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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声响,梆子亮,拔着嗓子唱。♀

吴贞最为拿手的当属《别疆》,讲的是老将军戎马一生,回京述职,却被新皇帝斩草除根,逼的饮毒酒的故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如此。”叶莳看完了这场戏,有些怅然地道:“戏里唱的虽然隐晦,但中心思想是这个,对吧?嗯?秋白?”

秋白对戏曲没太多研究,但戏里的意思他还是懂得的,但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就有些迷惑了,总觉得有些隐喻在其中。

最后一场戏看完,叶莳交代颜月去准备马车,圆月高挂,夜深当归。

听闻勤王妃要回去,班头自然相送,叶莳站在二楼四处看了眼,找不到月兑月兑那小丫头,心道这真是迷上了吴贞了:“班头,不知吴公子和月兑月兑身在何处?”

班头客套道:“月兑月兑姑娘说要给吴贞庆祝,吴贞唱完了最后一场,卸了妆就被月兑月兑给拖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月兑月兑姑娘没说。”

戏楼外高挂的大红灯笼照亮一片光芒,叶莳抬头看了下天色,已经入夜,对班头道:“若是月兑月兑回来了,麻烦班头转告她早点回府。”

班头点头哈腰:“是,是,王妃吩咐的小人一定办好。”

马蹄声踏踏地走过青石地面,叶莳在车里靠在秋白肩膀上,半眯着眼,享受独处的这一时刻。

“公主在想什么?”秋白似乎感到她心跳加速。

“想很多。”叶莳挪了位置,在秋白胸口蹭了蹭,而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抬起眼,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情平静了下来,镜子般的平和:“父亲来信说,祁国现在很乱,你想家吗?”

“家?”他回忆着秋府门旁的狮子,想起莳公主爬到狮子上,她单脚立站在狮子头顶,得意地笑着说“看我厉害吗?”而他们兄弟俩急的团团转,好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很久过后,秋白才明白过来,那些都已经离他远去,家这个字,他很熟悉,却又很陌生,俨然,他已经把莳公主当成了他的家,他的一切都是围绕她而建立的。

秋白有过一阵茫然,触着她发丝的手微微颤抖,许久后方才缓缓道:“是有一些想念。”

“以后我会陪你回去的。”她抬起脸,在他的颈窝蹭了一会,灼热的呼吸扩散在秋白耳旁,他白皙的脖颈被叶莳的唇啄出几个微红的痕迹,暧昧如斯。

他动了动身,将她抱的更紧:“公主。”

如似呢喃之音,又有万般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其中。

“希望苍慕勤一切顺利。”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因为如此,她就可以跟秋白离开了。

秋白顿了顿,刚想说话,只听驾车人让马车停了下来,同坐在外面的颜月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拦截勤王府的马车?”

“里面坐的可是持国公主叶莳?”一威严男声问道。

颜月有些疑惑,见面前几人穿着不像苍国兵卒,到像江湖人士:“你们是谁?”

“请公主与我们走一趟,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叶莳眉心微皱,手指按在秋白唇瓣上,示意他不要说话,并在他耳小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叶莳掀开车帘,那几人见到车中人真面,顿时围攻上来。

叶莳本能地往后一缩,但想到不会功夫的秋白还在车中,顿时又闪了出来,赶车的侍卫是会功夫的,与那几人打斗起来,并大喊道:“公主速速离开,来者不善!”

颜月胆子小,想驾车离开,抓着马缰的手却抖的厉害,学着侍卫的姿势和口话:“驾!”

她动作声音抖成一团,叶莳见状不妙,坐到颜月旁边,抓着马缰正欲使劲儿,只见闪着银光的大刀直奔她的手砍来。

她不得不缩手松开马缰,抬脚踢了迎面而来的大汉。

走是走不了了!叶莳心知这些人是奔她而来的,而且还下了杀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蹦下马车,赤手空拳地与人打斗起来。

众人一见持国公主参战,纷纷将目标转向她,六七个人拿着武器,叶莳双拳难敌四手,好在她身子灵活,今日穿的也不繁琐,躲避起来到还可以,那侍卫高声大喊,想喊些巡城过来,可今日奇怪,时间并非很晚,巡城此刻却不见一人,让人怀疑。

颜月见状不好,跌下马车,赶忙向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希望能喊些人过来。

秋白则端坐在马车里,仔细听着外面的情况。

只听一声闷哼,叶莳手臂被大刀划破,顿时血流如注。

叶莳捂着伤口,与侍卫背靠背:“即便死也要死个明白,你们受谁指使前来杀我?”

