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他一贯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刚放下电话没多久他便进了她家的门。若不是她之前打电话时正在楼下，那迅捷的动作让她几乎要以为他本来就守在她家门口。时间已近冬至，即便这里是南方，也能明显感觉到萧瑟的寒风在空气里回旋。而项霆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外套搭在手上，他甚至把袖子卷起到关节处。
“不冷吗？”她瞧住他**的手腕问。
他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将大衣往沙发上一扔便将她拉至身前：“说吧，怎么回事？”
姜黎望进他的眼中，那里面有因疲惫聚集的数条血丝。她万分不愿在这时候跟他发生争执，给他添堵。
项霆见她不语，于是加强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姜黎定定凝视他，考虑着该如何启齿。
“跟林媛有关？”他猜测道。
姜黎轻轻摇了下头。林媛的所作所为的确引起了她内心的不适，但却不是让她心冷的主要原因。
“那是为什么？”他执意要打破沙锅盘问到底。他不能再放任她胡思乱想下去。虽然他很忙，但他还是能察觉到她近段时间的情绪变化。她没在天气变化时打电话提醒他加衣服，也没在他熬夜时带着温暖的食物去看他。
该来的总是要来，逃避不是办法。她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抿了抿唇道：“请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着以前的女朋友？”
闻言，项霆的两道英眉又反射性的聚拢到一起。他在她脸上探究片刻，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姜黎低头思索，该不该直说相片的事？她向来不乱翻他的东西，虽然这次是意外看到，可是如果说出来，他会怎么想？把她当成那种疑神疑鬼的女人？
项霆只觉今天的姜黎有点反常，若说她因为林媛不高兴还情有可原，但她突然提及他的初恋，这让他不免感到诧异。看她沉思不语的样子，似乎执着于要一个答案。他还是决定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突然这么问？”
姜黎佯作很随意的说：“好象在你办公室里看到过她的相片。”
项霆顿时神色复杂，其中惊异之色最为明显：“我办公室里怎么会有她的相片。”
可她明明就看到了呀！他的矢口否认让她的脸色迅速黯淡下去。“难道是别人？”她半自语半询问的说。
“不可能。”项霆坚决道：“我的办公室里没有相片。”
“办公室没有，这么说家里有咯？”姜黎假意开着玩笑。只有她自己清楚，内心是多么在意。
项霆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声音带着倦意：“别闹了，小丫头。”
他还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姜黎靠在他温暖的胸前，心里泛起的却不是暖意，而是苦涩。他说谎了，他竟然在她眼前面不改色的说谎了。他以疲惫当令箭，让她无法将话题继续。姜黎忍不住去想，为何每次提及初恋，他总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在她看来，此举反而显得欲盖弥彰。短短一小时里，他在她心中树立了四年的值得依赖的形象慢慢被颠覆。那一夜，姜黎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偎进他怀里，而是背对着他。
自那以后，项霆发觉姜黎的话越来越少，也渐渐注意到，她坐他的车子没再抱过那只当初爱不释手的蓝色小熊。然而，正所谓万事开头难，这个项目正处于最关键的时期，繁重的设计任务扛在肩上，他根本无暇分心去深思感情问题。
这天，姜黎跟平常一样，下班后准备去吃快餐。刚走进常吃的那家店，胡凛的电话便及时追了过来。
“在哪呢？”
“正准备吃饭。”
“跑得真快，赶紧回来，我在你公司楼下。”
“干吗？”姜黎纳闷。
“上次不是说好了纠集人来宰我一顿吗，人我都给约好了。”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正处于感情烦乱的时候，姜黎情绪恹恹的，只想静一静。
“不行，你不去他们会剥了我的皮。这么久没见了，好歹一起吃顿饭啊，他们可惦念着你呢。”
