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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没有说话。

容卿垂着头,低声道:“是!”掀了帘子就走了出去,在门外的走廊上跪了下来。

明兰和明期紧跟着也跪在了一边,明期哭着道:“小姐,奴婢陪您。”蓉卿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不用。”说完,就轻声道,“去请三少爷来。”阖府也只有苏峪能救她了。

明期立刻明白了蓉卿的意思,提着裙子就朝慈安堂外头跑。

明兰看着蓉卿肿了的半边脸,就低声哭了起来。

慈安堂内外,众人或诧异或不忍的撇过脸去,陶妈妈恰巧从茶水房中出来,就瞧见蓉卿单薄的身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打磨如镜面的石板,映着她淡漠从容的面容,还有高高肿起的脸颊。

陶妈妈微怔,朝暖阁里看去。

暖阁里太夫人的说话声传了出来:“你这又是做什么,不过膳食不合胃口,也没有酿出什么祸事来,你何必如此!”苏茂源就怒道,“酿出祸事来就晚了。”

看来,镇南王今儿说的话,果然在太夫人这里起到了想要的作用。

“好了,好了!”太夫人声音明显低了一分,“家里还有客人,你这么做难堪的可不只八丫头,你难道有脸面不成。”

苏茂源不依,怒气未消:“你宠着她,也要她有用才成。”说完不耐烦的道,“我看等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赶快找个去处打发了她,省的留在府里日日闯祸,闹的家宅不宁。”

打发出去?蓉卿唇角微勾,她既是进了家门,再想打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明兰落着泪,紧紧抓住蓉卿的手,手臂禁不住轻轻抖了起来。

“小姐!”明兰抱着蓉卿,模着她的脸,“疼不疼?”

只觉得火辣辣的,如放在了火上烤,蓉卿摇了摇头,道:“不疼!”

明兰哭的更凶,求救的目光就朝身后的陶妈妈投去。

陶妈妈转过脸去不看她!

明兰越发的心凉,至此她才明白,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嫁妆,为什么一定要出府去,在这个家里,竟是半点温暖也没有。

暖阁里,低低的说话声依旧不断,蓉卿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只觉得膝间如针扎般的钻心的疼,摇摇欲坠的和明兰相互撑着,不知过了多久,后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明兰以为是苏峪来了,惊喜的回头去看,随即沉了脸。

就见柳姨娘快步走了进来,满脸的紧张担忧的样子。

“是柳姨娘!”明兰低声说着,紧紧的攥了拳头,这件事就是柳姨娘在背后撺掇的,现在她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看我们小姐笑话的?

蓉卿就拍了拍明兰的手,低声道:“稍安勿躁!”

柳姨娘快步走了过来,很是心疼的道,“八小姐!”一顿伸出手想要模她的脸,又顿在近处,“怎么就成这样了……”

蓉卿笑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脸露着笑容,就显得有些诡异。

柳姨娘就是一怔,手收了回去,安慰道:“别怕,我这就去求太夫人和二老爷。”

蓉卿依旧不说话。

周围来来往往的婆子丫头,视线忍不住就朝柳姨娘飘过来,她仿佛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微有尴尬的回头了看,忽然就低头在蓉卿耳边,轻声道:“八小姐,跪着的滋味如何?”

“原来姨娘在意这事儿?”蓉卿满脸的笑容,远处看着只当她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可以去问六姐姐,想必她比我清楚些。”柳姨娘脸色一变眼眸微眯,就道,“忍了你许久,这只是开始,八小姐可要紧着心才是。”

蓉卿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道:“多谢姨娘提醒,你也多保重!”一顿又道,“祝姨娘能一直得父亲的宠爱!”

柳姨娘就从鼻尖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那是自然。”腾的一下站起来,撩开帘子就进了暖阁!

不过一会儿,苏茂源就掀了大步跨了出来,在蓉卿面前脚步一顿,冷哼一声朝门外走去,柳姨娘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蓉卿,跟着苏茂源出了门。

“八丫头。”太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起来吧。”

陶妈妈和代扇一人一边,立刻走了过来去扶蓉卿,蓉卿笑着道谢。

平日里一笑,她嘴角的梨涡便显出来,衬着白女敕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机灵俏皮很是可爱,现在却是左边脸肿了起来,将大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笑容就有种说不上的怪异,陶妈妈不忍去看,侧开了目光。

蓉卿重新了进了暖阁,太夫人就朝她招招手:“过来,我瞧瞧!”蓉卿走了过去,太夫人心疼的模了模她的脸……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蓉卿冷笑。

“快去找点伤药来。”太夫人指着代扇,又对代瑁道,“再打盆冷水来敷一敷!”

几个人围着蓉卿,又是冷敷又是擦揉着上药,蓉卿的脸这才消了一些,太夫人拉着她,道:“傻丫头,见着您父亲生怒,你该躲着些才是。”又叹了口气,“你呀,就是性子太倔了。”

竟是成了她的错了。

“是父亲。”蓉卿眼角微红,垂头道,“本也是女儿的错,责骂也是应该的。”并没有怪苏茂源的样子。

太夫人就满意的点点头,拍着她的手道:“你能这样想,祖母就很高兴,今天的事情也是意外,错也不全在你,你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厨房那边你去瞧瞧,也学着点,这两日家中的人多,事情也必定琐碎,你谨慎点办事总不会有错。”

“孙女记住了。”蓉卿点头应是,太夫人又道,“你房里的丫头也挑好了,稍后就让胡妈妈给你把人送过去,你瞧瞧若是不满意,就再挑着。”蓉卿应了太夫人又道,“这脸肿成这样,回去好好歇着吧,晚上用膳就别来了,仔细养着!”