领头人冷哼一声:“你没必要知道!”说罢,阴狠的眼神乍现,几人再次全攻了上来。

该死!他们竟然不上当!这时侍卫小声道:“我打开一个缺口,此处离辰王府有三条街,公主跑到那里,就安全了。”

“哪个方向?”叶莳问。

侍卫狠狠一眯眼,口中说到:“东南!”说时迟那时快,侍卫已经攻了出去。

叶莳趁着如此缺口,跑到马车旁边掀开帘子,只见秋白侧耳倾听,似乎想分辨清来人是谁。♀

“是我!”叶莳大喊,抓住他的手便往外扯。

眼盲的秋白手脚不利索,磕磕绊绊地下了马车,那边人似乎已经料理完了侍卫,正奔她而来。

叶莳抓紧了秋白,带他狠命地奔跑逃命,那几人脚下飞快,功夫精湛,叶莳眼见被追上,她将秋白推到一幢民房前,自己则站在原地,目露凶光地看着这些人。

那几人各个凶悍,掂着手中砍刀,直奔她而来。

一刀刀接踵而至,叶莳侧身躲过一个,另一刀便将她身体割破。

拖延,只要拖延下去,颜月就能搬来救兵,否则明日苍都头条就是“勤王妃与情郎惨死街头”百姓茶余饭后总算有谈资了。

几人看出她意,为首之人抽出暗器,在黑暗之中向她射去。

叶莳只觉几道寒光直奔她月复部而来,脑中一个动作闪过,左腿右腿先后跨过,划过一道弧线,躲开暗器,只听尖锐的三声碰撞,暗器已经衔入砖墙上。

叶莳回头看着那三枚暗器,微微愣神,这样的躲避动作对叶莳来讲很陌生,但操作起来却如此熟练。

那几人也没想到她能如此躲过,回过神来时,远处已经有灯光晃动,似有人向这边赶来。

叶莳以为他们会走,谁知为首之人忽然向秋白所在的地方奔去,意欲取个筹码回去。叶莳哪里肯?那人的手指刚抓到秋白手臂,叶莳便扑了过来,用重量拖着,不肯让秋白被他抓去。

那人武器早已在打斗中月兑手,拎起拳头向她脊背接连砸去,叶莳闷哼一声接着一声,秋白只觉一股腥甜血液喷在他脖颈旁,紧接着就是她紧蹙的呼吸声,夹杂极重咳声而来。

“快走,大哥快走!”后面已有人在催促,那为首之人见她固执的不肯松手,气的抡起拳头,一拳砸在她的后脑上,趁夜逃走。

叶莳被那一拳砸的闷哼一声,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公主,公主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颜月哭喊着道。

秋白被人扶起来,四周乱作一团,他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模着,似乎想找一个能给他解释情况的人,然而四周乱作一团,有人嫌他碍事,推了他一把,秋白脚步不稳,连退几步撞到墙上。

他自嘲地笑着,面上的担忧慢慢恢复,最后一派清冷之色。

“先送去辰王府,这里离勤王府太远了,要尽快让大夫止血才行!”慌乱中,有几人大喊着,而后是马蹄声离去。

秋白就这样一个人被扔在大街上,心如冷水,无人知。

止血,上药,脊背被那人拳头砸的青一块紫一块,肿的厉害,后脑鼓起一个大包,看的人心惊胆战。

苍慕辰已经通知哥哥苍慕勤,后者闻讯赶来。

“抓到人了么?!”苍慕勤冷冷地问。

苍慕辰摇摇头:“我们来的很晚,没见到人影,地上只留了几把武器。”侍卫身受重伤,流血过多,怕是不成了。说罢,他遗憾地摇摇头,手指着放在桌上的两把大刀:“只有这两把刀。”

苍慕勤拎起袍子紧忙走过去看,刀身上的出府印记已经被人用锉磨平,看不出出自哪里。

“叫颜月进来。”

颜月一直呜呜地哭着,看到地上丢弃的用来止血的纱布后哭的更厉害:“哭什么!你家公主还没死!”苍慕勤这样喝到,吓得颜月身子一抖,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却不敢再哭出声。

苍慕勤蹙眉问道:“把你知道的都与我说上一遍,另外来人相貌身材如何,你也如实描述一遍。”

颜月哑着嗓子把事情经过全部描述了一遍,包括那几人相貌身材如何,也都一一说了,最后颜月像是质问似地埋怨道:“帝都脚下,为何连巡城兵都没有,如此大的动静,周围商户民房没有一家出来查看,这太不寻常了!”