姜黎想想也对，毕业后大家各自忙于工作，已经很久没联络了，难得的一次碰面也推月兑有点说不过去。“那好吧，我回来找你。”
姜黎转头走回公司楼下跟胡凛会合了，再一起打车赶往约好的地点。
胡凛请了大学时跟他一个宿舍的几个男生和跟姜黎一个宿舍的几个女生。他和姜黎学的不是一个专业，所以那几名男生和女生互相之间并不认识。胡凛原本打算分开请，这样就有借口多约姜黎一次。后来想想又算了，他怕动机过于明显，姜黎察觉了反倒回避。
其实姜黎跟同宿舍这几名女生的关系并不太亲密。她们谈恋爱都比较早，大一下学期便跟男友在学校附近租房搬了出去。寝室里总是剩下姜黎孤零零的一个人。跟姜黎关系最好的女生是隔壁宿舍的一名外地女孩，毕业后早已回了家乡，是以这些年来，姜黎并无特别要好的闺蜜。胡凛怜惜她这一点，所以特地将这几名女生约出来，希望她们的关系能热络一些。
胡凛订的是一家有名的海鲜酒家，这里的海鲜味道异常鲜美，且价格公道，客人多得不预约根本没位子。他知道姜黎最爱吃海鲜，所以早几天便预订好了包厢。
待人纷纷到齐，胡凛便笑着为他们互相做介绍。刚上大学那段时间，姜黎是胡凛唯一的精神支柱，他们除了上课和就寝，其余时间总是腻在一块，一起吃饭、打水、上晚自习。姜黎的同学自然对胡凛印象深刻，胡凛的同学也依旧记得姜黎。双方打了招呼便入坐，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很快就打成一片。
落坐后，姜黎忽然发现一名从过的陌生女子坐在了她的正对面。她仔细打量了那名女子片刻，脸色逐渐转为震惊。胡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带了几分疑惑。那名女子感觉到他们的视线，神色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于是轻轻推了边的女生。被推的女生以前是姜黎的下铺，此时才醒悟般跳起来为大家引见。“不好意思啊，刚才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师姐赵萌，比我们高三届，现在和我在一个单位。我们平常总待在一块的，我怕她一个人在宿舍里闷得慌，所以带她一起来玩。反正大家是一个学校的，应该不要紧吧？”
胡凛立刻豪爽的笑道：“当然不要紧，人多热闹，师姐别客气啊，想吃什么尽管点。”
姜黎眼睛还盯着赵萌，思绪却飘忽起来。尽管赵萌现在的样子已有所改变，但姜黎还是认出了她就是项霆抽屉里那张相片上的女生。
赵萌？原来她叫赵萌。这个名字姜黎是见过的。她并非如林媛所描述的那样普通，虽然貌不出众，但至少她是才华横溢的。姜黎隐约记得，美术教室外边的长廊上同样挂着她的美术作品。当时似乎还有同学对比之后发现她的画风跟项霆接近。姜黎涩涩的想，是啊，怎能不接近呢？搞不好就是项霆手把手教出来的。
姜黎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对面的女子，即使不甚美丽，举手投足间却充满了女人味，温柔淡定，只是一味的微笑着看别人说话，从不插嘴。这样的女子，仿若一朵朴实无华的栀子花，虽无娇艳的外表，却散发出阵阵让人舒爽的清新香气，丝丝缕缕的盘桓到人的心尖。这样的女子，男人又怎会轻易忘记呢？
点菜的时候，胡凛很绅士的让每个人先点了一道菜，然而轮到姜黎时，他却不问她的意见，直接把菜单接过替她做了主。他的同学看到了，只道他们又重新走到了一起，难免神情暧昧的调侃几句。胡凛听了很受用，自然不会辩驳。而姜黎则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心思去留意他们的话。
大家互相交换名片时，姜黎精准的捕捉到了赵萌投注过来的诧异眼神。她知道那是因为项霆，因为她跟项霆在同一家公司。所以赵萌在看到名片上的公司名称时，才会有那么大反应。姜黎收回与赵萌有着交集的视线，微不可闻稻了口气。果真是天意难违吗？为何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为何要让她在这个时候跟赵萌打了照面？
爱情的道路向来只能容纳两个人，她也以为爱的路上只有他和她，可以相伴着一直走下去。没想到，这条路那么快就变得如此拥挤，挤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她该停下来，还是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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