“孙女回去了。”蓉卿站了起来,太夫人让陶妈妈送她,又将伤药给她带着,一行人就回了竹园。

“小姐。”蓉卿一出来明兰就迎了过来,扶着她主仆三人沉默的出了慈安堂,迎面就碰到了厨房里的端妈妈带着七八个丫头婆子子守在外头,见蓉卿出来,端妈妈立刻红了眼睛,喃喃的喊了声“八小姐!”

这件事,八小姐要将责任都推给厨房,是完全可以的,若如此她们这几个婆子一个跑不掉,轻则罚些俸禄打几板子,重则就要发卖出去,她们惶恐不安的等着消息,却没有想到等到是八小姐挨打的事情,而她们却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劫。

“你们怎么来了?”蓉卿笑着摆手,“厨房里事情多,你们这么多人过来,可别耽误了正事。”

八小姐没有拉她们出来做挡箭牌,反而自己认了全部的错。

端妈妈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只得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谢谢八小姐。奴婢们这就回去做事,您保重。”说完,带着众人行礼,就回了大厨房。

蓉卿看着几人背影笑着摇摇头,回了竹园,才进门苏峪和苏峥就匆匆赶了过来,见蓉卿脸肿的高高的,苏峥当场便沉了脸,满面怒容!

“二叔打的?”苏峪也拧了眉头,“下手也太重了!”

蓉卿轻笑,忽又嘶了一声,疼的捂住脸道:“不该请你们来的。”说完让明兰给两人倒茶,“请坐。”

苏峪袍角一挥坐了下来,苏峥冷着脸负手站在一边!

“我没事。”蓉卿看着苏峥,轻声道,“等明天消了肿就没事了。”

苏峥嘴角动了动,拧了眉头看向苏峪:“我记得你那里有从宫中讨来的玉肌露,你让人取来给八妹妹吧。”

苏峪一愣,想了起来点头道:“我倒是给忘了。”立刻唤来在门口候着的丫头,“沉香,回去将我带来的药悉数拿来!”

“是!”沉香应了,就匆匆去了外院。

苏峥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在苏峪旁边坐了下来,蓉卿道:“你们是不是在陪镇南王,这么请你们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苏峪撇撇嘴,“他也不是孩子,难不成还整日陪着他不成。”又看着蓉卿的脸,拧了眉头,“真丑!”

蓉卿失笑,苏峥就低声打断苏峪的话:“八妹妹都这样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

“我是怕她伤心,才宽解她的。”苏峪就白了他一眼,苏峥无奈,你这样说岂不是让她更伤心。

苏峪喝着茶看着蓉卿,笑容微凝:“镇南王那边,你往后少接触,他这样养的奴才只会仗势欺人,你能避则避,免得吃了亏还无处诉!”

“怎么了?”蓉卿不想他们一直纠结于自己的脸,在苏峪前面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很八卦的样子,苏峪见她这样就笑了起来,“果然没看错你!”若是换成别的女子,早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了,她不哭不闹认了栽,还反过来宽慰他们,“到有几分我们苏家女儿的姿态!”

蓉卿掩面笑了起来。

苏峥看着她笑容,只当她强撑,觉得胸中憋闷,一转侧开了脸看着外面。

“你可知道他房里现在有多少人了?”苏峪笑看着蓉卿,又恢复到打趣的样子。

蓉卿一愣,没想到苏峪和她说这件事,这边苏峥就推了苏峪一下:“三哥,你当着八妹妹面胡说什么呢。”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苏峪不以为然回头看着蓉卿,“她都不介意,一副很好奇的样子,你着急什么!”说完一顿,也不管苏峥的阻止,就道,“他成亲才一年多,房里妾室通房就纳了十几个了,这样的人的你少招惹。”

初见镇南王觉得他虽长的有些粗犷,可举止言行到也识礼稳重,没想到他这般风流……

心里想着,蓉卿面上却是笑着道:“三哥是羡慕人家呢吧,说话酸酸的。”苏峪十八了还未成亲。

苏峪翻白眼:“我羡慕他?”很不屑的道,“我若想成亲,莫说一个,便是十个我也能娶回去。”哼哼的喝着茶。

蓉卿和苏峥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蓉卿的心情也轻快了一分!

“八小姐。”忽然,明期苦着脸走了进来,看了眼苏峪和苏峥,不情愿的回道,“从嬷嬷来了。”

是来看她伤的如何?

容卿就朝苏峪看去,苏峪也拧了眉头,蓉卿道:“请她进来吧。”明期应是出去请从嬷嬷。

“八小姐。”从嬷嬷手中捧着一个添了黑漆的匣子,手臂长短横在胸前,跨进门脸上难掩尴尬,朝蓉卿虚蹲了蹲,又瞧见苏峪和苏峥都在,各问了好,就道,“……老奴没想到给您惹了祸。”笑容僵硬的将手中的匣子递了过来,“这是我们郡王让老奴送来的,是西域来的,去痛化瘀的伤药,您用用看,若是好我们郡王那边还有。”就伸了伸手,示意明兰接过去。

是镇南王吩咐她来道歉的?蓉卿微讶。

若非因为郡王,她们小姐也不会受罚,现在调脸就来装好人,早干什么去了,明兰心里堵着气,并没有上去接从嬷嬷手中的匣子。

从嬷嬷就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嬷嬷太客气了。”蓉卿站了起来,微微笑着请从嬷嬷坐,“还麻烦您转告郡王一声,是我做事疏漏了,家父罚的对,郡王和嬷嬷都不必挂怀。”没有接那个匣子。

从嬷嬷一愣,她方才被郡王训斥了,这会儿硬着头皮来给蓉卿道歉,本就做好了蓉卿会顺着杆子爬的心理准备,便是苏八小姐奚落她一番,她也忍了回头再寻了机会还回去便是,如今蓉卿这样,她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呵呵笑着道,“八小姐不怪老奴,老奴已经万分感激。”将药递给蓉卿,“这药还是请八小姐收下吧。”

蓉卿当然不会接!

