前。

“见过王爷,沁侧妃!”铃铛先是行了一个李,看着温穆飏虚抬手,这才站直了身子,道:“月王妃给沁侧妃炖了灵芝乌鸡汤,正在外面等着了。”

“就说沁侧妃身子不爽利,不能喝油腻的东西!”温穆飏想都没想,直接让铃铛撵出去。

铃铛看着温穆飏,见他脸色沉着,也不敢多说,转身就要走。

“慢着!”墨潋含住铃铛,一双水眸波光潋滟,脸上温和,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道:“月王妃的一片好意,还是让她进来吧。”

温穆飏看着墨潋,脸色依旧是阴沉着,并没有要改变意思,本来进了王府这段时间,月灵可是没少折腾出事情,如今,墨潋肚子里还有一个,他便更不能让月灵亲近。

墨潋看着温穆飏态度坚定,伸手拉了他的手,面上依旧是浅笑盈然,道:“锦嬷嬷在,爷还怕什么?这几天嘴也馋了,不妨就尝尝月王妃的乌鸡汤。”

看着墨潋眼底的温柔,温穆飏刚刚的冷意彻底消散了,伸手揽过墨潋,对着铃铛道:“让她们进来吧!”

铃铛心里叹了一口气,赶紧一溜小跑的去了门口。

锦嬷嬷年老本就是走不快,加上温穆飏也用了轻功的,更是赶不上,良久,锦嬷嬷才迈着步子回来。

看着温穆飏和墨潋坐在桌边饮茶,锦嬷嬷眼中稍变,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往日的肃然。

路径门口,锦嬷嬷看着从门进来的月王妃,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见过月王妃!”走至跟前,锦嬷嬷向月灵行了一个礼,不是大礼,却也不至于抹了月灵的面子。

月灵停下脚步,一双细长的柔媚双眼看着锦嬷嬷,看着锦嬷嬷没有行大礼,不愠不恼,反而一个温和灿烂的笑容盈上脸颊,道:“锦嬷嬷?”

“是奴婢!”锦嬷嬷回了一声,依旧是声音沉冷,面上严肃不减。

月灵面上僵了僵,响起之前季香的话,面上的笑容又咧开,道:“果然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锦嬷嬷一瞧便是不同凡响的!”

锦嬷嬷低垂着头,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恭顺道:“月王妃谬赞,王爷和沁侧妃在院子里,月王妃请!”

看着锦嬷嬷并没有和她亲近的意思,月灵咧了咧嘴,想要说的话最终是没有说出来,看着锦嬷嬷在前面引路的背景,眼底的冷意闪过。

“王爷!”到了院里,月灵先是跟温穆飏行了礼,见温穆飏摆手,这才起身,跟墨潋相互见了礼。

“听说沁侧妃有了身子,这可是我们的王府的喜事,今日妾身特地命人熬了灵芝乌鸡汤给沁侧妃补补身子!”月灵柳叶弯眉微微动,唇角带着甜美的笑,一身鹅黄的水缎长裙更是将她衬得美轮美奂。

随着月灵的一个指使,季香将捧在手里的罐子放在桌上,伸手掀开罐子,一阵浓郁的香味便从罐子中散发出来。

墨潋鼻尖动了动,微微勾起唇角,道:“劳月王妃挂心,墨潋真是十分感动,这灵芝乌鸡汤还真是香气四溢!”

月灵听墨潋这么说,更是喜笑颜开,如今温穆飏就在这里,就正好随了她的心,想着,月灵唇角的笑意更浓。

季香也是个明眼人,气氛融洽,她赶紧从随带的搪瓷碗中取出两只,将罐子里的灵芝乌鸡汤盛了两碗递给了温穆飏和墨潋。

墨潋看了月灵一眼,浅浅一笑,拿起汤匙就要喝,却被锦嬷嬷拦了下来。

“沁侧妃,还是先让老奴验一下为好。”锦嬷嬷的一句话,将墨潋正要送往口中的汤匙停了下来。

墨潋有些尴尬的看了月灵一眼,见月灵脸色不是很好看,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丝冷笑。

她的吃食锦嬷嬷都是要查验的,月灵不会不知道,刚才见月灵进来的时候故意跟锦嬷嬷凑近乎,墨潋便故意没有等锦嬷嬷查,如此锦嬷嬷便会如现在一般。

这样也好,虽然这次月灵没有恶意,不过也算是侧面敲打她,以后别在清越小筑的人身上打主意。

月灵脸上僵着,温穆飏却想没有看到一般,放下根本就没打算喝的灵芝乌鸡汤,道:“锦嬷嬷快查吧,看沁儿一副嘴馋的样子,可别给二姑母当了笑话讲!”