苍慕勤让颜月下去休息,坐在桌前望着床上躺着的叶莳,神色不宁。

苍慕辰走过来,似乎也有意提醒:“四哥,确实有些不对,青烟街这样的街道,每一刻钟就会有巡城经过,不可能如无人听到此处有打架声。”

“都城御史是苍慕禄的人。”苍慕勤说完,狠狠地捏着拳。

“苍慕禄命人下的手?”苍慕辰分析道:“即便是在自家地盘出事,苍慕禄不会那么傻吧?”

“哼,怕就怕你这般想,苍慕禄只需说明,对方动手时正在交班,持国公主得罪之人众多,连月来如此在帝都招摇,难免与江湖人士结仇,即便乱刀砍死,也不会动摇他在苍国的地位,而我却失了天权军,犹如废了左膀右臂。”

苍慕辰想了想,认同地点头。

苍慕勤忽然啧了声,问道:“怎么不见秋白,他们一同出来的。”

“秋白?”苍慕辰没太注意。

苍慕勤一拍大退,道声不妙:“这里就交给你了,我领人去找秋白!”

见他如此紧张,苍慕辰蹙眉,不知这秋白是何等重要人物,竟把自家妻子扔在此处去找那秋白。

黑夜岌岌,苍都街头静悄悄的,只有打更声,在一家还在开业的酒馆里,苍慕勤找到了秋白。

他一条手臂搭在桌上,手里握着酒盅往嘴边送,送完了一盅,便提着酒壶继续倒酒,一杯接一杯,桌面摆满了酒壶。

白玉冠已经歪斜在一边,如缎般的黑发被洒在桌面的酒液浸湿,一绺一绺的,白衣不再洁净,占了很多灰尘,脸上还有丝丝血迹,是擦破的痕迹,说不出的狼狈。

苍慕勤蹙起眉,命身后侍卫架起秋白,可他却推拒起来,侍卫见他颈上有血迹,以为他受伤,不敢强行上前,只得以眼神求助于苍慕勤,苍慕勤怒叱:“瞧你这样子!”

“呵,呵呵呵……”到最后已经笑的张狂。

秋白站起身,迈出的步子却歪歪斜斜,身子撞在侍卫身上,酒盅也掉在地上,清脆的犹如心碎声,拿着酒壶往口中倒酒,一壶佳酿倾泻,入口的没多少,大部分溜进了衣襟里,更显醉态。

“怎么给他喝这么多酒!”苍慕勤怒目而视酒肆掌柜。

掌柜的见来人身份不凡,早已在旁看上许久,听到问话,连忙答道:“这位公子着衣不凡,不敢怠慢,给的钱足够多,他要什么小的们便给上了什么,还请大人恕罪。”

秋白想买醉,到哪都是一样喝,苍慕勤对手下低声道:“送回去。”

他声音低沉浑厚,隐隐怒意已经显出,侍卫们不敢懈怠,只得强行把秋白扭送回勤王府,又招贴身伺候他的侍女小厮送去沐浴更衣,折腾到后半夜,终于睡着了。

翌日午后。

“公子,你终于醒了。”颜月眼泪又涌了上来。

脑袋沉的胀痛,秋白用手揉了揉眼,整个身体乏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颜月这时终于哭哇哇大哭起来,伤心欲绝哽咽道:“公主怕是,怕是不成了。”

秋白揉眼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没听清颜月说什么:“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公主怕是不成了。”颜月说罢,已经泣不成声。

宿醉的秋白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双脚踩在地面时,熟悉的冰凉感侵透过来,他知道这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忙向衣架模索过去:“快,帮我更衣!”

秋白被颜月领着来到了叶莳的房间外,屋里进进出出,偶有叹息声从屋内传出,但无一例外的,都不说话。

“他们在做什么?”秋白紧张地问。

“公主今晨被送回王府,这些都是王爷请来的大夫,他们进去会诊了,宫里的太医院也来了人,听说是奉旨前来的,想必昨晚的事惊动了宫里。”颜月紧张地踮脚往里看,却只看到人头闪烁,里面说话声音极小。

苍慕勤从屋内出来,秋白听出他的脚步,拦了他问:“结果如何?”