“好了,好了。”苏峪站起来一把接过那个匣子,“这东西我收了,稍后我去谢他,嬷嬷先回吧。”

从嬷嬷看看苏峪,又看看蓉卿,扯了扯嘴角只得应是,垂着头出了门。

苏峪将匣子就丢在桌子上,这边明兰就咕哝道:“也不知怎么想的,我们小姐还待字闺中,怎么能随便收旁人的东西!”

“这丫头嘴挺利啊。”苏峪打趣的看着明兰,蓉卿轻笑问苏峪,“三哥,听说大伯升了首辅?”

“一个首辅罢了。”苏峪摆着手,对朝中的事并非很关心的样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蓉卿笑笑,随意的道:“只是好奇罢了。”说着又问道,“太子长的什么样儿,我还没去过京中呢。”

苏峪想了想,有点想不到形容词,就道:“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没什么特别的……”蓉卿就给他续茶,接着问道,“性格呢,听说太子仁厚博爱,人极好,是不是?”

苏峪就狐疑的打量着她,蓉卿就笑着解释道:“我只是纯粹的好奇,难道三哥也没有见过太子?”

“当然见过。”苏峪喝着茶,兴致缺缺的回道,“……说不上仁厚!”

说不上仁厚?是啊,能从那激烈的皇储之争中获胜的,单凭仁厚也不能够吧?

“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苏峪指了指她的脸,“稍后沉香拿了药来,你记得上!”就站了起来摆摆手,“你歇着吧,这脸肿成这样也别出门了,省的吓着别人。”说着就拿了匣子招呼苏峥回去。

苏峥起身看着蓉卿,轻声道:“厨房的事暂时先别管了,有的事失去了也未免是坏事。”

是在说孔府的婚事吗?

蓉卿笑着点头,就道:“知道了。”苏峥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门,前头苏峪仿佛听到什么,忽然回头道,“你还没见过孔令宇吧?明儿我邀他来家里坐坐,你偷偷瞧瞧!”

蓉卿瞪眼,苏峥皱眉推着他走,苏峪哈哈笑着出了门。

这边从嬷嬷忍着怒带着丫头婆子朝外院走,迎面就碰上了冬梅:“从嬷嬷。”冬梅行礼笑道,“我们姨娘请您去柳园坐坐。”

从嬷嬷目光一动,就随着冬梅去了柳园,柳姨娘早在院外翘首期盼,见着从嬷嬷就笑着迎过来,道:“嬷嬷,让您受委屈了。”

“没什么,郡王不过说我两句,老奴服侍了这么多年,这点委屈还是受得住的。”从嬷嬷说完,就由柳姨娘扶着进门,柳姨娘笑着点头,“是,我兄长也常和我说,嬷嬷在郡王面前是最是有脸面的,便是后院里的……也都不及您的一句话呢。”

从嬷嬷就笑眯眯的听着,很受用。

“这些,您收着。”柳姨娘拿了个荷包放在从嬷嬷手中,“您别多想,权当是我孝敬您的,我和兄长自小没了娘,您就像我们的娘一样,女儿孝敬您就是应该的。”

“姨娘太客气了。”从嬷嬷笑容越发的扩大,拍了拍柳姨娘的手道,“别说,我和你们兄妹真是有缘分,往后你有什么难事尽管来与我说,我虽没什么用,可年纪大见的也多,总能给你出些主意。”说着一顿,又贴在柳姨娘的耳边,轻声道,“郡王的性子我最是清楚,这一次绝对不会看走眼。”

柳姨娘越发的高兴,从嬷嬷又道:“不过我瞧着八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一次吃了大亏,定是会寻回来才是,姨娘定要尽快下手,不得给她反击的机会,至于郡王那边,有我呢!”

“我知道。”柳姨娘笑着点头,“有您在,我胆子也大些!”

从嬷嬷就喜爱的看着柳姨娘,两人又说了许多的话,这才送从嬷嬷出门,待她一走苏容玉就从厢房走了出来,挽着柳姨娘的胳膊,撒娇道:“娘,气也出了,您什么时候约孔夫人见面啊?”说着一顿又道,“从嬷嬷怎么说?没有问题吧?”

“放心,没有问题!”柳姨娘满脸的笃定,“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双管齐下,这件事跑不掉!”顿时气顺了不少。

苏容玉忍不住轻笑,又想到太夫人:“那祖母那边,还会不会阻止?”柳姨娘就似笑非笑的回道,“你祖母的心思我最是明白,今儿八丫头这样,就说明了一切!”

“那就好。”苏容玉不迭的点着头,顿时觉得天都格外蓝了几分。

“小姐。”明兰扶着蓉卿坐下,“您着脸只怕一两日消不掉,可怎么是好。”

蓉卿模了模脸,脑海中就浮现出方才苏茂源打她时的表情,那根本就不像一个父亲,面对儿女时的样子,反倒像是……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嘲讽的笑笑,恰好沉香将苏峪的药提了过来,一一摆在桌面上:“这瓶是外敷的,这瓶是内服的。”沉香摆好后,笑看着蓉卿,“要不然奴婢给您上药吧?”

“好啊。”蓉卿笑着点头,就让明兰打了冷水将脸擦了一遍,歪着脸让沉香上药,她问道,“你们和三哥出来有半年了吗?”

沉香点着头,笑道:“是啊,算算时间正好六个月零八天了。”说完,轻轻的用手指在蓉卿脸上打着圈,“疼吗?”

“不疼。”蓉卿微微一笑,又问道,“都去过哪些地方?”