边上素儿和铃铛都掩嘴偷笑,锦嬷嬷应了一声“是”,依旧是如往常的严肃表情。

月灵看着这边一家亲似的其乐融融,袖口下的手不由得攥紧,在看墨潋脸色红润带着柔和的笑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锦嬷嬷验完灵芝乌鸡汤里的作料,确定没有什么不可用的,便将碗重新放到了墨潋跟前。

墨潋笑意盈然看着向月灵,正好看见月灵一脸的怒意,原本面色红润的脸上,如今已是带着一些铁青。

月灵意识到墨潋的目光,赶紧强挤出一个笑,袖下依旧是攥得紧紧的。

“想必月王爷也是没有用过晚膳吧,不如一起可好?”墨潋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只是,她向来不是贪吃的,看够了月灵面上千变万化的表演,便留她一起吃。

这顿饭,注定不能入往常一般安稳,只是,有人会提前担心,而墨潋,则是打算好了一切,准备看戏。

月灵见墨潋留她吃饭,自是欣喜万分,这样一来,便又多了和温穆飏相处的机会!

看向温穆飏,却只见他一个劲地往墨潋碗里夹菜,根本没有理这茬,月灵有些委屈的咬了下唇,红色的唇被牙齿磕出一排青白色的印子。

正在月灵想着怎么回答才能让墨潋再次挽留的时候,却听到温穆飏对着素儿道:“去给月王妃多添一双碗筷!”

月灵顿时欣喜若狂,娇羞的低下头,道:“多谢王爷!”

墨潋浅笑,伸筷子夹过温穆飏布的菜,似乎并没有在意温穆飏给月灵加碗筷的事。

温穆飏并不管束食不语,只是,平时两人一起用膳习惯了,如今月灵在一旁,也并不在意。

月灵在边上坐着,虽然清越小筑小厨房的菜色和王府的差不多,可是,如今心爱之人就在跟前却和别的女人亲近,心里自然是苦涩。

季香在边上给月灵布菜,看着月灵脸上的没落,不由得心疼起来,她家公主从小就是个傲人的脾气,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爱,让人温暖,亦是伤人的利器。

锦嬷嬷瞧着并没有说话,这样的场景她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只是在这里,以前在公主府,亦是如此。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却听到铃铛又匆忙的跑进来,向温穆飏和墨潋行了一礼,道:“王妃给沁侧妃炖了人参鹿胶粥,正在外面等着了。”

温穆飏手里正夹着一片藕往墨潋碗里送,听到铃铛的汇报不由得一愣,面上神色又沉了沉,冷声道:“让她们进来!”

月灵偷眼瞧着温穆飏的面色,看他铁青着脸,不由得心里有些释怀,看来温穆飏并不喜欢郁凝这个时候来。

墨潋看着月灵面上带着淡淡的喜色,唇角不由得勾出一丝嘲讽,幸灾乐祸的时候却不想自己来的时候同样被人讨厌,人,总是看着别人的困窘发出笑声!

片刻,郁凝随着铃铛到了餐厅,身后如兰依旧是宝泽一个上好的陶瓷罐子。

“凝儿见过王爷!”郁凝进了餐厅先是跟温穆飏行了一个礼。

温穆飏依旧是虚抬手,郁凝起身,看到月灵坐在桌前,似乎并没有吃惊,唇角微微勾起。

“今日真是巧了,没想到妹妹也在。”郁凝面上带着浅笑,看向月灵,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仿若,她们真的情同姐妹一般。

月灵见郁凝如此,亦是回了一个甜美的笑,道:“果然是巧,今日我让人炖了灵芝乌鸡汤给沁侧妃补身子,王爷便留了我用晚膳,没想到姐姐也来了。”

月灵笑着,弯起的眉角余光扫向郁凝,微笑之间却是浓浓的得意。

郁凝似乎早就料到她这番话一般,并没有介意,转而看向温穆飏,道:“这是凝儿亲手炖的人参鹿胶粥,不如王爷也用一些吧!”

