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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一大早,祺嫔便让清妍和萨仁嬷嬷给心懿换了套白色的旗袍。♀心懿不知为何,只是默默地跟在祺嫔的后面,今儿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她记得每到七月初十,祺嫔总会亲手做一顿饭菜,恭恭敬敬地摆在承乾宫正殿外的梨花木案上,再点上一炷香,好似在祭奠什么人,而康熙这日,也总是穿着一袭素衣,一眨不眨地望着案上的香烛,静默不语。

“心懿,你可知姑姑每年都在祭奠谁?”祺嫔带心懿来到太庙门口,黯然地开口问道。心懿眨眨眼,微微摇了摇头。“七月初十是你的大姑姑孝懿皇后的忌日。整整十年啦。”祺嫔幽幽地开口,微微叹息着,她蹲下来,揽着心懿,指着殿内的二人,轻轻说道,“你看,皇上和四阿哥已经在里面了。”。

心懿这才注意到康熙和胤禛均是一身白衣,肃然地站在一个女子的画像前,眼中透着不可明说的伤痛。“恩特和莫。”康熙看到了心懿,挥手示意她上前。心懿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静静地看着画中的女子。

孝懿皇后的眉眼间流露着温婉大气,精致的面庞与高贵的气质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似是有一股安宁淡然之感。“给你大姑姑磕个头吧。”康熙轻轻地拍了拍心懿的背,心懿会意,肃穆地跪下来,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回去吧。以后记着多来看看你的大姑姑。”康熙摆了摆手,心懿退下,但在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孝懿皇后的画像,她总觉着自己和这个只当过一天皇后的姑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临睡之时,心懿发现自己那只绣鸢尾花的荷包不见踪影,想到可能是落在太庙附近了,便起身跑去太庙寻找。

清辉如练的月光洒在黄色的琉璃瓦上,泛着点点荧光,整个紫禁城显得静谧安详。心懿跑到太庙,却见一个身影孤寂地屹立在天地间,她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却认出此人正是康熙。♀心懿心中纳闷,康熙早上不是已经来祭奠过大姑姑了吗,怎么晚上又来了,难道他还想对大姑姑说些什么。

心懿悄悄地躲在门后,看见康熙盘腿坐在孝懿皇后的画像前,听着康熙的喃喃自语。“琇儿,你看,恩特和莫都十岁了。谢谢你把她送回来。每次看见她,我都好像看见了你。”康熙泪流满面,难以自制地哽咽着。

这些话好似爆炸性新闻,震得心懿呆愣在原地。这下,她终于知道康熙在云栖竹径的回龙亭提到的琇儿是谁了,只是康熙为何说是她把自己送回来的呢,心懿不解,只能继续听着。

“康熙二十一年,你怀孕时,我就说,如果是个格格,就唤‘恩特和莫’。可惜,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二日,恩特和莫出生的时候,我却在北巡,本想着回京时给孩子大办满月宴,可不曾想到,咱们唯一的孩子未等满月便夭折了,她连我这个阿玛都没见过就走了。”康熙不时地用袖子擦着涌出的泪水,却无济于事,泪水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襟,打湿了蒲团,打湿了青砖,也打湿了心懿的心。

“你知道吗,当我急冲冲地赶回来,看见形容憔悴,毫无血色的你,我的心有多痛。”,康熙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哀叹道,“我怕惹你伤心,不敢问你孩子长什么样子,所以就问了胤禛。胤禛告诉我,那孩子长得很像你,有一双水汪汪的晶亮凤眼,左唇角上缀着颗美人痣,浅笑时,还有若隐若现的梨涡。”。

原来是这样,难怪康熙初见自己时,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不仅因为自己长得像他印象中和大姑姑唯一的女儿,而且,自己的生日居然和这位早逝的皇八女是同一天。原来如此,心懿明白了为何这些年来,康熙一直叫自己“恩特和莫”而非“心懿”,他像一个父亲一样关照自己,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琴棋书画,他细致地为自己考虑了方方面面。

还有胤禛,他向来对人极为严苛,而对自己,虽然也是严格要求,但多了几分的疼爱。胤禛也许把自己看成了早夭的妹妹,所以当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他会说“我是哥哥”。“难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吗?”,心懿暗自慨叹道。

“三十一年七月,当恩特和莫被佟老太君带进宫时,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种合浦还珠的庆幸与喜悦,是你离开后我从未感受过的。所以,当时,我就给她赐名为‘心懿’,其实就是心念孝懿。”康熙仿佛陷进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许久之后,他才欣慰地笑了笑,“当初,也许只是因为她长得像咱们的女儿,现在看来,我倒是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了。恩特和莫是个心地善良且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有时候还古灵精怪的。你知道吗,她特别喜欢洋人的技艺,她会弹洋琴,画洋画。你可别小瞧她,她的画画得很是生动真实。我看过她送给玲珊的西湖春景图,那笔法,那画技,那意境,绝对赶超皇家画院的画匠们。我当时还想啊,这丫头怎么不送给他阿玛一幅呢。”。