沉香就一一的回道:“沿着运河一路北上,两岸基本都停留过,尤其是各式各类的道观庵庙,几乎每到一处都要停个一两天呢。”蓉卿听着目光一动,问道,“三哥信佛,还是崇道?”苏峪可不像有信仰的人。

沉香就抿唇笑了起来,道:“我们三少爷什么都不信,他啊,就是玩心重,喜欢到处走走逛逛罢了……”

玩心重,也该是游山看水,庵庙道观有什么可看的?

蓉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好奇的看着沉香,模不着边际的问道:“姐姐常跟着三哥行走,可见过圣上,圣上龙体还好吗?”

听蓉卿如此说,沉香满脸的笑容,“奴婢哪里有那个福气。”打开了话匣子,“不过倒是没有听说过龙体欠安,前些日子秋爽,圣上还下了围场狩猎呢。”

蓉卿就哦了一声,说起苏茂渠:“那大伯呢,一定很得圣宠,很忙吧?”

沉香脸上就露出与有荣焉的感觉:“可不是,家里头整日里车水马龙,来拜访的人都快要将门槛踏平了,可是大老爷却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太子行宫,再不然也是在朝中和几位阁老议事,哪里有空应付那些人。”

“那可真是热闹。”蓉卿听着点头,也是满脸的笑容,“你在府里多少年了?我瞧着三哥和郡王很相熟的样子,你以前在京城可曾见过?”

沉香就摇摇头:“没有见过。”又觉得这样说,仿佛自己不得脸似的,解释道,“不过,奴婢自小在府里长大,到是没有听说过郡王来过府中做客!”

蓉卿就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可能那时候你年纪小,又或者辽王在京中时,大伯还未进内阁,来往的比较少吧。”

明兰站在一边,满脸的纳闷,不明白蓉卿为何又突然打听起京中的事情来。

“才不是呢。”沉香道,“大老爷以往未进内阁,也是常在圣上面前走动,定是见过辽王的,只是有可能不太熟悉吧。”

蓉卿点点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看着沉香,笑道:“姐姐懂的真多。”

沉香忙笑着摆手,“奴婢胡说的,八小姐折煞奴婢了……好了。”擦了手,“小姐今儿可不能洗脸,要凉一凉才成。”又看着明兰和明期,“等睡前再上一次药,内服的也要一日三次的吃,不出两天就能恢消肿了。”

明期忙道谢应是,送沉香出去。

蓉卿靠在椅背上,手指随意的敲着桌面,脑子里却是飞快的转着,明兰凑过来问道:“小姐,您怎么打听起京城的事情来了?难不成你想跟着三少爷去京城?”

“去那里做什么。”蓉卿摆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明兰哦了一声没说话,蓉卿却是又道:“明兰,你愁着这两日空闲去街面上转转。”明兰疑惑,蓉卿就叮嘱道,“不用去旁的地方,就去读书人多的茶馆坐坐,听听别人都说些什么,聊些什么。”

明兰依旧似懂非懂,蓉卿就仔细道:“你仔细听听,当年辽王在京中时可出过什么事情,比如……”她想了想,“比如可跟什么人结了怨,又或者和什么人不和……尤其是大老爷!”

辽王是先皇后所出,与现如今的太子是嫡亲的叔侄,据说以前很得圣宠,在京中颇有威望,否则立储时也不会呼声那么高,这样的势力,为何封王时却将他搁在了辽东呢?

和湖广江浙相比,辽东可算是苦寒之地!

“奴婢知道了。”明兰明白了,“奴婢明天就去,这两天府里乱糟糟的,您又成了这样,便是奴婢不在,也不会有人注意。”

蓉卿点了点头。

“八妹妹。”苏容君自外面走了进来,脚步急匆匆的,一来就托着蓉卿的脸看,顿时红了眼睛,“她们说我还不信……竟是肿成了这样。”

蓉卿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下,安慰道:“没事,只是有些火辣辣的,也不疼。”

“怎么会不疼。”苏容君皱着眉头,“都肿成这样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轻轻碰了碰又怕弄疼了蓉卿,“往后见着他,你绕着点走,在他眼里我们根本就是他的仇人……不能敬着爱着,避着他总可以。”

蓉卿笑着应是,凑在苏容君的耳边道:“只当没有他这个父亲。”这是苏容君和她说的话。

“你记着就好。”苏容君破涕而笑,又心疼不已的看着她的脸,“擦了药没有?”

蓉卿点头:“三哥让沉香送了药来,刚刚已经上了。”苏容君就没有再说,提起从嬷嬷,“这件事肯定是柳姨娘在背后作的乱,我特意遣了圆月去问过,那从嬷嬷连食盒都没瞧,就直接呈给了郡王,分明就是故意激了郡王冲着你来的,如今柳姨娘算是达成了目的,将王妈妈调了回来!”

柳姨娘的目的可不止这些,蓉卿没提只和苏容君笑道:“方才从嬷嬷来送了药,让三哥顶回去了。”

“哼,她到是会做人,若非她作乱你又怎么会受罚,现在却来扮好人。”苏容君满腔不平,拉着蓉卿起身,“你快去歇会儿,睡一觉脸上肿也褪的快些。”

蓉卿就点了点头,由着苏容君拉着去床上,方才坐下外头苏容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八妹妹在吗?”

“她来做什么!”苏容君看着蓉卿,道,“你的脸这样,还是别见她了,我去瞧瞧吧。”

蓉卿拉住她:“我去吧。”苏容君在府里一向不出头,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她成了旁人的眼中钉,“不会有事的。”

苏容君就点了点头,却跟在了蓉卿后面。

“六姐姐。”蓉卿站在门口,瞧见穿着桃红素面褙子,略施脂粉妖娆清媚的苏容玉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直接问道,“可是有事?”

苏容玉目光在她脸上一转,眼底掩过笑意,道:“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又四处看了看,“这里可是府中最清净的地方了,八妹妹好福气!”

是够清净的,蓉卿轻笑让了让:“六姐姐可要进来坐坐?”