说着,如兰将罐子打开,一阵清香的甜味便散开,沁人心脾的香气便充满了整个屋子。

说话间,郁凝看向墨潋,瞧见她身边的锦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温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真慌乱闪过眼底,怎么没有人告诉她锦嬷嬷也在这里?

锦嬷嬷看着郁凝,严肃的面上略过几分不经意地审视,依旧是在墨潋用之前,端过那碗人参鹿胶粥检查。

自郁凝一进门,墨潋便在她身上流连一番,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今日郁凝却显得格外亲切。

要说月灵来送汤,是因为斩月的习俗,郁凝身为这王府的当家主母,关心问候是应当,断然没有亲自熬汤送过来的理由。

如今再看郁凝看着锦嬷嬷的表情,墨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再看郁凝,原本红润的脸上如今带着几分惨白,若不是灯光原因,怕会是更白!

“这人参鹿胶粥不能吃!”锦嬷嬷将墨潋跟前那碗人参鹿胶粥推至远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感觉到温穆飏似乎要洞穿的眼神,郁凝一抖,瞬间后背便出了一层冷汗,裙摆之下,双脚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如兰扶住她,才停住。

感觉到如兰在袖下握着的手,郁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锦嬷嬷道:“这人参鹿胶粥是孕妇大补食材,里面的作料也是跟谢嬷嬷确认于孕妇无害的,怎么不能吃呢?”

锦嬷嬷抬眼看了郁凝一眼,精明有神的眼底带出一丝复杂,片刻,脸色依旧沉沉,道:“单是这人参鹿胶粥自是无碍,只是今日沁侧妃已经用了月王妃送来的灵芝乌鸡汤,原本灵芝乌鸡汤和人参鹿胶粥都属大补之物,有身孕之人虽需补,却不宜多用,两者同食,过于燥热,很容易滑胎!”

锦嬷嬷一喜欢,顿时惊呆了在座的众人,特别是温穆飏,一张冷脸又沉了沉,再看向郁凝,眼中已是带着厌烦。

月灵冷哼一声,横竖她的灵芝乌鸡汤已经是锦嬷嬷检查完可以用的,郁凝这次献殷勤可是清厕不成又惹了一身骚!

郁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心里一突,袖口底下的双手攥紧。

片刻,郁凝稍稍平静,面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转向道:“妾身疏忽,只想着这是喜事,要对沁妹妹多关心,却没想到还差点弄巧成拙!怪我,怪我!如兰,将人参鹿胶粥撤下去!”

看着郁凝满含歉意的看过来,墨潋淡然一笑,温暖柔和的眼底却是冰寒如芒,她终于忍不住吗?

瞧着如兰将桌上的人参鹿胶粥收起来,温穆飏眼底依旧冷意不减,就算面上过得过去,郁凝不可能做事这般欠考虑,如今,再看她眼底的慌乱,便全都明白了。

随着温穆飏手里的筷子放在桌上,众人面上一凛,转过头看向温穆飏。

“沁儿的吃食以后由锦嬷嬷全权负责,你们的好意心领便可,以后就别送了!”温穆飏冷着声音,一双深邃的眸子几乎能把人吸进眼中一般,他目光如寒芒扫过月灵和郁凝的脸上,直让她们打了一个哆嗦。

“是!”众人应着,面上都是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大声出气。

看着温穆飏撂了筷子,月灵赶紧的起身请辞,季香跟着收拾妥了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走。

“等一下!”温穆飏原本是扶着墨潋往卧房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喊住了往外走的一伙人。

月灵和郁凝均是一愣,转过身看着温穆飏面上没有刚才那般阴沉,心里稍稍缓和,却没想到温穆飏接下来的话却如同突然瓢泼的大雨一样,将她们当头淋了个湿透。

“上次的事还没有进展,你们还是把心思放在那边吧!若是下个月在没有什么结果,这家就先让乔吉管着!”温穆飏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转身一手揽着墨潋的腰进了卧房。

郁凝和月灵怔楞,呆在院子里,这次是真的要夺了她们的管家权了!