“今早从阿辰那里把她接了回来,情况不太乐观。”苍慕勤看他的样子,好似心有悸动,思忖片刻后,低声道:“她好像一直在叫你。”

闻言,秋白呆愣的站在门口好久,回过神来时,抓住苍慕勤的手臂急忙说道:“去请蔡老太爷过来。”

苍慕勤蹙了蹙眉,凝声道:“可是蔡院判已经来过了。”

“不行,要蔡老太爷来!”秋白捏着苍慕勤手臂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捏的苍慕勤很痛,虽然不知请蔡老太爷出山有何作用,但还是命身旁侍卫去请了。

秋白被苍慕勤领进屋内,连同他和会诊的大夫全部退了出来,留他们二人在里面。

秋白坐在床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秋……”她浑身上下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都是潮汗。

他握着她的手说:“我在。”

这一刻,秋白似乎放弃了,放弃了报仇,忘记了她给他的羞辱:“如果你醒来,我们就按你说的去做,我们离开苍国,也不回祁国,我们归隐山中。”

“霁……”这个字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秋白的心。

秋白笑了,松开她烫人的手,起身退了几步,恍若真相大白后的失控:“是我太天真了,至始至终你都只爱秋霁一人!我连做哥哥的替身都不配!”他诉道,满目尽是她与秋霁的欢笑、拥抱、亲吻时的模样。

他听着她轻语呢喃,听着她因为高烧而说的“真心话”听着她摇头时,发丝与枕头摩擦出来的沙沙声。

她的唇瓣依旧翕动着:“秋……”

“闭嘴!”他低喝,又冲上前去,狠狠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叶莳,你得活着,你不活着,我找谁去报仇?!你不爱我没关系,但是,但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被人嫌弃,被人可怜,被人厌恶,我一无是处,都是拜你所赐!这样轻易死去太便宜你了,不是吗?!”

这样的疼痛不是叶莳这样的病体所能承受的,眉心不自觉地紧蹙,难受的□□声再起,到最后竟有了坠泣求饶之声。

“持国公主也会求饶?”秋白冷笑起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叶莳,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说罢,他狠狠地甩开她的手腕,身后响起苍慕勤的声音:“蔡老太爷请来了。”

秋白回头:“请蔡老太爷进来。”

蔡老太爷年事已高,被蔡敦扶进来,放下药箱,望闻切,一番后,与儿子对视了一会。

蔡敦摇摇头,摊开两手,示意自己已经尽力了,无计可施。

蔡老太爷昏花着老眼,声音有些浑浊,似是没有睡醒,转身对苍慕勤和秋白道:“还请王爷准备些东西来。”

“蔡老太爷尽管吩咐,本王竭尽全力去办。”

蔡老太爷到书案前写了个单子交给苍慕勤:“请勤王尽快将这些东西备好,老夫这就要为王妃诊病。”

苍慕勤拿着单子看了一眼,转身交给小厮让他即刻去办。

或是因为刚才与叶莳动气,秋白白皙的脸上刺客氤氲着一层薄红,苍慕勤看罢,劝他回房休息,这边有消息了,会通知他。

经历方才那一插曲,秋白自然不想在此多待,于是扭头让颜月送他回去。

蔡老太爷要的东西刁钻,苍慕勤的人公里宫外跑了个遍才凑齐这些东西,蔡老太爷让苍慕勤出去,只留了蔡敦一人在屋内。

蔡敦再次仔细诊脉,又模了模她脑后的肿块,对蔡敦道:“我儿看好,今日为父再交你一针法,要仔细学好。”

蔡敦忙上前将针囊摊开,一百零八根银针和三十六跟根金针摆放整齐。

蔡老太爷弃银针而不用,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蔡敦认出,那是麻魂汤,金针沾了里面的药汁后,伸手施针。

蔡敦自幼跟随父亲左右学医,自然看过父亲下针,往常病症银针即可,今日见父亲不仅动用了金针,而且用了家传秘药麻魂汤,在命穴上下针,力道,深浅,极为重要,蔡老太爷下针,针针精准,三十六针行云流水,遍布各大穴位。

刚开始还很痛苦的公主,这一刻竟出奇的安静,面容上的汗水褪去,只剩唇瓣上或青或紫的咬痕。

“父亲,这便好了?”蔡敦见公主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

蔡老太爷摇摇头,伸手轻轻模了模公主脑后的肿块,摇摇头:“你在正面将她扶坐起来,模着她的脉搏,有何波动,立刻告诉我。”

蔡敦无疑照做,但当父亲拿出刀和锤子的时候,他有些慌张了。

蔡老太爷将叶莳脑后肿块处的头发剪掉,抹了药水,布满老年斑的手拿起了锋利的小刀,沾过药水后,动手去切:“父亲?!您!”