苏容玉也不推辞,跨进门就瞧见了苏容君,笑道:“七妹妹也在啊,好巧。”四处看了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明兰也她倒了茶放在桌上,沉着脸就出了门,也不理翠枝翠桃到门边拿了针线篓子开始纳鞋底……

苏容玉看在眼里也不生气,和蓉卿道:“其实我来,是来给八妹妹送这个的。”说完,将手里的匣子拿了出来。

蓉卿这才看到,苏容玉手中托着一个匣子。

和从嬷嬷拿来的一模一样。

“八妹妹不用奇怪。”苏容玉笑着将匣子放在桌上,“这是郡王托我给你送来的,说是从妈妈冒犯了,连累你受了委屈,让你一定要收下。”说完又暧昧的看着蓉卿,“郡王可真是细心,还特意让从嬷嬷去求我,说是你不肯收,让我来走一趟呢。”

蓉卿挑眉,没有接她的话:“还劳烦六姐姐转告郡王,我没有受委屈,请他不必介怀!”看了眼那个匣子,“东西就不收了。”

“八妹妹无需顾虑。”苏容玉笑眯眯的道,“祖母也是知道的,所以你收了东西,也断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呢。”说完就将东西放在了桌上。

蓉卿没有说话,苏容君的脸色却是一变,朝蓉卿看去。

“那就多谢郡王的美意了。”蓉卿指了指了匣子,“劳烦六姐姐跑一趟!”

姨娘说的没错,这丫头的忍耐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苏容玉志得意满的站了起来:“不客气,八妹妹可千万记得用。”说完,带着翠枝翠桃扬长而去。

“怎么会这样!”苏容君看着那个黑漆的匣子越发的刺眼,“她一定是胡乱说的!”

太夫人同意,是同意送一个匣子,还是同意郡王莫名其妙的关照?

“收就收了吧。”蓉卿瞧瞧那个匣子,喊了明兰进来,“仔细放好了,可别丢了才是。”

明兰嘟着嘴,将匣子塞进了多宝格边的箱笼里。

苏容玉出了门,恰好在院子外头碰见了书兰,她一愣诧异的看着书兰,问道:“你来做什么?”

“六小姐。”书兰笑着道,“奴婢来给八小姐回个事儿。”说完行了礼进了院子。

苏容玉狐疑的看着书兰的背影,问翠枝道:“她什么时候和八妹妹走的这么近了?”翠枝自然不知道,苏容玉就若有所思的回了柳园。

“胡妈妈说这是二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药膏,用起来效果奇佳,所以让奴婢拿来给您试试。”书兰说着,将手里的一只长颈玉瓶递给明兰,“胡妈妈还说,若是二小姐用的好,二夫人那边还有,让您着人去和她说一声,奴婢给您送过来。”

蓉卿没想到胡妈妈会给她送药来,笑着道谢:“替我谢谢胡妈妈。”亲自接了瓶子,书兰就朝苏容君和蓉卿行礼,笑道,“那奴婢就告退了。”出了门。

“收了吧。”蓉卿看了看瓶子,想到二夫人冷清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这两年二夫人似乎连娘家也不走动了……

晚上在正院给镇南王摆接风宴,蓉卿和苏容君都没有出席,两人在房里说了半夜的话,第二日一早,明兰去门房打了招呼,拿着对牌就出了门,蓉卿早早起来洗漱,苏容君便已经去了院子后头的竹林,她每日早上都要在竹林待半个时辰,或看书或画画抑或散步……

“要去给太夫人请安吗?”明期看着蓉卿的脸,虽有些消肿了,但还是有些淤青的样子,不由又生了埋怨,“二老爷下手可真重!”

蓉卿笑了起来,道:“去请安。”不但要请安,还要在那边多待一会儿。

有的人想看她狼狈的样子,她当然要成全才是。

和苏容君一起,带着丫头去了慈安堂,暖阁里传来男子的说话声,蓉卿和苏容君对视一眼,道:“我们去次间等一等吧。”苏容君点头,两人便拐了弯去次间,恰巧陶妈妈出来,笑着道:“七小姐,八小姐!”视线在蓉卿脸上转了一圈。

“陶妈妈。”蓉卿笑着应了,“祖母房里有人,我们就现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陶妈妈朝暖阁里扫了一眼,笑着道:“孔夫人和孔公子也是刚到,奴婢去给你们通传一声吧”说完,转身掀了帘子进去。

孔夫人和孔令宇来了?蓉卿微有讶异,不过转瞬一想也在情理之中,镇南王来了,孔家怎么会没有动作呢。

“七小姐,八小姐!”陶妈妈探出头来,“太夫人说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避嫌了,请两位小姐进去。”

苏容君看了看蓉卿,指了指蓉卿的脸,蓉卿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她也没想和孔令宇怎么样,什么形象对于她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两人进了暖阁,孔夫人如同上次那般端坐在椅子上,蓉卿跟着苏容君先朝太夫人行了礼,又转身过来朝孔夫人蹲了蹲,喊道:“孔夫人!”

“快请起!”孔夫人满脸的笑容,视线在蓉卿脸上一转就若无其事的放在别处,又道,“这是玉林!”看来事情没错,苏蓉卿确实是被苏茂源打了,瞧着脸都肿了半边高。

看来,她所想的事情也不远了。

蓉卿朝孔令宇看去。

穿着一件水洗蓝的波纹直缀,腰间是缎黑镶白玉的腰带,缀着一块雕着繁复花纹的黄玉,垂着蓝色的流苏,腰背挺拔……面容和孔夫人有三四分的相,很……清秀,长眉大眼面白唇红,很乖巧的样子。

这就是今年的解元,像个摆在多宝格上精致的瓷女圭女圭,蓉卿暗暗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孔公子!”蓉卿跟着苏容君微微一福,双方都飞快的打量了对方一眼,皆垂了眼眸,孔令宇则是面颊微红,有些紧张的抱拳道,“七小姐,八小姐!”视线不敢抬,却落在蓉卿垂在身侧的手指上。

纤长白皙,指甲干净圆润……

他想到小时候和堂哥,表妹玩过家家的游戏,他说要他要当新郎,堂哥就笑他:“你可是有新娘子的人,难道还想娶两个娘子不成!”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是已经有娘子的人了,就像爹娘和二叔二婶那样。

很兴奋,也很期待!