墨潋冷眼看着郁凝和月灵脸上万紫千红的变化,唇角不经意地勾起,当时任由月灵进府还是不错的一步。

如此,与虎斗不如观虎斗,起码,她还是有兴趣看着通过月灵将郁凝深藏的伪装一层一层撕下来的!

琉璃阁。

郁凝坐在桌前,原本温婉柔和的面上,如今一副冷若冰霜的怒意,如兰和谢嬷嬷分至两侧,面上也是不怎么好看。

“放在清越小筑的暗桩都是死的吗?锦嬷嬷来了多长时间,怎么没有人禀报?”郁凝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随着她往回收的袖子甩了出去。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杯盏整个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的小块。

谢嬷嬷和如兰一惊,赶紧上来看郁凝的手,她看甚至袖口上都没有沾上水渍,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如兰赶紧朝着门口喊了一个丫鬟将地上的碎渣子收拾干净,又重新拿出一套杯盏,续上了水。

谢嬷嬷已经在郁凝边上劝道:“王妃,这锦嬷嬷来王府从未出过清越小筑,咱们的人根本得不到消息啊!”

原本清越小筑已经让墨潋清了一批人,如今除了墨潋故意留下的,几乎是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更别说锦嬷嬷一只守在墨潋跟前,没有出过院子了。

“柳儿呢?她不是能进院子吗?锦嬷嬷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吗?”郁凝又是一拍桌子,清丽娇美的脸上带着愠怒,嘴唇因怒意变得泛白。

“王妃?”谢嬷嬷心里一抖,看着郁凝,脸上带着慌张,道:“柳儿前几日已经被沁侧妃以偷吃赶出了王府,您怎么?”

郁凝猛地感觉脑袋有些恍惚,一阵不舒服的混沌感觉袭上头顶,她皱了皱眉头,伸手在太阳穴揉了揉,感觉稍稍好一些,这才睁开眼。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有些累了,算了,让外头那些人盯紧了,今日这样,只能再想法子了!”郁凝算起跟前的茶喝了一口,转身走进了内阁。

谢嬷嬷站在原地,想着刚才郁凝的话,心里依旧是微微颤抖,抬起头看着如兰,见如兰亦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心里更是忐忑。

“如兰!”谢嬷嬷老气横秋的一皱双眉,见如兰过来,说道:“这段时间,王妃的吃食也要紧张着点,我总觉得不对!”

这么多年,郁凝就算是再劳神,也没有这般忘这忘那的时候!

如兰扶住谢嬷嬷,虽然她也是心里打着鼓,可是依旧安慰谢嬷嬷,道:“谢嬷嬷莫慌,这几日我会亲自盯着,或许真的是最近事情太多了,这管家权还没个着落,王妃或许是心里焦急。”

谢嬷嬷听如兰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月王妃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看来,轻舞斋那边得做点什么了!

清越小筑。

温穆飏将批阅的文件索性都搬到了清越小筑,说是看着墨潋能醒神,墨潋笑,他这么说,她便这么信了。

中间锦嬷嬷又提醒着温穆飏陪墨潋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

自晚膳时分的事,清越小筑的众人算是都对锦嬷嬷佩服了,虽然依旧是不太能接受锦嬷嬷这副千年冰山的冷肃模样,不过现今却是打心里佩服了。

温穆飏扶着墨潋在院子里小圈的踱步,抬头,漫天的璀璨将墨潋的目光深深地锁住。

在很小的时候,玄牙子说过,人死了以后,过了三途河,便会变成变成天上的星星,当轮回时机成熟,便会陨落人间去投胎。

看着满天眨眼的星星,整个黑夜变的十分热闹起来,只是,这么多的星星,有没有她娘?

“在看什么?”墨潋抬着头,感觉有些酸疼的脖颈有了支撑,酸疼感觉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墨潋靠在温穆飏的胸膛,不知不觉之间,眼角已经溢出了点点泪滴,她悄无声息地抚手擦去,重新靠了过去。

“你说,这漫天的繁星,会不会有一颗是我娘?”墨潋声音稍稍带着一丝鼻音,一张倾城的脸依旧望着天空。

温穆飏伸手覆在墨潋的脸颊上,手臂紧了紧,将她箍进怀里,低头浅吻着她的秀发,道:“如果她还在,那就是最亮的那颗,也或者,阎王爷知道她,已经提前将她轮回道一个好人家投胎了。”

墨潋的泪水僵在脸上,同时面上带着惊讶,玄牙子的话,温穆飏竟然知道?

