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格格说得甚是在理。♀”胤禩缓缓地从柱子后走出来,在场的秀女们均是一惊,赶忙跪下请安,只有雪梅伫立在原地,她似是在回忆什么,又好似在思考什么。令心懿和胤祯都感到十分可笑的是,刚才还和雪梅大打出手的如涵,此刻乖得像只小猫,故作娇媚地跪在最前面。看着如涵搔首弄姿,犯花痴的样子,胤祯和心懿对视一眼,不禁捂住了嘴,生怕笑出声来。
“适才听见有人在哭,便过来看看,却不料听到董鄂格格被他人欺负。看来郭络罗格格确实仗义豪爽,颇有满洲姑女乃女乃的英气。不过,有些人的作为却令人失望……”胤禩对雪梅赞叹地点了点头,转而看着跪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如涵,语气略有些冷冽地说道,“小主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这守规矩便是第一要紧之事。无事生非,在这宫里是最要不得的。这点,还望小主谨记。”。
只见如涵的身子抖了抖,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胤禩。大概,胤禩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教训她的人吧,她呜咽着,任泪水划过妆容精致的脸庞,却不敢出声。“嬷嬷,此事就大事化小吧。弄到太后那儿,让她老人家劳心伤神,着实不妥。”此话胤禩虽说得温和,众人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威严。
心懿不由得暗暗佩服胤禩说话的技巧,三言两语之间,既保全了郭络罗雪梅,又给赫舍里家一个软钉子,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虽然他们有太子做后盾,但得罪太后绝不是小事。胤祯却觉得不够过瘾,按照小霸王的性子,就应该出手好好教训赫舍里如涵,而不是像胤禩这样不疼不痒地给赫舍里家一个警告。
“你既是在柱子后面偷听,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为什么要出来帮我解围?想必你也知道,一个阿哥擅入秀女的住所不合宫规,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渲染一番,你的罪名可不小。”待众人走后,雪梅不假思索地大步上前,眉头紧锁,紧盯着胤禩,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这可是在感谢我?”胤禩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雪梅,摇了摇头,诚恳说道,“我的确钦佩你为董鄂格格打抱不平的勇气。但你应该也猜到了,这几个教引嬷嬷中必定有赫舍里家的,要不然赫舍里格格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今儿的事万一被赫舍里家的人添油加醋后捅到太后那儿去,或者让索额图知道了,你还有好果子吃吗?想通过撂牌子解决都难。”。
“你……你……”雪梅眨了眨眼,撇过头去不再看胤禩,但不经意的一瞥流露出太多复杂的情绪,有谢意,有欣赏,有感动。“我不知道赫舍里家的人会怎么做,只希望他们不要揪住此事不放。♀你也收敛些脾气,别再和赫舍里格格发生冲突。”胤禩有些担忧地看着雪梅,安慰她道,“还好这次负责三秀的是德妃娘娘和祺嫔娘娘。她们应该不会为难你,对吧,十四弟,心懿!”。
暴露了,八哥哥怎么这时候出卖革命同志呢,心懿在心中暗暗骂道,方才,她和胤祯还在窃窃私语,猜谁打架能赢,现在居然就暴露了,很是难堪。两人还是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扭扭捏捏地走近胤禩和雪梅,笑嘻嘻地保证道,“没问题,没问题,这事即使她们知道了,也没关系的。”。
“这两位是?”雪梅略显惊讶地看着从柱子后现身的二人,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在这三个人面前和别人打架很不好意思。“这是我十四弟胤祯,还有妹妹心懿。”胤禩温和地对雪梅说道:“十四弟的额涅便是德妃娘娘,而心懿就和她姑姑祺嫔娘娘一起住,所以请他们两人来说情是最好不过的。”。
“那麻烦十四阿哥和心懿格格了。不过最好能让两位娘娘撂了我的牌子,放我出宫”。说到此,雪梅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戚。“为何?你不想嫁个皇亲贵胄吗?”胤祯眨着眼,不解地问道,在他看来,这些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秀女都是拿来给皇亲国戚拴婚的,有的甚至会成为他的庶母。
“嫁皇亲贵胄有什么好的。每天就守在一个小院子里,等着你那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的丈夫想起你,施舍给你一点可怜的爱。”雪梅咬着银牙,恨恨地说道。“我才不稀罕那样的施舍。我向往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生活。不需要山珍海味,不需要锦衣华服,不需要金银珠宝,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心懿听着也不禁痴了,这是个多么朴实无华的梦,可惜雪梅注定这一生都将被卷入政治漩涡中轰轰烈烈地度过,这种平静的日子,也许只能存在于她的梦中吧。
胤禩在安王府时便看出她是个外表强势刚毅内心却细腻脆弱的人,她故意用狠辣的手段掩饰内心深处对温暖的渴望。现在,当他亲耳听见她说出来时,他觉得她很真实,仿佛一朵污泥中的白莲,遗世**,傲然生姿。
“心懿,你觉不觉得郭络罗格格很像你?”胤禩的眼中闪烁着令人捉模不透的光芒,笑着问心懿。“像我?”心懿指了指自己,困惑地应道,“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打架?心懿暗自揣测着,但她没有在这个时空打过架啊。前世的她确实和不少男孩子打过架,上幼儿园时甚至把沙子往欺负她的男孩眼睛里丢,可在这里,有这么多人关心她爱护她,她的确没有和别人打架的必要啊。
“因为她和你一样,都很真实。”胤禩的眼中饱含温情,他缓缓说道。“真实?”心懿更加不解,疑惑地望着胤禩。“你们都率性坦诚,爱就爱了,恨就恨了,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不像……”胤禩顿了顿,眸中的神采褪去了些,悠悠说道,“不过,你们也很不一样。她的确像是只刺猬,喜欢把自己裹在坚硬带刺的外壳中,而内心却很柔软,很容易受伤,渴望温暖。你呢正好和她相反,你看似机灵乖巧,但内心充满了勇气和力量。对不?”。
勇气,力量,心懿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她怎么不觉得自己有勇气呢,有勇气和力量的人是敢于挑战命运的吧,而她呢,她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吗?她既不能阻止胤禌的早逝,也不能劝动康熙和胤禛废除“保子不保母”的陈规陋习,她还有勇气和力量去挑战命运吗?她摇了摇头,不想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能被未来束缚。
“哦,还有这样的格格啊。”祺嫔听了心懿对雪梅的描述,对她甚是好奇,“倒是个有骨气的,想法也与众不同,只是在这深宫大内之中,她的理想听起来也只是海市蜃楼了。”。祺嫔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远方,喃喃念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谓谁春。一生一世一双人却相思相望不相亲,人间的爱与痴莫过于此了吧。”。
看着祺嫔半晌都没有动静,心懿不知为何祺嫔对这两句词竟有如此强烈的伤怀之感,只得拿手在祺嫔的眼前晃了晃。祺嫔回过神来,却也只是定定地看着心懿,似是过了许久,祺嫔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道:“只愿心懿不要错过爱你珍惜你的人。”。
心懿一直觉得祺嫔在心中深埋着一个人,一个她真正爱着的人,一个她不敢想的人,一个会让她痛彻心扉的人,只是他是谁?他在哪里?他们又为何被被宫墙生生阻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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