他曾偷偷在苏府外头张望,还有次跟着母亲来苏府拜年,他借故在苏府里乱跑乱撞……却只是远远的瞧了一个背影,和另外年纪略长的少女的在一起玩闹,她哈哈笑着很开心的样子,他走近去看却被母亲拉着回了家……

今天终于看清了他的娘子,不……是未来的娘子,孔令宇将头垂的更低,拼命的喝着茶,咕咚咕咚的声音,在一瞬安静下来的房里,无限放大!

孔夫人朝孔令宇看去,眉头微蹙,太夫人就笑着道:“玉林,让人陪着你去外院寻郡王他们可成?”连太夫人和他说话时,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柔一分。

“好!”孔令宇放了茶盅站起来,看向太夫人,可余光依旧不由自主的朝蓉卿撇过去,心跳如鼓……

原来她长的是这般模样。

孔令宇垂头和众人行礼,跟着陶妈妈去了外院。

蓉卿就坐着听太夫人和孔夫人说话,太夫人留孔夫人在府中用饭,这一次孔夫人没有客气,点头应是……

孔夫人就问起苏容玉:“怎么没有见到六小姐?”太夫人就笑着道,“许是还在院子里,那丫头每日早上起来都要行上几针,说是早上精神头足……”

孔夫人目光微闪,笑着夸了句:“六小姐性子好!”

蓉卿借着有事就和苏容君起身告辞。

孔夫人笑道:“今儿玲玉未来,过两日让玲玉来找你们玩。”蓉卿和苏容君笑着点头,便出了门。

这边孔令宇出了慈安堂,由一个婆子领着路朝外院而去,方走到湖心的亭子那边,迎面就瞧见一位粉衣少女盈盈由丫头簇拥着走来,眉眼娟秀淡妆清媚,他脚步一顿就避在了一边,垂着眼眸……

“孔公子?”那少女却在他面前停了脚步,孔令宇一愣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又低头回道,“小姐好。”

那少女就掩面咯咯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柔媚,孔令宇有些难堪头垂的更低,就听对方道:“孔公子不认识我了,去年你进京前,我们还在你家见过一面呢。”

孔令宇啊了一声,显然不记得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对方也不生气,笑着道,“那次我和玲玉在院子里扑蝶,您还过来寻她来着,只是时间过去久了,孔公子贵人事忙,忘了也正常。”声音里,显出一丝失落来。

“抱歉!”孔令宇有些不安的抱拳,“在下实在是……”对方打断他的话,像是怕他难堪替他解围,“没事,没事,一次记不住,两次就不会忘了。”一顿又道,“我比玲玉大一些,在苏府里排行第六,孔公子喊我容玉就成。”

容玉?孔令宇心中复读了一遍,容……大气兼容,很好听的字……他就想到八小姐的名字。

蓉卿……苏蓉卿!

“孔公子?”苏容玉凑过来一点,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我在和你说话呢。”

一阵香风扑来,孔令宇脸颊蓦地一红,蹬蹬又退了两步,尴尬的回道:“知……知道了,六小姐。”

孔令宇想走,可又觉得有些冒失,可留着又感觉太唐突,他正犹豫不定时,忽然前面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抬头去看,就见八小姐带着丫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苏容玉背对着并未看见,又笑着道:“孔公子一个人来的吗?伯母和玲玉来了没有?”

“来了。”孔令宇心不在焉,说完又摇摇头,“没,没有。”忍不住抬头去看越走越近的身影。

苏容玉又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是来了,还是没来?”孔令宇又啊了一声,回道:“家慈来了,小妹未来。”

“原来是这样。”苏容玉点着头,很娇俏的样子,“孔公子是要去外院找镇南王吗?认不认识路,若不然让我的丫头送您去吧。”

孔令宇脑门上出了汗……

八小姐走了过来了,他未回苏容玉的话,僵硬的抱拳行礼,道:“八小姐!”

“孔公子。”八小姐朝他福了福,又和六小姐行了礼,道,“六姐姐。”她的声音很清脆,他额头上的汗却一滴一滴滚下来。

苏容玉漫不经心的回了蓉卿的礼,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又对孔令宇道:“您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是生病了吗?”

“没……没有。”孔令宇摆着手,偷看了眼蓉卿,问她,“八小姐是要去外院吗?”

苏容玉脸色一僵,顿时冷了下来。

蓉卿只当没看见苏容玉的表情,摇了摇头:“我去厨房。”就朝两人点了点头,“六姐姐和空公子慢聊,我先走了。”就带着身边的丫头出了垂花门。

孔令宇高兴却又失望的看着垂花门。

苏容玉忍着怒,强笑着道:“对了,我绣了两方帕子,孔公子方便的话,能帮我带给玲玉吗?”

“好。”孔令宇点着头,目光往垂花门那边瞟,“六小姐稍后拿给家慈,回去后交给玲玉就好了。”匆匆抱拳,“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六小姐了,告辞!”不等苏容玉说话,快步出了垂花门。

他一进正院,眼眸就四处去看,可花草葱茏间早就没了八小姐的影子。

他失望的叹了口气,又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

蓉卿知道苏容玉的目的,却不知道孔令宇的想法,她不认识孔令宇对这个婚事也不抱希望,自然也就无所谓,出了垂花门她就去了厨房,昨天她被苏茂源斥责又挨了罚,想必这会儿厨房人心已是乱成一团,她笑着进门,果然就见王妈妈在里头颐指气使的指挥着婆子丫头做事。

端妈妈带着人在一边炖菜烧汤,原定了昨日做了几样大菜试吃,可因镇南王的到来耽搁下来,今儿一早端妈妈就带着人忙了起来。

见蓉卿进来,端妈妈立刻迎了过来道:“八小姐,中午的菜是送去正院还是端去慈安堂?”