温穆飏看着墨潋的惊讶,并没有在意,只大手搂在她的纤腰之间,低头吻过她的泪痕,将那带苦涩的泪水吻去。

“夜露湿重,我们回去吧!”温穆飏伸手牵过墨潋的手,声音柔和,似乎要滴出水来。

墨潋点点头,温顺的随着温穆飏走,手被他裹住的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觉得安定了,刚刚撩拨的心事也突然随之沉入了心底。

如往常一样,温穆飏依旧是楼着墨潋,除了浅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墨潋看他忍得难受,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他的努力隐忍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也绝不会贤惠的将他推去别的女人房里。

曾几何时,她竟然有了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以前,或许她会表现自己的大度,只是现在,却再也大度不起来。

因为在乎,所以紧张,因为紧张,所以想要自己掌控,所谓的贤良淑德,她并不稀罕,如今,她只是要抓住手里紧握的东西!

一觉醒来,身边空空,腰间的大手已经不在了,如今她正安安稳稳地枕在枕头上,身侧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他的温度,温穆飏早就已经去上朝了。

今日是比往事要醒的早得多,墨潋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绫缎,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片刻,她眼底的柔和收回,转而变成了阴冷的寒意。

“素儿!”墨潋坐起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素儿应声推开门走了进来,将手里端着的清水放在洗漱架上,走到了墨潋跟前。

“昨日,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墨潋看着素儿,几个月,这丫头成长了不少,也或许是因着洛秋水的关系,死里逃生的沉重让她一夜之间变得沉稳。

“回沁侧妃,前夜长公主传了奴婢去,说是让把这个香囊放在沁侧妃枕头底下!”素儿说着,将原本放在腰带间的香囊拿出来递到墨潋跟前。

墨潋伸手拿过那香囊,一股清淡的香味传过来,墨潋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香囊里面放了熏香脂!

熏香脂虽是普通大户人家用来熏染书籍的东西,只是,这香囊的熏香脂里加了一味特殊的秋草虫,这两味东西混合,会发出比熏香脂更清淡的味道,而这种味道,若是让有了身孕的人闻到,不出一月,定会滑胎!

一般人是根本察觉不出来的,就算是锦嬷嬷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人儿恐怕也是很难查到!

墨潋勾起唇角,脸上浮出一丝冷笑,伸手将素儿递过来的香囊放在了袖里。

素儿一怔,刚要阻止,却看到墨潋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刚想说出的话就那么憋在了喉间。

“你直接复命就好了!”墨潋伸手接过素儿递过来的漱口水,含了一会儿吐进痰盂,对着素儿说道。

素儿脸上稍稍变了变,又很快恢复了常色,点点头称“是”,又将温湿的毛巾递给墨潋。

大概洗漱完毕,锦嬷嬷和铃铛也进了门。

“沁侧妃,今日是您和二公主去靖远寺上香的日子,二公主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锦嬷嬷看着铃铛给墨潋穿戴好,上前将一个金镶玉佛的坠子递到了墨潋手。

墨潋接过那坠子,清澈透亮的极品质地的翠玉之上浇筑金汁,顺着雕刻的细纹,将整个玉佛上的纹路用金线又绘出雕刻。

看着墨潋神色闪烁些许,又很快恢复淡然,锦嬷嬷眼底闪了闪,看墨潋将坠子小心地放进腰带,锦嬷嬷拿过铃铛手里的梳子。

透过铜镜,墨潋看到锦嬷嬷竟然亲自为她梳头,不由得一愣,只是片刻便端坐好,并没有说话。

锦嬷嬷将墨潋的神情收入眼底,手上的桃木梳子顺着墨潋的秀发缓缓移动。

片刻,随着一支金丝梅花翠玉簪别入发现,锦嬷嬷将手里的梳子放下,依旧是站在边上,没有说话。

“哇!没想到锦嬷嬷手这般巧,今日沁侧妃真是太漂亮了!”看着在极短时间里就挽成的散云追仙髻,不由得大声赞叹。

锦嬷嬷看了铃铛一眼,已经有着明显皱纹的眼上带着难得的笑意,这个发髻,可是她最拿手的!