康熙顿了顿,双手托着额头,深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年初,我带她去云栖竹径,却不料遇到了刺客,而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恩特和莫竟然被挟持了。当时那个狂徒想用她的命换那些刺客的命,我本想答应,可恩特和莫却对我高喊着,让我不要管她。我怎么能不管她,她是我的女儿啊!还好纳兰富森巧施妙计,才救回了她。嗨……将来,我只希望给她许一门可心的亲事,让她能快乐幸福的过一辈子。”。

心懿静静地伫立在门前,蹙额凝神思虑着,这些年来康熙为她做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她不知道康熙是什么时候看到西湖春景写生图的,但她听得出来,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自豪感。心懿转而明白,康熙是疼爱自己的,也许起初是把自己当成皇八女,但后来,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是心懿,一个他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的孩子。

如果没有康熙的呵护,她不可能在这阴谋丛生的深宫中快乐地生活;她也明白,正是因为有康熙的保护,她才能在危机四伏的紫禁城中无忧无虑地成长。这个帝王给她的是最真挚的父爱。当面对她的时候,他不是一个皇帝,而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一个真正为女儿的幸福着想的父亲。

心懿蹑手蹑脚地走进殿中,轻叹一声,将小手轻轻地搭在康熙的肩上,微微一笑,甜甜地唤了一声“阿玛”。康熙缓缓转过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心懿。时间仿佛停止了,画面定格在这一瞬,偌大的太庙中,只有一个慈祥的父亲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只有无言的温馨,只有永久的温暖。

良久,康熙拍了拍心懿搭在他肩上的手,慈爱地笑着说道,“恩特和莫睡不着吗?阿玛送你回承乾宫吧”。心懿用力地点了点头,牵着康熙的手,慢慢走回承乾宫。

康熙去世之后,每到七月初十,心懿还像原来一样来太庙祭拜,不过,她祭奠的不再仅仅是大姑姑,更是这位疼她爱她的父亲。而每到此日,她也总会漫步在月光下,静静地走回承乾宫,就像康熙三十八年的那个月夜一样。

第二日,心懿有些坐不住了,她想知道胤禛对她的疼爱,究竟是因为她和皇八女的联系,还是因为她是佟佳心懿,这个答案也许关系到自己在雍正朝的命运。

“表哥。”心懿慢慢推开胤禛书房的门,她知道胤禛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可她等不及了。“恩特和莫有什么事吗?”胤禛把狼毫搁在松花石青龙笔架上,注视着心懿,他觉得今天的心懿有些反常,往日,她的表情是丰富的,一颦一笑间透着灵动,而今日,她则显得很严肃。

“表哥……”心懿绞着帕子,有些为难地开口,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唐突,但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在你心里,我究竟是谁?是你八妹妹的替身,还是佟佳心懿?”,心懿慢慢抬头,直直地看着胤禛,眸中透着清明。胤禛呆立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何心懿会问这样的问题,但她既然问了,自己就要问问自己的心。

“你是佟佳心懿。”胤禛坚定地答道,他蹲来,捏了捏心懿的脸蛋,继而望向天边,不疾不徐地说道,“三十一年七月,皇阿玛让我去承乾宫见你,我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突然要我去见一个小格格,但我听得出来,他说得很认真。当我看见熟睡中的你时,心底汹涌澎湃,只因为你的面庞真的很像我的八妹妹。”。

胤禛似是从记忆中走了出来,握着心懿的小手,微笑着说道:“你要知道,我的八妹妹不到满月便去世了,我对她的印象也仅局限在她的外表上。而你不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你写的第一张字帖,那上面东倒西歪的字实在不堪入目;我还记得你背的第一首诗,那是李白的《静夜思》,当时我坐在你的床头,指着窗外的月亮,一字一句地教你背;我也记得你第一次下棋的时候,趁我不注意,偷偷拿走了我的几粒黑子,藏在袖子里,结果,当你站起来时,棋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好不尴尬……”。胤禛略带无奈地笑了笑,在他看来,教心懿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小丫头的鬼主意的确太多了。

“八妹妹只给我留下不到一个月的回忆,而你给我的回忆却有满满的七年,还会更久,因为表哥一直都在你身边。”胤禛长叹一声,轻抚着心懿的背说道,“也许现在,如果八妹妹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把她认成你。”。心懿的眼角泛着泪光,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不仅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兄长,还有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

心懿握住胤禛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调皮地说道,“既然如此,大掌门就行行好,少给我布置些功课?”。“小丫头,别耍花招,功课是没得商量的。”胤禛刮了刮心懿的小鼻子,故作严肃地说道。“那,小徒弟我就赶紧回去完成大掌门交待的课业了。”心懿摆出副无奈的样子,惹得胤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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