“送去慈安堂吧。”蓉卿笑着道,“太夫人留了孔夫人午膳,想必正用得上!”端妈妈笑着应是,行礼接着去忙。

王妈妈就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蓉卿,满眼里的讽刺!

蓉卿也不看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在门口坐了下来,陆陆续续就有婆子来回话:“以为八小姐今儿休息,所以一早上没给您去回事。”几位妈妈一一将事情说了,蓉卿应着,“算算日子,田管事那边许该有消息回来了,戏班子请得请不得,也有个准信,你们就将搭戏台的东西备好,也不会乱了方寸!”

众人应是,这边崔管事和钱妈妈来了,崔管事回道:“客栈已经订妥了,就在虎石巷的同福客栈,离府里也不远,小的包了个后院,场地应该是足够了。”

“嗯。”蓉卿点了点头,“等开台那日,让人站在正门口,凡是路过的人,只要给太夫人道一声贺,便赏他一个封红。”说着一顿,又道,“至于赏多少,你和钱妈妈去打听看看,商量一下,再来与我说。”

崔管事和钱妈妈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点头,钱妈妈就问道:“去年马家的太夫人过寿,他们府中蒸了许多的寿饼去城外发放,我们要不要也学学他们,既热闹又不费多少银子,还能落个好名声!”

蓉卿若有所思,想了想道:“这件事要和衙门的人打个招呼才成,稍后我禀了祖母,再来给你答复。”

钱妈妈应是。

端妈妈给蓉卿续茶,里头就听到王妈妈指着一个小丫头,骂道:“你怎么做事,这菜不洗干净,回头让郡王吃坏了肚子,你便是死十次也抵不了罪!”

“八小姐用茶。”端妈妈将茶端给蓉卿,蓉卿笑着道谢,只当没听到王妈妈的声音,继续说着话,里头王妈妈又喝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得了点便宜就以为升了天了,我告诉,升的越高摔的就越重!”

明期脸色难看的叉了腰,张嘴就要去接王妈妈的话,可她却迟了一步,就见端妈妈冷笑着道:“这丫头馋懒蠢笨,妈妈也不用仔细教她,依我瞧着,不如将她发卖了去,正好八小姐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简便的很!”是在说,不管如何八小姐还是主子,想要治一个下人,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王妈妈听着脸色一变,叉腰就道:“我骂谁与你何干,你是糟盐吃多了,闲的慌!”

“妈妈说的好笑,不如大家评评理便是,到底谁闲的无事,在这里惹旁人的眼,不过舌忝着别人的脚趾回来得个差事,就以为一跃升天了?”她说着一顿,还要再说,就响起八小姐还在,就将难听的话给咽了下去。

蓉卿低头喝茶,只当没听见。

旁人一见八小姐没有反对,顿时七嘴八舌的骂了起来,王妈妈一张嘴哪里敌的过这么多,顿时节节败退哑口无言,逃到了门外喊着道:“见利忘义的老货,一个个是不记得当初姨娘对你们的好了是吧,不要忘记了,姨娘再不济也还有二老爷护着,你们跟着她,早晚也和她一样,被人一巴掌扇在地上!”

端妈妈听着一怒,提着门边放着的叉子就要追过去:“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你的嘴给撕了!”

王妈妈大惊失色,撒了腿喊着救命,一溜烟的跑走了。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明期也跟着嘿嘿的笑,对端妈妈竖大拇指:“妈妈真厉害。”当日小姐第一次见这些人的时候,可没有人为小姐说半句话……

可不过短短几日,这些婆子就这样护着小姐。

明期就想到小姐昨晚说过的话:“寻常人自是丢卒保车,我反其道而行,她们心中又怎么会不明白。”

明期想想,也觉得很感动,她们小姐就是好,只要交了心便是她受委屈,也定会维护你的。

“都散了吧。”蓉卿瞧着差不多就站了起来,“大家也别当回事,现下我们正事要紧,若有人挑衅闹事,大了你去找我或是陶妈妈,无伤大雅的便也忍一忍吧。”说着一顿又道,“总归,你不能被狗咬了一口,还要咬回去不是!?”

众人听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蓉卿就带着明期回走,端妈妈带着众人送蓉卿出门。

蓉卿回了竹园,却见苏峪瞧着二郎腿正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晒太阳,沉香和另外三个丫头左右护着,又是捶腿又是挡太阳,蓉卿失笑过去问道:“三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我过来避一避。”苏峪眯着眼睛看着蓉卿,“孔玉林正和老五在论诗书呢,我听着没劲就出来了。”

蓉卿哈哈笑了起来,在明期端来的杌子上坐下来:“那郡王呢,你不用陪着?”苏峪就嫌烦的摆摆手,“出去了。”

看来,孔令宇和孔夫人扑了个空啊。

蓉卿就陪着苏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边苏峪身边的妈妈就赶了过来,回道:“三少爷,五少爷和孔公子在到处找您呢,说是郡王回来了,让您回去!”

“啊呀!”苏峪一个骨碌爬起来,“有完没完!”他说完,又低头看着蓉卿,“八妹妹,明天我带你上街看看怎么样?”

蓉卿心中一动,面上却是道:“只怕祖母不会同意。”

“怕什么!”苏峪摆着手,“我去和祖母说,保证没有问题。”

蓉卿就笑了起来,点头道:“那成,我等三哥好消息。”苏峪就大摇大摆的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出了竹园。

明兰回来了,满脸的笑容:“小姐!”很高兴的样子,蓉卿拉着她进门,问道,“打听到了?”