墨潋对着铜镜细看,唇角带出淡淡的笑意,只是稍稍施了脂粉,便随着锦嬷嬷出了院子。

走至王府大门口,已经有一辆黄金顶腾雀罗缎帷帐的马车在等着了,墨潋只看了一眼,便随着锦嬷嬷的手下了台阶。

看着墨潋过来,马车侧边早有跟着的丫鬟眼明地挑起了帘子,一旁跟车的随从赶紧到车帘处蹲跪子,方便墨潋踩着背上去。

款步走至车帘处,看着二公主坐在车里,墨潋缓缓侧身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二公主原本养神闭目,听得墨潋的一声,睁开眼睛,瞧见墨潋的散云追仙髻,不由得一愣,转眼看向锦嬷嬷,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起来。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多礼,快上来吧!”二公主声音里少了那份清冷,多了几分温暖。

苏姑姑见状,赶紧伸手接墨潋,瞬时,墨潋和锦嬷嬷上了二公主的马车,素儿和铃铛则是上了后面的丫鬟的马车。

二公主细细地看着墨潋,唇角不由得勾起,马鞭声响起,马车缓缓移动起来,随着尘土轻微的扬起,路上留下了浅浅的车辙印子。

“最近也差不多快到孕吐的日子了,可是有什么不适?”二公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墨潋身上流连片刻,放下手里的书,转脸对着墨潋问道。

墨潋水眸潋滟,稍稍弯起眉目,微微一笑道:“目前还没有孕吐的症状,相信有锦嬷嬷在,也不会受很大的罪!”

墨潋说着,转头看向锦嬷嬷,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二公主点点头,锦嬷嬷在,她是不必担忧的,如今看着锦嬷嬷,已经是皱纹横生,想想当年自己也算是锦嬷嬷救下来的,只是,夕颜依旧是薄命。

“沁儿可有精神陪母亲下盘棋?”

二公主伸手在马车中当中的桌子上一按,只见那桌子猛然掉了个个儿,再翻过来,却成了棋盘。

“好!”墨潋笑容一展,如樱的唇轻轻一挑,水眸之间带了七分笑。

苏姑姑伸手将两盒棋子拿过来,分置墨潋和长公主手边,只在棋盒落下的一瞬间,听到“啪”地一声,随着马车的颠簸,那棋盒竟是纹丝不动。

墨潋看着,心里便明白了,原来这棋盘桌和棋盒都是磁石做的,想必,这之间的棋子也都是磁石材质,行路之间也能有所娱乐,果然是二公主专属的马车!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黑棋白子已是各据一方,双方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只是,越是这样的紧张情形,二公主嘴角的笑意越深。

二公主看墨潋白子落下,唇角勾出一丝笑,抬头看墨潋一眼,手中黑子随着“啪”地一声,落下。

“沁儿输了!”二公主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豪,看着墨潋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唇角高高扬起。

“是!母亲技艺高神,沁儿自愧不如!”墨潋温软细语,将手里的白子放回棋盒,面上笑意盈盈,没有丝毫懊恼。

看着苏姑姑将棋子收回,二公主一双精亮的凤眼在墨潋面上流连片刻,道:“上次昙花宴会,你是故意的!”

上次在公主府举办昙花宴会,墨潋以三子输了棋,没有几个人看出墨潋是故意放水,只是,二公主棋艺精湛,只一眼便能分出。

如今与她真实对弈一盘,虽然墨潋输了,但是,她的棋艺,却又让二公主高看了一眼,别说二公主赢她也是费了十分的心神,恐怕,如今天下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人是少之又少了。

墨潋淡然一笑,唇角之间带着点点柔和,她浅抿一口刚递过来的清茶,道:“当日才子有情,沁儿自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更何况,沁儿已为人嫁,又何须与人争个高下呢?”

二公主点点头,看着墨潋一脸的平静温婉,心里越发地感慨,一颗玲珑剔透心,如今却是有几人能得之?

闲聊的功夫,靖远寺已经到了。

这日,原本热闹的靖远寺因着二公主的到来,变得十分清静,其他香客也都被拦在了半山腰,这头一炷香自然是要留给二公主。

官兵拦在半路,早已为二公主和墨潋清出了一条宽道,山脚下等待上香的香客原本无事闲聊,见到二公主的马车,顿时噤了声。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王府的沁侧妃,据说王爷对她宠得很,连王妃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真是个美人儿,想必斩月的月灵公主都比不上她!”