蔡老太爷耷拉下来的眼皮抬都没抬,不被任何声音干扰,一刀下去,血液流淌下来,布巾擦了擦血,继续下刀,再后来,又拿了工具,撬开她的头盖骨,蔡敦害的龇牙咧嘴,紧闭着一只眼睛,又不得不睁着一只眼睛看,后来蔡老太爷又用剪子做了一些处理,最后用小勺一样的东西,一点点地将里面冻状的血液舀了出来。

蔡敦眼睛都快看直了,模着叶莳脉搏的手抖动的不行。

蔡老太爷却气定神闲,一气呵成,最后缝合好。

一切完成后,蔡老太爷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地欣赏着自己的刀口,自己的缝合线,最后满意地一点头,抹了些麻魂汤,将金针一一拔下。

“父亲,好了?”蔡敦见父亲脸色如常,似乎很是满意的模样。

蔡老太爷点头道:“将她侧身平放,不要压到后脑。”

蔡敦照做完毕,起身抹了把额头,甩掉手上的汗:“不愧是父亲,为医者,仁心仁术也。”

蔡老太爷摇摇头,威严道:“记得多少?”

蔡敦自认并没有父亲那般医学天赋,老实答道:“孩儿惭愧,记得十之七八,但若让我此刻主刀,仍是不敢下刀。”

蔡老太爷又模了会脉搏,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个药方递给蔡敦:“先按这个方子抓药,勤王想必等的急了,你先去把这里的情况与勤王说说,待老夫出去后,再谈细节。”

蔡敦拿了药方,恭敬地出去了。

蔡老太爷又走回床边,看了一会,轻轻唤道:“公主,当年叶钧大将军救了老夫,老夫无以为报,今生唯憾不能报答大将军,没能医好大将军,公主有事,老夫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蔡老太爷低叹一声:“公主,老夫告退。”

病来如山倒,并去若抽丝。

月兑月兑姑娘因扯着吴贞去吃酒席,没能与叶莳同归,故而内疚不已,托人告诉吴贞有要事在身,近日不能去看他了。

月兑月兑和颜月轮流照看着叶莳,不辞辛苦。

那是个有些燥热的白日,持国公主醒了,日夜守护在旁的颜月欢喜地去请了已经暂住在勤王府的蔡老太爷,闻讯而来的还有苍慕勤、秋白、月兑月兑。

“公主您可醒了!”月兑月兑满面欣喜地说着,颜月已经激动的哭了出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佛主保佑。

蔡敦因是太医院的院判,不能日夜守在这里,苍慕勤将蔡老太爷留了下来,故而这几日蔡老太爷都是在勤王府中度过的,叶莳醒了,蔡老太爷第一时间赶来:“公主,让老夫为你诊诊脉。”

蔡老太爷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将手腕交出来,可等了片刻,却不见她有任何举动,反而是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月兑月兑见状忙道:“别围的这么严,让公主透透气啊!”

苍慕勤深深地瞧了一眼,走到外厅的椅子上坐下,侍女奉了茶,苍慕勤有一下没一下地品茶,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公主,请把手腕给老夫。”蔡老太爷说完便仔细地观察她的举动,她仿佛沉浸在什么当中,眼神变得呆滞,片刻眼眸中充满了惊恐之色,十分害怕地盯着秋白,片刻后身子如筛豆般抖了起来,挣扎着身子往墙角挪,仿佛秋白即是魑魅魍魉,瘟疫病源。

“公主,你思维清晰吗?”蔡老太爷问。

“别,别过来!”她抖着声音低鸣,苍慕勤闻声迅速过来,正欲上前,只听她失声尖叫大喊“别过来!啊,别,别过来!”她身子躲得更厉害了,整个人缩成一团,用棉被包裹住自己,犹如受伤的困兽,惊恐充斥了每一个细胞。

“这是怎么了!”苍慕勤略有紧张地问。

“别过来,别过来。”叶莳重复着这句话很久,而在她的遮遮掩掩中不难发现,她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过秋白,她惧怕的根源就是他。