明期就拿了针线篓子坐在了门口。

“嗯。”明兰朝外头看了看,回道:“那些书生说当时圣上似乎有意将辽王封在京师附近,可是崇明七年,宫中好像有位妃子自缢亡了,当时就有谣言传出来,说是那位妃子因被辽王调戏,继而羞愤才寻死的!”明兰说着一顿,见蓉卿认真在听,又道,“据说,当时朝中有许多人上了奏本,说辽王昏聩贪yin,要圣上撤了他的封号呢。”

无风不起浪,蓉卿虽没有抱十分的相信,但也觉得那些人应该没有胡乱造谣,辽王当年受宠,不会无缘无故封在辽东,这背后必定发生过什么事,“可知道是哪些人上的折子?”这其中有没有苏茂渠呢?

“小姐,您真聪明。”明兰忍不住赞叹,“那些书生说,当时领着御史弹劾辽王的人,就是大老爷苏茂渠!”

真的是这样!

蓉卿轻轻笑了起来!

明兰知道自己打听的事情,对蓉卿有用,也跟着开心,补充道:“那些人不是秀才就是廪生,反正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应该不会乱说的吧。”

蓉卿摆摆手,若没有这件事,旁人不提为何独独提了苏茂渠,而且苏家在永平不是他们几个读书人能得罪起的,他们也没有必要造谣,只会夸大……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她想要知道的已经有了答案。

“小姐,这些消息有什么用?”明兰想不明白,蓉卿收了目光,看着她问道,“你想,若你是太子,对于辽王你会有什么感觉?”

明兰就摇着头:“奴婢不是太子,奴婢想不到!”又道,“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蓉卿就笑着说了句:“釜底抽薪。”只是还击,如柳姨娘这般依旧还能再活过来,她要做的却是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明兰似懂非懂,但是却知道小姐已经有了主意,她看着蓉卿未消肿的脸,心中又是一阵心疼,小姐说的对,有时候你不进就是在退,没有选择只有不断的朝前走!

胡妈妈来了,带着四个丫头两个婆子,笑着道:“这几个丫头都是家生子,娘和老子都是在府里或是庄子里当差,进府做事最长的也有两年了,规矩上都是懂的!”

蓉卿目光在一排丫头身上转过,并没有多看谁,就点了点头对胡妈妈道:“辛苦妈妈了。”

胡妈妈见蓉卿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精力,笑道:“那成,人我就给八小姐留在这里了!”又转头看着几个丫头婆子,“八小姐性子绵和,对人也是极好,能服侍八小姐是你们的福气,若是让我晓得有人偷懒耍滑,我定不会轻饶,可都记得!”

几个人都纷纷点头应是,又朝蓉卿躬身行礼。

胡妈妈就笑着道:“那奴婢先回去了。”蓉卿亲自送她出门,边走边道,“多谢您惦记我,还让书兰送了药膏来。”

“八小姐客气了。”胡妈妈回头看她,“其实药膏是二夫人吩咐的,八小姐若是要谢,还是去谢二夫人吧。”

蓉卿笑笑,点头应了:“等脸上消了肿,我就去给母亲请安,这样去怕惊着她了。”

胡妈妈欣慰的看着她,颔首离去。

蓉卿转身回了院子里,六个丫头四个婆子依旧规整的立在那里,蓉卿就笑眯眯的和众人道:“都叫什么,家里什么情况,都与我说说吧!”站在最前头的穿秋香色褙子的丫头,就带头站了出来:“奴婢秋桃,今年十二岁,娘和老子如今都在迁安的庄子里,家中还有哥哥在铺子里帮忙。”

蓉卿微微颔首,又有个小丫头出来道:“奴婢春红,今年十三,娘没了,家里还有老子,在外院回事处做些打杂跑腿的事儿。”依次几个丫头连着婆子都介绍了一番,蓉卿就满意的点着头,“你们既在我房里,那我们也算是有缘分,往后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各人差事稍后明兰和明期会交代给你们,大家用心做便是。”说完看了眼明兰,自己就先回了房里。

随即就听到明兰的训话声,又一一分派了差事。

秋桃,春红原是三等丫头,照看几个空院子洒扫,所以理所当然的就升了二等,跟在明兰明期后面,另外两个小丫头以及两个婆子则是做些粗活儿。

“小姐。”明兰关了门进来,“都安排好了,春红和秋桃奴婢就放在房里了,其余的几个就留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事儿。”她说完见蓉卿正拿着域图在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她过去问道,“小姐不喜欢她们?”

蓉卿摇摇头,随意的道:“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在府里不会待很久,将来她们也逃不月兑责罚,不如就随便些,大家都轻便。”

明兰想了想觉得也对,就没有再说什么。

午时,蓉卿去了慈安堂,太夫人留了孔夫人用膳,孔令宇则和镇南王在外院和苏峪,苏峥,柳卿毅开了一桌,端妈妈将寿宴要用的几个大菜送来,大家试吃后都觉得不错,孔夫人还道:“……没想到八小姐这样能干。”

太夫人就笑着看着蓉卿,柳姨娘咯咯的笑道:“不但您这么想,便是我们也觉得惊喜呢!”确实能干,没有几日就能将那些婆子的心给收了,真是好手段!

蓉卿笑笑不说话。

一夜无话,等隔日一早,蓉卿在厨房听管妈妈们回话时,忽然外头就闹腾了起来,蓉卿正纳闷,就见有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对蓉卿禀道:“八小姐,太夫人让您去慈安堂,说是辽王世子和毓敏郡主到了!”

蓉卿愕然,辽王世子来了?

镇南王来给太夫人祝寿,难不成他也是,这下可是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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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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