“什么啊!人家现在已经是月王妃了,王府的平妻!她不过是个青楼出身的低贱女子,哪里能和斩月的公主相比?”

随着二公主和墨潋远去,人群又响起了阵阵的议论声。

二公主走在前面,耳目精厉的她自然是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一时柔和的神色又换回了往日里的冷厉肃然!

已经走出了两三百米,突然二公主袖口一挥,随即便听到人群中一声尖叫。

墨潋微微侧目,见刚才说她是低贱女子的那贵妇脸上出现了五道手指印子,现下正捂着脸低声哭。

众人见状,顿时闭了嘴,偷眼看着二公主和墨潋远去的方向,再也不敢多嘴。

墨潋外头看着,却感觉手间一热二公主已经拉了她的手。

心里一阵暖流经过,墨潋感觉自己眼眶一热,随即揽着二公主的手臂往山上走去。

走至山顶,早有靖远寺的方丈清远大师在寺院门口迎着,二公主与清远大师打过招呼,便伸手拉过墨潋。

“这是我刚收的女儿,如今是王府的沁侧妃,此次便是为她和月复中胎儿祈福!”二公主与清远大师相识十多年,算是老朋友了,说话也不在乎那些客套。

清远大师看着墨潋,眼皮猛地跳了一下,随即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胡须随着唇角的颤抖而抖了几下。

“可是有何不妥?”二公主看着清远大师的表情,一双有神的凤眼之间淡出几分担忧。

清远大师摇摇头,伸手一个“请”的自是,将众人带进了寺院。

进了寺院,先是由小沙弥引领着参拜了供奉的佛祖,接下来便是听清远大师讲经。

墨潋是有身子的人,二公主特地让锦嬷嬷多带了两个软垫子,墨潋心里一阵暖意,也不多推月兑。

二公主跪坐着听着清远大师颂讲禅经,眼睛无意间瞟向墨潋,见她亦是聚精会神地听着,眼底神色泛出一丝柔色。

半个时辰的诵经之后,清远大师又带着墨潋给佛祖进了供,便单独留下了二公主。

墨潋闲来无事,便由小沙弥带着四处闲逛。

似乎是走路走多了,墨潋便做在一处凉亭歇息,跟着的小沙弥给墨潋倒好茶水便退下了。

清风吹拂,远处飘来一阵清甜的桂花香,墨潋喝着手里的花茶,听着山甲之间的鸟鸣,不由得感觉一阵莫名的轻松。

微微闭上眼睛,感觉清风拂过脸颊的温柔,似乎脸上的毛孔都顽皮的张开,想要更多的呼吸这清甜的气息。

忽然,墨潋猛地睁开眼,原本脸上的温和轻柔也变成了警惕,银针早已从袖口滑入了手中。

“你还真是小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耳边,面侧目,凉亭下,一袭蓝衣的男子萧然站立,一阵微风吹来,将他鬓前的刘海吹起,底下的一道刀疤隐隐现出,与精致的五官融合在一起,更显得一份沧桑的韵味。

“原来是郁将军!”墨潋悄无声息地将手里的银针收起,面上放松了警惕,却依旧是冷寒无比。

郁韶苦笑一声,如刀刻的五官稍稍带着些许无奈,他眼神在墨潋身上流连片刻,撩起长袍,抬腿走上了凉亭。

“郁将军可是比预计提前回来了呢!”墨潋手执杯盏,话是对郁韶说得,一双水墨如波却看向远处的竹林。

青翠松松的竹林带着昨晚夜雨的水珠,一夜之间刚刚长出来的女敕芽随风浮动,透着沁入心脾的芬芳。

郁韶英目高挑,在墨潋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腰间宝剑横在桌上,听着墨潋青翠如竹的清亮嗓音,似乎这几天连夜奔波的疲惫便一扫而光。

眼前猛然挡住的阳光,墨潋将目光收了回来,看郁韶在跟前坐下,眼光直直地看着她,毫不避闪。

墨潋心里一紧,转身看向四周,却发现刚才跟着的小沙弥早已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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