所有人一时无语,纷纷看向眼盲的秋白,而他却并不知情。

“劳烦各位先去偏厅稍等片刻,待老夫仔细看看公主。”

人被颜月送了出去,最后颜月关了门,守在外面。

仿佛见到人都走了,而眼前又是一个无害的慈祥老者,她的恐惧少了些。

“公主,老夫是蔡华,您还记得老夫吗?”蔡老太爷仔细地审视她每一个举动,甚至是眉角的抬动以及额头的冷寒。

她摇头,无声的回答。

“公主病了,先让老夫诊看脉象好吗?”她开始动手触模自己的身体,模到后脑时她发现那里少了一块头发,并且有些疼痛。

叶莳脑中似乎恢复一片清明,但又转而即逝,她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于是点头承认:“是,是,我病了,病了。”

蔡老太爷开导片刻,这才主动将手腕递给了蔡老太爷,又让他在自己脑上查看半晌。

“公主刚才在害怕什么?”蔡老太爷想知道她害怕的根源,莫非与秋白有关?

说到害怕,她仿佛警醒一般,立刻又缩回墙角,戒备地看着他。

“是秋白吗?”她的身子跟着一抖,蔡老太爷趁热打铁地又问道:“秋白把公主如何了,公主如此惧怕他?”

她怔然片刻,又狠狠地摇头,似乎并不想表露出来。

蔡老太爷浑浊的老眼看到她的惊讶,恐惧,防备,伤心,最后是近乎绝望的流泪。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变成这样,最后他拿出两根手指,在叶莳眼前晃了晃:“公主,这是什么?”

叶莳盯着看着晃动的食指和中指,忽然将头埋下,静默地流泪,她的眼睛像是泉眼,不停地流啊流,流成河,汇成海。

“公主什么都不肯说,老夫只能告诉他们公主……”蔡老太爷盯了她片刻,吐出最后几个两个字:“傻了。”

只是,若能真傻,当是何等幸福啊。

蔡老太爷从公主房中出来,众人便围了上去。

苍慕勤拨开人群,站到蔡老太爷面前,神色凝重地问道:“王妃如何了?”

蔡老太爷眼睫低垂,似在深思,片刻不说话,苍慕勤又追问了声,他才回答:“王妃伤到了脑子,现在神思不清,待这两日老夫再仔细观察诊断,确诊下来,再行用药。”

“神思不清是什么意思?”月兑月兑问道。

蔡老太爷摇摇头,想避开月兑月兑的追问,却被她扯住了手臂:“蔡老太爷,请您告诉我,您话里的意思。”

蔡老太爷紧抿着唇瓣,最后下定决心道:“王妃神智不清,似有痴傻之举,当然,这还不能确诊,真的需要观察几天才行。”

月兑月兑抓着蔡老太爷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几日辛苦蔡老太爷了,先送蔡老太爷去休息。”苍慕勤给下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搀扶送他去休息。

月兑月兑立刻就要进屋去看望叶莳,却被苍慕勤的人拦了下来,他站在门口对几人道:“从今日起,没有本王允许,不得进入鱼柳园,秋少暂时移居到沉秋园,即刻执行。”

“王爷?”

秋白眉目敛起,上前一步,正欲再言,苍慕勤冷言警告道:“秋少,别忘了你的身份!”

秋白顿了下,垂低了眼眸。

颜月见状,连忙祈求似地说道:“公主身边总不能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恳请王爷允许颜月伺候公主吧!”

“勤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下人,小正,送他们出去!”

“你!”月兑月兑瞪圆了眼,几乎撕破脸,最后压下气息道:“勤王这是要软禁公主?也不问问大将军同意与否!”

“哼,你口中的公主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难道本王连关照公主的权利也没有,月兑月兑姑娘到是以何身份搬岳丈大人来施压?”

“我!”月兑月兑贝齿咬着唇瓣,这时苍慕勤又递了个眼色给小正,一行人被小正送走。月兑月兑等人被“请”到院外,鱼柳园的牌匾依旧高挂,月兑月兑心里总是觉得不妙,抬眸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喃喃道:“要变天了。”

“真是要变天了,勤王根本就没把我们家公主放在眼里。”颜月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

月兑月兑看了眼颜月,蹙起了眉,转身兀自往勤王府外走,出了勤王府,月兑月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心中始终噎着口气:“不行,事态严重,我得亲自禀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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